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她……

　　人面犬承认自己刚刚说话有些大声。

　　前面的吐司会点什么都还在它的理解范畴之内，一个活灵活现会动的幻想物，有点招牌能力也很正常，奇怪的精神控制能力看起来很厉害也不过是初见杀罢了。

　　但刚刚这是什么？

　　空间斩？空间咬？

　　一块吐司会咬人就算了，你还能咬穿空间？

　　人面犬作为动物型拟人幻觉，虽然战斗力不强但从不妄自菲薄，因为它实用的小技能非常多，让它同样能如鱼得水，更别说预知能力也已经足以称得上强大了。它不觉得自己比其他幻觉差多少，只是发育路线的差别罢了。

　　但是，但是……

　　看着一只幻想物吐司在脸上展现如此力量，人面犬的道心被动摇了。

　　连一块吐司都会“空间咬”了，自己这点水平好像完全不够看啊……

　　它从垃圾桶里爬出来，吐司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也回头看向它。

　　二者在燃烧的火焰下对视，虽然人面犬也不清楚这没眼睛的东西是不是真的有在看自己。

　　火光映照着二者的侧身，一种荒诞的宿命感油然而生。

　　咔擦。

　　黑麻雀社团的人在旁边轻轻鼓掌，还有人直接拍照记录下了这一镜头。

　　“我投降。”

　　“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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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一琳这才带着陆重明从旁边出来，陆重明捂着屁股的手捂得更紧了。

　　卧槽，这东西已经不局限于普通的咬了，一张嘴把空间都啃掉了，这玩个锤子，真的是大爷啊！

　　陆重明现在只是后怕之前自己和吐司打闹的时候，还好自己一直很克制，也还好吐司也非常地克制。

　　人面犬在宣告投降之后就被黑麻雀社团的人按在了地上。

　　“我已经投降了！你们这是虐待俘虏！不讲人性！”

　　“冷静好兄弟，我们要给你做绝育，这件事对你这种流浪狗而言好处多多啊！”

　　“放你的狗屁！我是幻觉！不是流浪狗！汪！汪！”

　　“你都附在流浪狗身上了，那你就是流浪狗！”

　　林一琳走近之后，这些人这才消停了下来，不过麻药已经打了一点上去了，人面犬趴在地上，本来应该很诡异的人脸此时却一脸生无可恋，眼角还挂着泪珠。

　　“救命。”

　　“放心，本来就没想杀了你，我对你的能力很有兴趣。”林一琳道。

　　人面犬抬了抬眼睛看向林一琳，原本有些模糊的意识忽然又精神了。

　　这个人它有印象。

　　虽然大部分情报都没有太多特别的，但是根据它的多方面印证，它推测这个人就是那第二张无形情报网的中心！

　　希希柯柯真正的隐藏大佬，原来这次要抓它的人就是林一琳。

　　早知道的话……它就不逃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但不妨碍它想想。人面犬知道自己的能力虽然战斗不行，但泛用性很高，如果落在有心人的手里肯定会善加利用自己，没准倒时候自己也能讨点好处。

　　吐司正在朝郑反摇着尾巴炫耀自己的战绩，小爪子踩着流浪汉的无头尸体，没有脖子的身体做昂首挺胸的动作看着真是辛苦了。

　　“干得不错啊，回去多赏你点干燥剂。”

　　“嗷呜！”

　　原本骄傲的吐司触电一般弹射起跳，围着郑反劝阻表示自己目前提升很满意了，该多分点资源给其他小兄弟们。

　　人面犬看了吐司的动作，心生疑惑，两只耳朵下意识竖起发动探查能力。

　　骤然间，它眼前的世界被无尽的黑色染上，周围所有的声音、颜色都被剥夺，只留下那片流淌着黑色流质的无尽漩涡……

　　那个“漩涡”微微侧目，它能感受到对方传达来的一丝笑意：“别乱看。”

　　砰！

　　异常的视角破碎，人面犬嗷呜一声趴在地上，吐着舌头大喘气，顺带着咳出几口血。

　　林一琳一看就知道它作死了。

　　郑反抱着吐司走过来。

　　人面犬小心翼翼地看来，瞥见了郑反正常的人形姿态，刚刚的接触似乎让它也能普通地看到郑反的表层了。

　　但它大概是怎么都忘不掉这个存在的真面目了。

　　希希柯柯这是个什么地方啊，为什么这种人类和这种幻觉还能配对上的？

　　这俩一起努努力是不是能毁灭世界啊？

　　“我有事情问你。”林一琳开口道。

　　“知无不言。”人面犬的心态调整得很好，打不过就加入这个道理真的是浅显易懂。

　　“珠千岁，她为什么会自杀！”到这里，陆重明已经有些按捺不住，抢先站出来问道。

　　人面犬看向他，道：“你们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抓捕我的？”

　　林一琳点头：“是的。”

　　人面犬叹了口气：“果然是这样，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发展。”

　　陆重明再度走进了几步：“果然是和你有关的对吧？”

　　“我不好说，虽然我在成长中已经得到了高度拟似人类的思维，但人类复杂的心态我依旧无法理解，我还是无法理解珠千岁这个人类最后做出的选择。”

　　“什么意思？说清楚啊，或者直说你有没有影响她。”陆重明皱眉。

　　“如果你要这么问的话，那我的回答就是，有。”

　　陆重明已经握紧了拳头：“混账！”“但，要求我影响她的，是她自己。”

　　“欸？”陆重明刚蹿上来的火气荡然无存。

　　“她的两个同学拉她入伙来到我这边，我给她做下幻想因子之后，按照惯例我对第一次加入的人会有一次免费的帮助。不过尴尬的是，她的愿望我无能为力。”

　　林一琳：“她是想治病吧。”

　　人面犬点点头：“是的。但我做不到，本身没有这个能力，所有知晓的情报中也无一能借助。大部分来到我面前的人也都只是贪图一些钱财之便，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愿望。我说可以换一个，整点钱后试试延长生命和缓解疼痛，但她却没有回答。然后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哦，你的声音我有印象，你就是和她打电话的那个人啊。”

　　说着，人面犬看向陆重明。

　　陆重明垂眸道：“那天她上晚班，我想请她吃顿饭感谢她对我刚入职时候的帮助。”

　　那也是他们所见的最后一面。

　　“不过也就是当晚，她又回来找到我，向我提出的免费要求是，拿走她的坚强。”

　　“什么？”

　　“坚强。那个女孩的坚强，也是我为数不多感受到的人类身上的闪光点。但是很遗憾的是，在她的情况来说，这份闪光点成为了她继续走下去并且深受折磨的契机。她哭着想让我拿走，准确说应该是让我给她一个理由，解脱的理由。这就不困难了，作为建立联系的幻觉，这种精神上的影响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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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可能，是我那时候说错了什么话？她为什么突然会……”陆重明闻言后陷入了剧烈的动摇。

　　那天晚上，两人相约在一家便宜的小店吃饭。

　　简单的小菜和几瓶小酒，边吃边喝，陆重明在珠千岁温和的言语下情绪波动，说出了自己的一些故事。

　　珠千岁也分享了自己的一些情况，她家里条件不好，而她是家里的希望，在大都借助学区的大学平台改变未来是一般人为数不多的正经出路。一家人在她身上有着诸多寄托，上大学的钱已经让家里很困难了，她要未来得到白色城区的居民身份，带着一家人去到白色城区，更是想要加入一个学会，那会有高额的薪资，回报家里人。

　　两人在简陋的小饭摊上憧憬着未来，相互鼓励。

　　他们都是在泥潭里挣扎的人，但他们都没有被打倒。

　　没有……

　　“不是你的问题。”人面犬道，“她的情况什么时候选择自我了结都不奇怪，有时候一个旁人无法理解的契机或许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明知道让一个学生自杀可能会给你增添风险，但你还是帮了她。”林一琳道。

　　人面犬道：“做出的承诺当然要实现。而且，我还在成长，还在学习。利益熏心的人类是无需心疼的养料，而她这样的人类，是值得细读的教材，我认为是值得的。”

　　“你对她最后突然选择自杀的契机，有什么苗头吗？”

　　“对于这个，是你的话，应该已经知道了。”人面犬对林一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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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斐尔拉克大学的图书馆，一个女孩坐在角落埋首书籍，却完全没有学习的心思，整个人怔怔地发着呆。

　　林一琳拿了本书，坐在女孩对面的座位上。

　　“是松川玲子同学吗？”

　　女孩身体猛一哆嗦，抬头看向对方。

　　“昨天为什么没回宿舍呢？”

　　“我不知道……”玲子下意识出声，看起来是个老实的孩子，但黑眼圈浓重，精神萎靡。

　　“你回过宿舍，比另外两个舍友要早，并且看到了珠千岁同学自杀的尸体是吗？而你没有选择第一时间转告和报警，只是逃避地离开了。”

　　玲子双手握紧，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不是我……是我……都是我……”

　　“珠千岁的确诊报告我没在她的位置上找到，在你手上吧。”

　　女孩默默点头。

　　“你和珠千岁，来自同一个灰色街区。你们一开始就认识，甚至应该是本来关系比较好的发小。”林一琳道。

　　松川玲子轻轻抽泣，泪水滴落在书上。

　　她压抑着开口道：“我只是，想帮她……”

　　林一琳静静地看着。

　　“那是绝症啊，她还每天既要学习又要加班加点地打工……这种事为什么不告诉家里人？我发现了她的病例，过去找她。她死活都不愿意，我说我要联系她爸妈，她很着急地和我吵了一架……然后，然后就……”

　　松川玲子捂住了脸。

　　到后面，她的情绪也有些接近崩溃，林一琳及时安抚后，让女孩回去休息。

　　这确实不是她的问题，或者说，只是她的好意没有带来好的结果，反而成为了让珠千岁最后的坚持崩溃的契机。

　　林一琳坐在位子上，摩梭着手上的书籍。

　　陆重明沉默地从旁边书架后走出，在长桌的对角沉重地坐下。

　　“这些就是全部了，一个可悲的故事。坚强的少女被朋友的好意压倒，她已经为了家人挺着病痛走出了长远，并且知晓自己已经不能走到对岸。她省吃俭用勤工俭学攒下了不少钱，在离去之后留给家里。她很早就多次想自我了断，但很坚强地放弃了。她不是没有勇气自杀，而是因为太有勇气才没选择放手。若是被告知家里人，她的坚持便会白费，她的家里人会倾家荡产也想救她，哪怕不可为，她知道，所以她不会告诉家里人让他们再添更多负担。她早早就做好了自己会无声地死在哪个角落的准备，不想让自己的死亡给别人添麻烦。”

　　林一琳道：“她确实是自杀，受到了幻觉的影响而自杀。这就是我最后提供给你的结果，如果你还是很愤怒的话，那只人面犬我也不介意留给你，就这样。”

　　说完，林一琳起身离开。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上，顺着阴影爬至陆重明放在桌面的手上。

　　陆重明眼眶泛红，静静地坐着，说不出一句话。

　　“小陆，千万千万不要放弃啊。你的家里还有人在等你，所以，一定要好好地走到对岸，如果我哪天坚持不下去的话，那我的这份也就拜托你了。”

　　那天晚上，女孩开玩笑似的鼓励，萦绕在耳边。

　　许久后，陆重明这才缓缓起身，擦了擦眼睛，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离开。

　　好了，该继续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