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个故事

    “我是十六岁的时候，前往黑杉公馆的。啊………黑杉公馆就是现在的死亡之屋，因为它四周都是黑杉树，所以因此得名。当时搬到这里来的是史蒂芬.兰卡斯特大人和他的妻子还有孩子……”


    “按照道理来说，像这种贵族一般不会轻易雇佣外人，他们都有代代相传的仆从服务。但是史蒂芬先生不太一样，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史蒂芬大人是个疯狂的赌徒，因为赌博，他几乎耗尽了自己家里的所有财产，甚至连土地都输掉了。因此他不得不遣散了其他的仆从，来到这里………这栋房子似乎是史蒂芬大人一家目前唯一的财产了。”


    “坦白来说，那段时间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他们雇佣我们，是因为我们的薪水很低。但是即便如此，这一家人却依旧把自己当成上流阶层的成员，明明他们已经失去了一切，但是却依旧想要大摆排场邀请客人，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向他们的亲友证明他们的生活很不错。


    但是我知道，那都是伪装。因为每次宴会之后，他们一家就会在接下来的好一段时间里吃着寡淡无味的食物。当然，这一家人对待我们这些仆人，也是没什么好脸色。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也的确害怕史蒂芬大人，毕竟他是贵族。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能够在贵族身边服务，本身就是一种光荣。而且那个时候，我们对他们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


    “哦………我说到哪里了？对了，那栋房子，当时那栋房子里住着的，包括史蒂芬大人一家三口，然后就是我们这些仆人。包括我，厨师还有贴身女仆在内，林林总总一共差不多十个人。史蒂芬大人的脾气不好，他的妻子也对我们没什么好脸色，看着我们就好像看着污泥中的癞蛤蟆，但是这些都能忍受。可是要说最奇怪的，还是他们的孩子………”


    老人的声音开始变得紧张，不安。


    “当时少爷十四五岁，按照道理说，他应该会去上学才对。但是他每天都独自一人窝在房间里，从来不出门。也不让别人去打扫他的房间。除了吃饭之外，他几乎从来不会离开自己的房间。没人知道他在里面到底在干什么，有时候我在外面晒衣服，可以看见那个少爷就这样站在窗户前，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我………”


    “还好，我是洗衣女仆，和他接触不多。而安妮………哦，她是夫人的贴身女仆，就不一样了。她有好几次都偷偷告诉我，那位少爷盯视着她在怪笑，也不像是男人看女人那种笑容，反而是一种非常怪异，让人心寒的笑。而且他房子里有很多人偶，他似乎很喜欢那些东西。


    我当时也很害怕，因为我也觉得那个少爷不太正常。其实我们私下里甚至怀疑，那位少爷是不是精神有问题，所以才不去上学。毕竟，一般说起来，人偶都是女孩子玩的，很少看见有男孩子玩人偶。


    那段时间我们大家都很不安，甚至想过辞职………毕竟这家人对我们都不是很好，报酬也很低，最开始我们是冲着贵族的名声去的，但是现在我们觉得自己付出的劳动和报酬根本不匹配———我每天需要洗全家所有人的衣服和床单，但是每个星期我只能够拿到十几个先令。如果我去外面专职洗衣的话，报酬远远比这要高。其他人也是一样，我们曾经找过夫人，希望能够增加一些薪酬，但是夫人却告诉我们，我们这样的贱民能够在兰卡斯特家族做工，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不应该再有更多的非分之想。”


    “你说史蒂芬先生？他基本不管事，每天都是傍晚出门，然后喝的醉醺醺的回来。有时候甚至还遍体鳞伤，还有几次是警察将他送回来的，好像是闹事打架什么的………当时大家心里都很乱，想着干脆辞职算了………”


    “………然后，事情就开始变得糟糕了………”


    “最开始是安妮，有一天，她忽然就不见了。夫人大发雷霆，认为她是逃跑了，还报警说安妮偷了家里的东西，要那些警察把她抓回来。但是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因为安妮在前一天和我说，少爷要她去自己的房间，她很害怕。当时我还安慰她，并且告诉她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大喊大叫，我一直都在外面。”


    “然后………安妮就不见了，我怀疑少爷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甚至有可能杀了她。但是警方似乎只是单纯的认为这是仆人逃跑了，所以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我找到达伦先生———他是车夫，也是我们这群仆人里的主心骨，我向他说了这件事。


    听了我的话，达伦先生很意外，同时他告诉我，说他发现自己的马车晚上有出去过的痕迹———因为达伦先生每天回来之后都会把马车清洗的干干净净，而在安妮消失的那天，他发现马车的车轮上沾上了泥巴，然而当天达伦先生并没有去过类似的地方。


    因此达伦先生怀疑，可能有人趁着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驾车去做了什么事情。他向我保证，他会调查这件事，然后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接着………达伦先生也失踪了………不，不能说失踪，因为我们还能够看见他的马车每天进进出出，但是我们再也找不到他了。以前达伦先生回来之后，都会去后面的花园休息一会儿，抽根烟。可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在那里。


    可，可是我知道达伦先生还在………因为有一天下暴雨，我在回房间的路上，从窗外看到了达伦先生。他驾着马车，停在大门口。整个人就那样挺直身体，哪怕外面有暴风雨，他也依旧维持原样。然后我就看见夫人坐上马车，接着离开………”


    “然后……………事情变得越来越怪异，夫人消失了，先生消失了，好像大家都消失了。每天早上我醒来，就会发现又少了一个身影，厨师先生没有出现在厨房，但是每天都有热气腾腾的早餐摆在桌上。夫人也不再出来，但是依旧经常可以听见她歇斯底里的尖叫和愤怒的呐喊，而先生也再没有出现，可我还是能够听到他房间里传来的，一如既往的醉酒的呻吟。可是，我依旧感觉整个屋子似乎只有我一个人………不，还有那位少爷，每天我去晾晒衣服的时候，他都会站在窗边，盯视着我。”


    “……………那一天也是一样，我正在晾晒衣服，然后我察觉到了那可怕的眼神。我转头望去，就看见少爷站在窗前，看着我。和之前一样，带着那种诡异的笑容，不仅如此，我还看见在少爷的身后站着其他人。有先生，有夫人，还有安妮，达伦先生………他们都站在少爷身后，注视着我。


    我忽然有种感觉，我也要消失了，然后我也会成为他们的一员。然后我就跑了………没错，当时我就头也不回的跑出了那栋屋子，然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至于他们一家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说，好像他们全部都失踪了………”


    “……………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我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知道，最终，我还是无法逃脱这一切……………”


    老人的声音逐渐消失，而此刻的凯蒂已经浑身发寒，怀抱着身体颤抖不已。虽然老人的讲述干巴巴的，不像是那些说故事的人一样讲究什么趣味性和冲突，甚至还有点儿颠三倒四。但是一想到那种场景，就让凯蒂都不由的不寒而栗。


    “老，老婆婆，您这是什么意思？您发现了什么吗？”


    凯蒂不安的开口询问道，然而老人依旧没有说话。此刻的李维则站起身来，伸出手去，一把掀开了帘子。


    紧接着，他们就看见，一个老人模样的人偶靠坐在床上，盖着被子。它的全身是由木头制成的，一双玻璃球制的浑浊眼珠，此刻正望向窗外。


    “噫—————！”


    看到这一幕，凯蒂几乎吓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紧握着小拳头，盯视着眼前的人偶。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可有意思了。”


    李维仔细打量了下人偶，然后看看四周。


    “好了，故事听完了，我们也该走了。”


    “啊………嗯………”


    凯蒂点了点头，紧紧跟在李维身后，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在离开房间之前，凯蒂再次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她就惊讶的发现…………


    “侦探先生！”


    “嗯？怎么了？”


    “那个人偶不见了！”


    “嗯，那是挺有意思的。”


    李维没有回头，只是随口应和了一句。


    “我们走吧。”


    “啊，嗯……………”


    凯蒂点了点头，紧跟在李维身后，这时的少女非常不安，甚至有些恐惧———就像凯蒂说的，她并不害怕那些可以用拳头对付的怪物。毕竟对方除了长得怪一点儿，在凯蒂看来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危险的。


    但是，一个刚才还在和自己等人说话，讲故事的人，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人偶？


    然后那个人偶还消失了？


    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当两人离开潮湿的房间，走到门口时，只见那位洗衣女工靠着墙坐在板凳上，像是已经睡着了似的。


    “那个………这位小姐………”


    看着洗衣女工，凯蒂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要告诉她，她的奶奶变成人偶消失了？


    然而，就在凯蒂凑过去打算说话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只见坐在板凳上，并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人偶。


    它像是人偶馆里的那些陈列品一样，双手放在膝前摊开，上面还摆放着几枚先令。


    “…………………”


    这一刻，凯蒂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


    “侦，侦探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她紧紧的抓住李维的衣角，不安的注视着他，生怕李维回过头来，自己看见的也是一张人偶的脸。


    还好，李维依旧是李维。


    “嗯……………”


    面对凯蒂的疑问，李维思考片刻。


    “个人意见？干脆放把火将那栋房子烧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