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童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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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偷听了董致坤和张泽的墙根后，赵然略略放下了紧绷的神经，董致坤和张泽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自己和胡氏之间有牵连的实据，那就明金掌柜之前做事相当隐秘，很难被人抓到痛脚。不过这件事依然不能掉以轻心，好的办法就是一开始就保护好胡氏，不使其被扣上佛门细作的罪名。

　　第二天晚上，赵然还在自家屋内苦思，正在琢磨究竟怎么护着胡氏，既不令其被平白诬陷，又不暴露自己背后主使身份的时候，极院忽然来了一老头。

　　老头身高不到五尺，花白的胡子和眉毛缠在一起，都顺在同样花白的长发上，用一根破破烂烂的三寸木棍结了个发髻，长发一直拖到膝盖处，也分不清究竟是六十岁还是八十岁，甚至是过了百岁恐怕也没人怀疑。

　　他拄着一根光漆漆的木杖，就这么突然出现在极山下，然后一步一拐的往上爬，途中也不知喘着气歇了几回脚，吭哧吭哧终于爬到了山门前。

　　摘下腰间挂着的一个硕大葫芦，咕嘟嘟灌下去一大口黄酒，酒色上涌，熏得满脸红润，肌肤愈发晶润透亮。

　　满意地叹了口气，老头以木杖“咄咄咄”敲起了极院的大门。

　　夜深人静，敲门声显得格外响亮，值守大门的杂役火居提着油灯自侧门而出，借着灯光打量了老头片刻，问道：“何人敲门？”

　　老头递过去一张名帖，那火居接过来一看，立刻飞一般进去禀告。不旋踵，极院内响起一片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正门大开，宋监院和三都齐至，将老头迎了进去。

　　过了不多久，天师殿内添加了十余支髙烛，将殿宇内照得通亮，宋监院和三都恭请老头入内，又了一名火居撒开脚丫子奔向寮房，将满腹疑窦的赵然传了过去。

　　赵然一路上不停纳闷，询问那传话的火居，也没问出什么名堂来。进得天师殿内，就见宋监院陪着一个白花花胡子眉毛搅和在一起分不清楚的老头，罗都管、袁都厨和朱都讲俱都在坐，正在随意闲聊。

　　见赵然到了，宋监院将他招呼到近前，向老头道：“这位便是我极院经堂静主赵致然。”又对赵然微笑道：“赵师弟，过来见过童老，童老是玉皇阁楚大炼师的弟子……”

　　老头脑袋跟拨浪鼓似的左右晃动：“不是弟子，是记名弟子，我可不是你们道门中人，切切不可闹混了。”

　　宋监院一笑，还待继续开口介绍，老头便急不可耐地直接冲赵然道：“你就是赵致然？我师父带到极院来那个？我听过你。”

　　赵然心中忐忑，暗道坏了，苦主找上门来了，上前稽首：“见过童老，道正是赵致然，幸得当日大炼师相救，才保得性命。”他不知这位楚大炼师的记名弟子突然造访极院究竟有什么事，但既然把自己叫过来，，只是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恐怕坏事的可能性比较大，因此也不敢多，生怕哪句话错了立马露陷。

　　童老笑吟吟上下打量了赵然一番，然后挥向宋监院等人道：“你们都散了吧，大晚上的，也不好陪老儿在这里枯坐着，而且这事也和你们干，都去歇着吧，赵道在这里就可以了。”

　　宋监院等人立时起身，恭恭敬敬向老头告辞，然后满是羡慕地看了看赵然，一一离去，天师殿内只剩下童老和赵然。

　　童老围着赵然转来转去，赵然被他看得浑身难受，心道看这架势，楚阳城是他过来兴师问罪了，我干脆光棍些，直接认错拉倒，要打要罚随他就是，反正地位没人家高，打架又打不过，连道理都在人家一边，不认怂是绝对不可能过关的。

　　正要开口认错，童老却“啧啧”赞叹了一番：“不错、不错，倒有几分资质！难怪如此灵，晓得借我师父的名头，居然混得不赖，不过两年多吧，竟然成了经堂静主，我是该你胆大妄为呢，还是聪明伶俐呢？”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赵然向童老深施一礼，弯腰低头道：“我本意如此，只是有些事情开了头便收不住尾，越来越错……总之一切都是我的错，但凭童老处置就是……”正着，他忽然似有所悟，有些不敢置信的追问了一句：“等等，童老……您老人家刚才什么‘资质’？”

　　童老笑呵呵点点头：“是啊，你还是有几分资质的，或许正是师父当日救你、把你带入道门的原因？”

　　有没有资质，这事儿赵然清楚不过，之前楚阳城和大卓、卓道长都过，自己身上是没什么资质和根骨的，就算信不过大卓、卓的判断，难道还信不过楚阳城么？可现在这个老头又什么自己有“几分资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合理的解释，就是那根细索，以及前几天自己升为静主以后细索的变化！

　　赵然犹自有些不敢置信，颤抖着声音问：“童老，我果然有资质么？资质高不高？是否能去修道？”

　　童老笑道：“没人与你过么？你确实有几分资质，表里莹润、眼神透光，但润度不够、光泽较浅，资质不佳。”

　　“佳”不“佳”的赵然压根儿不在乎，关键是解决了有和的问题，他忙问：“我怎么知道自己有资质呢？嗯，或者我怎么去感受我的资质高低？我有了资质以后，能做什么？”他是头一回接触这个问题，不知道其中内情究竟如何，因此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问。

　　但他的迫切心情显然被童老感受到了，因此教导道：“看看你的身边，唔，切勿用眼去看……”见赵然闭上眼睛，于是纠正道：“也不是让你闭眼，看事物并不一定要用眼睛，但你还不到那个程度，所以依然要依仗眼睛，只不过不是如以往那般去看，而是用眼睛去感受……以眼带动心神，用心神去看……眼非眼，心神为眼，眼为，心神透而过……”

　　赵然闭上眼睛，仔细咂摸了一番童老的话，然后睁开眼睛，竭力用心神去看，想象自己的内心是眼睛，眼睛是户，透过户去看外界……

　　赵然瞬间泪如泉涌，他看见天师殿内的空旷之中，似乎流动着一丝丝如烟般的薄雾，呈各类殊异之色，却绝不闪烁耀眼，似乎温润而内。这些薄雾虽在眼前，却又似乎不在眼前，通透清晰，并不遮挡视线，似有似的从眼前逝去，又不知从哪儿倏忽而来……

　　赵然语气哽咽，只想哭，喃喃道：“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童老惊讶道：“看见了？比我想象得许多，资质还算没那么糟糕，嗯，你看见的就是‘炁’，佛门谓之‘光’，其实都一样，就那么回事……嗯，这话你就当没听见，不要乱，了我也不承认的……”

　　赵然贪看半晌，这才摄回神来，诚心诚意地跪在童老面前，乞求道：“请童老教我！”

　　童老歪着脑袋看着赵然，嬉笑道：“想修道？”

　　赵然恭恭敬敬点头：“是！”

　　“简单，教你个法门……”童老随即讲了一套呼吸和入静的方法，道：“此法为道门基础静功，是简单不过，你且试试。”

　　赵然感觉这方法太过简易，就好像穿越前武侠里描写的初级气功，非是通过呼吸引气入体，导至气海丹田一类，于是将信将疑照着做了。

　　可努力了半晌，直到感觉憋疯了，都没有引入一丝刚才看到的那种流动在空旷中的‘炁’。他越是努力，那些‘炁’就离他越远，急得他浑身冒汗，心中烦闷已极。

　　还待继续，就觉后背上‘啪’地挨了童老一掌，赵然浑身一震，从那股烦闷中解脱了出来，心绪缓缓恢复平静。

　　正欲询问究竟，就听童老嘿嘿一笑：“赵道，是不是纳‘炁’不畅？这就对了……知道为什么吗？”

　　赵然满怀期待等着童老授业解惑，却见童老捧着肚子哈哈大笑道：“那是因为你没有根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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