第四一十七章 再增兵？

　　1917年3月8日。

　　其后很多年所有经历这场大战的政治家和军人都不会忘记这个日子。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或许最简单就是最好的。现在！圣彼得堡形势严峻。俄罗斯首都已经处于无政府状态，行政机构瘫痪，运输、供应、燃料完全混乱。普遍的不满在增加，街上有杂乱枪声，部分军队互相射击。”

　　“形形色色的俄国人开始投身于这场革命，为不惜一切代价求得变革而纷纷涌入圣彼得堡喧嚣街头和杜马议会，俄国大公们、衣着华丽的贵妇们、最愤世嫉俗的死硬分子。他们中有坚定的爱国政治家，有身经百战的将军，有各国外交家和金融家，有自由派人士，有像克伦斯基那样的社会主义者，有坚定的市民和商人，有决心从俄国清除受德国秘密影响的热情的民族主义者，更有成千上万忠心耿耿的农民和工人们！而在这些人背后，是一个等待时机很久很久的共产主义世界性组织。”

　　“原本我们已经看到胜利希望，中国的加入让协约在兵力上拥有差不多6比2的优势。敌国领土之外的全世界工厂生产的军火和战备物资都在越洋过海源源不断输往协约各国。美国人开始思考介入战争，并向协约提供价格低廉的物资，俄国也从开战以来第一次得到完善的装备补充。北海海岸终年不冻港摩尔曼斯克的双轨宽距铁路已经建成，几千战俘罪犯历经种种苦难和死亡的折磨在北极白夜中艰辛劳动数月，建成这条横贯冰冻平原和沼泽的1600英里长的铁路。西伯利亚大动脉在中国人的梳理下变得通畅，至1917年2月俄国已经增加了200个营的兵力，在摩尔曼斯克和叶卡捷琳娜堡储备了超过3000门各类大炮、5亿发弹药和数十万支步枪。”

　　“全体协约国的每一个成员，法国、英国、俄国、意大利、中国、罗马尼亚、萨洛尼卡……都已经被告知要在选定的时刻在他们各自的战线上发起全面进攻，胜利的果实已经在河对岸向协约招手，但一切都毁在了这个该死的三月！”

　　——英国泰晤士报东线战地记者，格拉尔·雷文。

　　圣彼得堡的骚乱还在继续，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能阻止，即便尼古拉二世匆匆从前线回到“沙皇别墅”依然无法逃脱下台的命运！在将军们“善意”的劝说下，3月11日沙皇痛苦地将皇权交给了他的弟弟亚历山德罗大公，然而这位懦弱的大公阁下发觉自己接手的是一个烫手无比的山芋，于是他做出一个重要决定。

　　仅仅24小时候就宣布下野！

　　全乱套了！

　　圣彼得堡英国领事馆内，陆征祥作为中方代表和所有协约国大使们正襟危坐，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放着亚历山德罗大公退位的通电……这是一个让协约痛苦地消息！

　　“诸位……我们面临痛苦地抉择！”说话的是英国驻圣彼得堡大使卡罗尔勋爵，这位满头华发的老爵爷神色疲倦，为挽回尼古拉二世的命运他和在座的协约国外交官们竭尽全力，却依然等来这份最后通电，和通电同时抵达的将是糜烂溃败的东线战场。大英帝国从骨头里透出的担忧都能从他的话语里体现：“这是让我们失望的五天，但我们都肩负着帮助国家赢得胜利的使命！所以无论多么艰难，我们都需要竭尽全力说服他们继续战斗下去，直至……赢得胜利。”

　　“是的！必须将他们带回来，决不能让俄国退出！”法国大使更是激动，法国都那么惨了，要是俄国再退出还打个屁啊。

　　大家都知道东线到了关键，再有心思的人此刻也必须摈弃前嫌。当大家商量如何将俄国带回协约时，陆征祥却突然轻咳两声缓缓起身，语气很是坚定：“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我国副总统和外长已经从南京启程赶来圣彼得堡协商，议会也已经正式通过表决，只要俄国过渡政府能正式且明确的说明将继续战争，并重新签署入盟协议……那么！我国议会可以答应将投往东线的武装从目前的5个师提高到20个师！我们还可以帮助俄国新政府恢复秩序，也将竭尽全力帮助盟友赢得最后胜利！”

　　杨秋在这个时候访问俄国？！还将带来另外15个师？！

　　这些中国人发疯了吗？！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最灰暗的日子里大家竟然得到这么好的消息！就连老谋深算的卡罗尔勋爵都觉得自己被幸福包围了。但他们那里知道，其实几个小时前陆征祥都被这封突然从国内发来的电报震惊，震惊过后是疑惑是不解，甚至此刻按计划说出来时心头依然七上八下。

　　卡罗尔老爵爷上前两步用力握住王正廷的手：“我想说，大英帝国会支持贵国在东线采取的所有决定！感谢上帝给了我们一位最好的盟友，无论如何我都将在这里等待副总统阁下抵达，并确保他的人身安全！”这句话代表了所有与会者的心声，继他之后法国大使也上前来和他握手，比利时大使甚至狠狠拥抱他，哈哈大笑说他是比利时最好的女婿。

　　1917年3月13日旭光从地平线上升起时，沙皇下台，杨秋即将访问俄国和中国保证只要俄国新政府公开明示不退出就继续征战东线并增兵的消息被同时发往协约各国。

　　直到离开英国大使馆坐上车在精锐猎人小队的保护下返回使馆时，陆征祥依然能感觉到自己手在颤抖！突访俄国倒没什么，这个时候也是该协调一下在俄国的远征军动向了，但再派15个步兵师，那就是整整30万大军！杨秋这回是不是赌得太大了？坐在旁边的陈世杰看出了不安，忽然拿出国社青年会徽章郑重的佩戴在胸前：“大人，我相信主席的决策！”

　　主席……陆征祥抽抽嘴角，前六年那个年轻人用铁血和刺刀硬生生强行将民国捏合起来实现统一，而且还从来没错过哪怕半步！所以就造成跟随他的年轻人们几乎有些盲从盲信，甚至将其视为至高无上存在！但在这件事上……真的没错吗？他还是很担忧。

　　不仅仅是他担忧，南京内外所有得知这个消息的人都在担忧。尤其是唐绍仪和黎元洪，在杨秋和伍廷芳出发的前夜冲入火车站要搞清楚他到底打什么主意，但只得到了很短的一句话。

　　“这些兵……永远不会抵达俄国的。”

　　火车隆隆飞速向北，但留下的疑问却更大了！既然根本没心思也没可能出兵，那为何还要做出这样的承诺呢？唐绍仪百思不得其解时，沙皇退位和中国决心继续增援的消息如同两枚最重磅的炸弹狠狠砸在了全部协约国身上。在中国意外向西线派遣数十万大军后，美国的态度就忽然变得非常暧昧，一边向欧洲派遣数量众多的观察员，一边却迟迟不开口，即使德国使出无限制潜艇战这个杀手锏，依然没有如平行世界中那样立刻宣战，现在随着俄国革命，协约很可能会彻底失去东线，整个欧洲战略平衡开始迅速向同盟国倾斜，在这个情况下威尔逊考虑再三还是决定等等。

　　“这些婊子养的唯利是图的商人！”

　　这个再等等的回复，让爱丽舍宫奢华僻静的办公室内暴起粗口。凡尔登一战成名的法军总司令尼韦勒将军将美国的回电狠狠拍在办公桌上。他在凡尔的登搭档，以冷酷著称的最得力战将，法国预备役集团军司令芒然中将就站在边上。但他一句话都没说看着老朋友发泄怒火。“为了这场该死的战争，我们法国已经流尽鲜血！可这些该死的美国佬竟然还在想消耗我们，还想埋头发财！”尼韦勒继续咆哮的声音在办公室内回荡，他没法不生气。谁不知道美国打什么主意？不就是希望消耗欧洲然后等局势明朗后再加入捞好处，从此奠定世界大国的基业嘛！原本高层一切都快谈妥了，却偏偏遇上俄国革命很可能退出战争，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当然不愿意在局势不明的时刻投入最艰苦西线战场。

　　“算了吧，战争还需要靠我们自己。”出完气后尼韦勒恢复冷静，抬眼看到被他压在最底下的厚厚一叠中国远征军战报，伸伸手指却又很快缩了回来，问道：“中国人真准备再向俄国增派15个师？”

　　“是的。他们那个副总统正在前往圣彼得堡的火车上，他们的总统已经向康德大使做出承诺。但他们也有个前提条件，就是俄国新政府必须明确继续战争并重新签署入盟协议。”芒然中将点点头，但转眼又皱皱眉愤恨道：“他们……还如往常一样又要了15个师的装备援助，每年还需要多增加5000万英镑军费援助！”

　　他的愤恨是有道理的，因为即使英法军工制造业压制到极致，15个师的全部装备也要半年才能筹集出来。第一批是22个师才刚完成现在又要15个师！英法一年生产出的全部装备都落入中国人手中！要不是最近美国加强了弹药和物资支援，或许西线连大炮都得不到补充了。

　　“该死的黄皮猴子，和美国佬一个德行！”尼韦勒同样张张嘴巴，心底里用一切能搜罗出来的词汇狠狠咒骂抵达西线却只打了几场小仗，却还舔着脸不断伸手像乞丐般要东西的中国政府。但脸上却终究没表现出来，因为即使再不屑他也知道此时此刻20个师对东线意味着什么。有他们存在即使没有斯拉夫人，只要能确保稳住芬兰、捷克和罗马尼亚人，那么东线至少还能牵制住德奥不至于让他们心无旁骛的将部队全压到西线来。

　　当然，这仅仅是牵制！目前要解决的依然是立刻发动新攻势，彻底扫平盘踞在巴黎门口的德军。所以他从中国远征军战报上收回目光，问道：“将军们都来了吗？”

　　“是的，都已经到齐了。”

　　“走吧。”

　　尼韦勒对着大镜子将军装整理的一丝不苟后才抓起帽子，和芒然一起走向大会议室。片刻后秘书步入房间，再次用厚厚的文件将那份记录了中国远征军“百日鏖兵”全过程的报告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