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后山谈话
第二百六十章后山谈话
“最后十年……万念俱空，唯有天地冰雪之道存于一心……”
“直至某日雪夜，大湖生雾，雾气升腾弥漫整个山谷，与飞雪交融难辨，竟于一夜间凝结出一望无际的玉树琼枝。天光初绽，金线刺破寒雾与冰棱交织的迷障，刹那间天地一片晶莹剔透。”
吕怡萱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徒儿心中似有寒冰碎裂之声响起，灵台从未有过的空明澄澈。丹田内苦修百余载、早已臻至混元如意的法力，在那一刻被引动，无需刻意，便自发开始了最终的坍缩凝练……待那场笼罩雪谷数日的浩荡灵气旋涡散去，金丹……终成。”
李慕生静静听着，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
吕怡萱的描述印证了他的一些猜测，也让他对这百年艰辛有了更具体的了解。
他看着眼前气息越发沉凝温润、如同精雕寒玉般的弟子，目光最终落在她提到陈平时紧蹙的眉头和眼中那难以掩饰的杀气之上。
吕怡萱讲完了自己结丹成功的经历，话题骤然一转，语气斩钉截铁，杀意凛然：“师父！此去大唐百年，徒儿眼界大开！对各派功法、路数，乃至诸多邪异秘闻也有所耳闻！”
“似陈师弟这般……”她美目含煞，仿佛想起了什么极其厌恶的事物，“……气血衰败至极、如同风中残烛之时，却能‘侥幸’结丹，此等‘神迹’，放眼整个修行界，无论正魔两道，都堪称逆乱常理！绝非‘侥幸’二字可蔽之！”
“在大唐，乃至更广泛的地域流传，”她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某些魔道巨擘掌控的大派、或者一些传承诡异无比的邪宗内，的确掌握着一些骇人听闻、能‘速成’金丹的邪门秘法！”
“血魂灌顶！以数名乃至数十名修士的精血神魂为薪柴，强行煅烧，拔苗助长！”吕怡萱眼中寒意更深。
“生祭邪灵！向域外虚空某些混乱邪恶存在献祭凡人乃至低阶修士，换取一丝扭曲的‘伪丹之力’！”
“透支魔种！被种下魔种秘引的修士，献祭自身未来的道途潜力甚至部分神智寿元，换得提前爆发的境界突破！”
“此类魔道秘法，凶险异常，代价惨重！成就者看似拥有金丹境界与寿元，实则根基尽毁，隐患无穷！”
吕怡萱的语调带着一种洞悉秘辛的沉重，“轻则道途断绝，从此仙路无望！重则神智癫狂，沦为人形凶兽！甚或灵魂被域外邪魔污染寄生，成为任人驱使的魔傀！即便侥幸神智尚存，能维持清醒的，其金丹本源驳杂不堪，法力威能远逊同阶正统修士，顶多……也就堪比最弱的散修金丹初期。乃是饮鸩止渴，断绝未来的邪路！为正道所不容，见之必诛！”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慕生，那眼神中的冰冷与建议已昭然若揭：“师父！陈师弟破境归来后的气息变化，尤其其神魂深处那一抹令人不安的阴冷……徒儿虽未与其直接冲突，但以神念感应及在外的阅历判断，他已深陷魔道，根基被污染！此人留在宗门，非但不是我宗之幸，更是一颗随时会爆发的毒瘤！其背后必然有黑手操控！其目的不言而喻，图谋我百草宗基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与其养痈成患，不如——趁其根基未稳，羽翼未丰，当机立断！将其与宗门内的隐藏爪牙……连根拔除！永绝后患！以警效尤！”
说到最后“永绝后患”四字时，吕怡萱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得凌厉冰寒，如同极地深处酝酿的风暴！
案几上两个玉杯中剩余的灵酒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晶！
大殿中对峙时的杀意，再次在她身上隐现。
显然，她对陈平的忌惮和杀意，强烈到了极点。
在她看来，这已不是同门之争，而是正邪大防，宗门存亡！
李慕生端起酒杯，轻轻摇晃，看着杯中旋转的酒液，冰晶无声融化。
他没有立刻回应吕怡萱那充满杀伐之气的提议。
时间仿佛在十里桃花林间凝滞了片刻。只有桃花瓣簌簌飘落的声音。
许久，李慕生才缓缓放下酒杯，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这叹息声很轻，却带着穿越千载、阅尽沧桑的沉重。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吕怡萱那因激动和杀意而显得格外冰冷锐利的脸上。
“徒儿啊……”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无奈，又似乎蕴含着一丝更深的不易察觉的考量，“你的判断，为师……明白。其中利害，自然也心如明镜。”
“但是……”李慕生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种老派修士特有的优柔与……重情？
“陈平他……再如何离经叛道，再如何踏入歧途，终究也是为师……看着长大的徒弟啊。当年他在为师座下听道、修行、炼药……其灵根天赋虽非顶尖，却也刻苦，那些点点滴滴……恍如昨日。”
李慕生的脸上适时地流露出一种复杂的、类似于“于心不忍”的情绪：“况且，你说他根基不稳，神智受污，证据何在？仅凭气息感应？凭其性情变化？凭你我心中推测？这……难免落人口实。若是我等仅凭揣测，未经调查确证，便对同门、尤其是对一位刚为宗门立下结丹之功的长老痛下杀手……此事一旦传出，宗门弟子如何作想？南燕同道如何看待？岂不令万千门徒离心离德？令百草宗‘仁义护道’的清誉毁于一旦？”
他语重心长，仿佛真的是在为宗门声誉和内部稳定考虑：“宗门要长盛不衰，根基在人心。倘若人心乱了，纵有三位结丹，也与那无根的浮萍、散沙的堡垒何异？因一人疑心，而导致宗门内部猜忌丛生，人心惶惶……岂非更是正中那幕后黑手的下怀？”
吕怡萱紧蹙的眉头没有丝毫舒展，显然并不认同这番过于“仁义”的说辞。
在她看来，当毒瘤显露时，就该果断切除，优柔寡断只会让它更深地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