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记忆
老者离开后，屋内陷入尴尬的沉默，梅寒霜低头摆弄着衣角，那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
“我一直在做同一个梦，“她突然开口，“梦里我和你一起...逃亡。“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恳求，“那是真的吗？“
李锐小心翼翼地在她对面坐下：“你想听真话？“
“当然。“
“那不仅仅是梦。“李锐轻声道，“过去半年，你以'梅映雪'的身份与我一起执行了多次任务。我们共同经历了追杀、背叛，也...彼此救赎。“
梅映雪——她现在确实是梅映雪了——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被困惑取代：“为什么我要扮成少年？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
“双重身份更方便行动。梅寒霜在朝堂运筹帷幄，梅映雪在暗处执行危险任务。“李锐犹豫了一下，决定说出全部真相，“而且...梅映雪这个身份对你来说，或许更...自在。“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问道：“那个小木雕...是你给我的吗？“
李锐心头一跳：“你想起来了？“
“不完全是。“她揉了揉太阳穴，“只是有种强烈的感觉...它很重要。“
李锐从怀中掏出那个粗糙的木雕——一只展翅欲飞的鹰，递给她：“你曾说一直贴身带着它。“
梅映雪接过木雕，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纹路。突然，她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道清明：“那天...在马车里...我把这个还给了你...“
“对！“李锐激动地向前倾身，“你还告诉我证据藏在玉佩里，虎符能调动城西大营的三千精兵！“
梅映雪的表情越来越生动，不再是那个冷若冰霜的梅寒霜：“还有...我姐姐...岳清薇！她怎么样了？“
“安全了，已经面圣呈上证供。“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梅映雪——现在她完全成为了梅映雪——的眼中泛起泪光：“李锐...我全都想起来了...那些追杀，那些谎言...还有你...为我做的一切...“
她伸出手，颤抖的指尖轻触他手臂上还未完全消退的青黑色纹路：“这些...都是因为我...“
李锐握住她的手：“值得。“
简单的两个字，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梅映雪的眼泪终于落下，她扑进李锐怀中，像个迷路已久终于归家的孩子般放声大哭。
李锐轻抚她的后背，感受着她真实的心跳和温度，心中那块空缺终于被填满。
“我差点忘了你...忘了真正的自己...“梅映雪在他肩头哽咽道。
李锐捧起她的脸，拭去泪水：“但你回来了，这就够了。“
两人相视而笑，无需言语。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交织的光影，如同他们终于紧密相连的命运。
门外，陈太医和柳无霜相视一笑，悄悄退开，将这重逢的时刻留给他们。
一一一一一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洒进房间，梅映雪坐在梳妆台前，凝视铜镜中的自己。
镜中人一袭素白长裙，黑发如瀑，眉目如画——这是梅寒霜的装扮。
她拿起桌上的木簪，犹豫片刻，最终将长发挽成一个简单的男子发髻。
“这样舒服多了...“她轻声自语，嘴角微微上扬。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接着是李锐克制的敲门声：“醒了吗？陈太医让我送药来。“
“进来吧。“梅映雪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衣领。
李锐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他今天气色好了许多，手臂上的青黑色纹路几乎完全消退，只有凑近才能看到淡淡的痕迹。
看到梅映雪的发型，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会意的微笑。
“看来梅大人今天不想做梅大人。“他将药碗放在桌上。
梅映雪接过药碗，皱了皱鼻子：“这味道比昨天的还冲。“她抬头看李锐，“私下里...还是叫我映雪吧。梅大人这个称呼太生分了。“
李锐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在她对面坐下：“好，映雪。“
两个字，却让梅映雪心头一暖。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李锐关心她的伤，关心她过的好不好。
药苦得让她直皱眉，李锐适时递上一块蜜饯：“给，去苦的。“
梅映雪接过蜜饯，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掌，两人都是一怔。
她急忙将蜜饯塞入口中，甜味在舌尖化开，却压不住突然加速的心跳。
“今天感觉如何？“李锐问道，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
“好多了。“梅映雪放下药碗，“记忆基本都回来了，只是偶尔还会有些混乱。“她顿了顿，“影先生昨天来找过我，问了许多关于任务细节的事。“
李锐眉头微蹙：“他怀疑什么？“
“不像是怀疑...更像是...“梅映雪寻找着合适的词，“确认。确认我记得多少，不记得多少。“
“奇怪。“李锐沉吟道，“按理说他应该最关心你的身体状况才对。“
梅映雪正想回应，突然一阵眩晕袭来，她扶住桌角，眼前发黑。
李锐立刻上前扶住她：“怎么了？“
“没事...只是突然头晕...“梅映雪闭眼等待这阵眩晕过去，却感到李锐的手温暖而坚定地扶着她肩膀，让她莫名安心。
“我去叫陈太医。“
“不用。“梅映雪抓住他的手腕，“只是'九转还魂丹'的副作用，休息一下就好。“
李锐犹豫片刻，最终妥协：“那你躺下休息，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梅映雪点点头，任由他扶自己到床边。
李锐的手在她背后停留了一瞬，似乎不舍得放开，最终还是收回，转身离开。
门关上后，梅映雪长舒一口气，仰面躺在床上。
她抬起手，看着腕上淡淡的伤痕——那是“以血换血“时留下的。
李锐竟然愿意为她分担毒素，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这个认知让她胸口发紧，既甜蜜又酸楚。
窗外传来鸟儿的啼鸣，梅映雪起身走到窗边。
陈太医的宅院位于京城僻静处，从这里能看到远处的皇宫金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楚云虽然落网，但朝堂上的暗流远未平息，她必须尽快恢复，重新投入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