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虫”

　　地标建筑前，比起前几天倒是多了不少人。

　　本身大家在近期是没有旅游心思的，但是话题一出，这就一下子唤起了不少人来看看的心思。

　　大多依旧是白色城区的人，灰色街区的人那还没有那么闲。

　　杰梅洛和多莉丝秘密完成了街头交易，还有些恍惚，拿着手中的曲谱坐在一处花坛边喘了口气后看了起来。

　　姐姐最后留下的东西，要因为自己的原因就这么放弃吗？

　　这种问题根本不需要犹豫。

　　虽然可以的话，他还是更希望能找一个靠得住的音乐层面的超灵感者帮忙。但目前他除了多莉丝以外并不知道其他有能力的人。

　　主要是，他在圈子内的人脉没广到那种地步，超灵感这种东西也很难判断。

　　并非没有超灵感的人，所产出的作品就达不到那种层次。

　　超灵感本身就是超出的部分，但也有许多领域的大拿并非超灵感者，而是切实地靠着积累与天赋，得以拿出不亚于超灵感者水平的作品。

　　超灵感是不稳定的，单纯依靠灵感很容易走入死胡同，超灵感者也并非没有瓶颈。

　　现在，自己也已经答应了多莉丝，自然也没有再回去拒绝的余地。他要好好想想怎么把姐姐留下的半成品完善……

　　窸窸窣窣——

　　笔尖在纸张上经过，摩擦间发出声音，又好像有虫子在快速地爬行而过。

　　杰梅洛循声望去，看到了一名戴着贝雷帽的男子正摆着画架，用手中的铅笔进行着素描。

　　男子看起来已经人到中年，有着较为浓密的胡须，脸上挂着皱纹。

　　现在还有人会来这里素描写生吗？

　　“有跟我说，在圣木镇如果见到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人，那不是哪位大明星，就是想要调查什么的事务所侦探。”对方一边画着一边主动开口。

　　杰梅洛一愣，下意识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口罩。

　　“前者的话一般比较多，也就是现在的人比较多，不然杰梅洛先生你很容易就会被自己的狂热粉丝认出来的。”

　　被认出来了。

　　“那你是？”杰梅洛被道破身份也没有太在意，而是反过来询问道。

　　“我不是你的粉丝，但是有些东西很容易就能判断清楚。只要了解到最近各个可能参与演出的音乐人的行程，分析出有谁现在正在圣木镇，再进行体型和其他细节的筛选，与你一一对比，就不难知道在我身边的会是谁。”画家男子笑呵呵地说道。

　　杰梅洛：“那你很厉害，这可不容易。”

　　“我确实很聪明，这不是在自夸，但我的学习成绩从小到大都十分优秀。大学还是毕业于圣齐奥大学的艺术系。”

　　杰梅洛有些奇怪地看着对方：“圣齐奥大学？那真是厉害。我的大学就很普通。”

　　圣齐奥大学的艺术系虽然不是超自然方面的内容，但也也是相当出众，甚至有专门的拉斐尔奖，在大都很有权威。

　　“不，我现在不厉害。”男子却摇摇头，用讽刺的笑容否定了这点。

　　这还不厉害吗？从圣齐奥大学的艺术系毕业，很容易就能在一些美术相关的行业混得风生水起吧。

　　哪怕是摆烂接单子，那约稿的价格也不会简单。

　　“因为我的梦想是成为大漫画家。”男子道。

　　“这……”

　　男子继续侃侃而谈：“长篇连载，就像是库库漫旗下的那些知名作品，不论多少年都会有人去纪念里面的角色，惊叹于我的巧思。偶尔因为自己的任性断个更，让无数读者哀嚎称自己为‘老贼’。让自己笔下的角色闻名于全世界，成为数一数二的大漫画家，这就是我的梦想。”

　　“嗯，很厉害的梦想。”杰梅洛点点头。

　　因为他也想成为数一数二的歌手。

　　当下，他多少算是离自己的梦想很近了，但这其中主要是姐姐为他付出了许多，所以他并没有多大的成就感。

　　自己是否还坚持着这个梦想，也让杰梅洛有些煎熬了起来。

　　“那你的漫画现在怎么样了？”

　　“一篇中篇连载被腰斩，几篇短片的反响尚可，但依旧不温不火，虽然赚到了足够的钱，但距离我的梦想还是太远了。而我现在已经四十九岁了，即将年过半百。”男子说着，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放下了铅笔，“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

　　“杰梅洛先生你呢？你应该已经实现自己的梦想了吧。顶流巨星，当下最顶尖的歌手之一，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真是令人羡慕，未来还能维持很久的巅峰吧。”

　　“别说笑了，还差得远。”杰梅洛低头，脑海中闪过姐姐的面庞，“还差得太远了。巅峰期也不是那么好维持的……”

　　“这样啊。真让我意外，我以为已经做到自己领域中数一数二的人，怎么也该是意气风发，但是没想到你却露出了和我一般，觉得梦想已经逐渐失去价值的沮丧表情。就像是一条丧家犬。”

　　这话说得就不是那么好听了，虽然杰梅洛觉得他说得没有错。

　　杰梅洛看向他：“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你是来专程找我的吧。”

　　谈话到这个地步，还看不出来对方就是专来找自己的那就有点太傻了。

　　“我想说的是，梦想这种东西，是糖衣炮弹，是很危险的。”男子转动着手中的铅笔，露着玩味的笑容，“要将梦想比作虫子，实现梦想便是成蝶的话，那么绝大部分梦想连化蛹都做不到就已经黯然死去。”

　　“这种梦想，在别人的眼里只是没有价值的虫子，是连主人自己都会一笑置之的东西。”画家抬起铅笔继续画，边画边说：“再有部分人，跨入了门槛，这便是化蛹。结成的蛹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有可能破茧成蝶。但更大的可能是，蛹在某一天突然就不动了。”

　　杰梅洛死死盯着他。

　　“蛹死了。在最困难的这一部分死掉了，入了门槛之后才会感受到有多么残酷。甚至有的蛹在死前还能看着身边别的蛹成功成蝶，挥动着漂亮的翅膀飞上天空。”

　　“那种美丽的部分，就只能仰望了。”

　　画家失笑摇头，手中的铅笔却画得越加快速了起来。

　　“名为梦想的虫子，没能成蝶的话，就会不断地吞噬掉主人的人生，直至最后，甚至是追梦的人，他自己。”

　　杰梅洛起身，从衣服中拿出了手枪对准眼前的画家。

　　画家却依旧保持着笑容，握笔的手已经化作虚影，快速地勾勒着那幅画作。

　　“食虫……是你！”杰梅洛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是虫子，很多人也都是那只虫子，你也同样是。你是最像蝴蝶的虫子，包裹着你的茧，就是你的姐姐。”

　　“混账东西！”杰梅洛连续扣动扳机，但是并没有子弹发射。

　　这里是圣木镇，是白色世界。

　　不是说它是幻觉吗？为什么它能进入白色世界？！

　　画家终于作完了画，笑呵呵地看向他：“虽然不是我想要的最高舞台，但你们的演出，届时便借我一用吧。”

　　说完，他便起身，有些滑稽地迈开脚步转身就跑。

　　“站住！”

　　杰梅洛追了上去，说是四十九岁的中年人但是身姿矫健，杰梅洛作为顶流歌手开演唱会唱个几小时的自然也不弱，可还是对方更胜一筹。

　　在离开圣木镇进入诺兰街道范围后，对方失去限制直接一个闪身消失在杰梅洛的视野中。

　　杰梅洛四处张望无法找到对方的身影，只能回到了之前对方的画作前。

　　一张铅笔素描，所画的是一颗挂在植株上的虫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