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对仗

    在城门处列队等待、在道路两旁排成队列，还有至今没有见到的负责人……帝国使团所面对的流程，仿佛在刻意与邻国使节团的一一对应。

    只是存在客观上的差别：

    其一是纪律性上的差别——邻国卫队拨了很多人来完成这场“欢迎仪式”，门口及城内的队形是一开始就列好的，而不是像帝都护卫队那样从城门开始跟随车队，一直保持队形到结束。

    其二是民众态度的差别——帝都民众为了给自家撑场面，组织了表演节目，所以在邻国使节团入城之时，道路两侧无人喧闹。国都民众则在卫队的防线外围观，甚至由于欢迎仪式扰乱了他们的生活，不少人面带不满，还需要卫队分出人维持秩序。

    安留意到，列阵的卫队士兵身上的盔甲是全覆式，看似防护性能更上一层楼，但灵活性要下降很多。如果没有特定的战阵补足，它的性价比太低了。

    也不知是全覆式盔甲本身的数量有限，还是高层也知道它的问题，维持秩序的卫队身上的装备就不同，属于正常范围。

    不过论美观，是前者胜出许多。

    安依靠着车厢，揣摩对方的意图。

    如果为了撑场面，专门穿这身华而不实的盔甲，好像有些得不偿失？

    这身盔甲不可能上得了战场，或许用来训练体能还可以，但规模扩大到数千具，可是笔数目不小的军费。

    浪费这么多钱只为了面子，也太孩子气了

    “他们是…害怕了？”Miku也看到列队士兵的打扮，表情怪异地看向安。

    害怕？

    安敲动的食指停顿了一下，很快明白Miku的意思。

    邻国上层难道是在预防护卫队在国都大开杀戒？

    安的表情变得和Miku一样。

    他想了想，是有可能。

    假如数量差距悬殊，人数占绝对优势的卫队穿着这身盔甲倒是会有些作用——精准的撬开一个个乌龟壳，的确要花更多精力。

    可面还没见就已经在为翻脸做准备，是不是有些过分？

    虽然安不保证绝不翻脸，但这是全面开战的信号，是目前的双方都该希望避免的结果。

    提前做到这一步，很难说邻国上层在想什么……

    什么时候制作的盔甲，也是个问题。

    假如从接到帝国拜帖时开始，花费多不说，紧迫的时间给匠人带来的压力也非同寻常。何况全覆式盔甲在外形上还下了很大心思，一眼看去，兼顾了仪式队该有的美观。

    搞得这么花里胡哨，绝对会引起民众不满！

    安一边观察国都民众，一边搜索自己的记忆。

    那些愤懑的视线中，好像极少有匠人打扮的。

    该不会……

    不不，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该对子民做到这一步。而且若是做的太过分，民众肯定会大规模反抗或者出逃。

    以眼下的情况来看，还好。

    …那就只有可能是盔甲一早就开始准备了。

    将时间线拉长，会合理许多。

    但也意味着，邻国很早就做好了与帝国敌对的准备，也算到了“莱科”会“单刀赴会”。

    那么问题来了：

    “一早”具体是什么时候？

    以现在的情况而言，反而是越早越好。

    越早，比如说从莱科发迹开始，这样“戒备”的性质更多：

    莱科带着一百多人杀穿敌国首都的事迹过于惊世骇俗，统一战争期间就有人在做出了防备手段，如今的邻国是其中的一员，也在情理之中。

    而越晚，比如越靠近“演剧团遭遇袭击”的时间点，“针对”性质就更强。意味着花大价钱准备这些盔甲，是幕后主使种种计划中的一环。

    真是如此，后面翻脸的概率会非常大！

    “唔——”安无意识摩挲着手指。

    Miku问：“你想到什么了？”

    安没有隐瞒，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Miku听罢，集中注意力观察站在道路两侧的卫队身上的盔甲。

    “看起来不像是最近制作的。”她的口吻相当肯定。

    “你看得出来？”安有些意外。

    他不是没有想过从盔甲的磨损程度上推算它的制造时间，但盔甲的使用次数和保养程度，会使推测结果出现很大偏差。安不是铁匠，没有仔细了解过有关信息，“记忆”零零碎碎的，也没有相关知识，根本无从起手。

    她靠的是什么？

    Miku对安的问题稍显惊讶，过去对方算无遗策的表现，让她以为他一下就能反应过来。

    “欸~”确认安不是在演戏，Miku发出了意义不明的上扬声调，却没有卖关子，“你看这些士兵……”

    安闻言上前，两人像小孩子那样挤在车窗边偷看。

    如果没有车帘遮挡，帝国使团的形象绝对要毁于一旦。

    Miku指着外面说：“他们对身上的装备表现的很适应，显然不是最近才得到的…看到那几个小幅度扭动的没，他们只有在离我们的车队近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动作，与其说是不适应盔甲，不如说是情绪产生了波动，迫使他们无意识做小动作……”

    安茅塞顿开。

    “咳…呵呵。”他不由失笑。

    Miku眉头一挑。

    安摆了摆手：“不，不是在笑你，是笑我自己。”

    Miku摆出一副“你说我在听”的样子。

    “我一直念叨着民众，却差点忘了士兵也是其中的一份子。我的注意力放在了普通百姓身上，对士兵却是用看待敌人的态度，只顾着观察他们的装备……”安摇摇头，看向Miku，“还好有你在。”

    Miku满意地点头，指着安，晃了晃手指：“我就当你是夸我了哦！”

    “当然…还有庆幸……”安把手放在胸口以示诚意。

    虽然就算是最坏的情况，安也不会紧张——从决定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做好了承受压力的准备。但是有Miku在，安能轻松不少。

    能有人在身旁一同思考，起到的效果绝不止两数相加。

    “接下来的会面，可不能紧张。”安握住Miku的手。

    ……

    帝国使团一路被带到了宴席场，就连本该复命的邻国使节团都被刻意忽视，仿佛成了帝国使团的挂件。直到入席，也没看到这次接待的负责人。

    这种对应行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安没有表现出异常，到了地方，就牵着Miku的手下车，向上前的侍者表明身份。

    落席后，Miku大大方方地拿起碗筷，品尝对方准备的菜肴。

    法兰没能抢先，下意识想要阻止，被薇薇安不作声息地拦下。兄妹俩自入场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Miku仔细品尝后，评价道：“味道怪怪的……”

    “挺不错的啊。”安又尝了口。

    “唔，大概是我的口味被你养刁了？”

    “…现在的场合说这个干嘛。”

    安看了看对座的法兰兄妹，两人捂着嘴。轻声叹了口气后，他对海德尔点了点头。

    等海德尔示意后，早早坐下的护卫队成员才动起碗筷。

    在坐席的末尾，是忐忑不安的塔罗斯以及他的团员。

    直到安他们吃的差不多，才有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哈哈，不知道帝国王女的使者——‘安先生’，对邻国的招待感受如何？！”

    眼见来人的穿着出乎意料，安的表现并无异常。

    他站起身与对方相视，面露笑容：“荣幸之至——”

    “奥德兰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