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羁绊

    身材粗壮的刽子手按住萧羽的头颅，他舔了舔嘴唇，瓮声瓮气地喝道：“小子，去黄泉路上再说你的大话吧！”


    可当他对视上萧羽那宁静的眸子，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心惊胆战。


    高台上的永亲王已经开始催促：“即刻行刑！”


    刽子手咬了咬牙，双手抬起那柄厚重的断头刀。


    “没办法，这就是你的命，一会儿少点挣扎，一刀下去，很快就结束了。”


    他抬起断头刀举过头顶，就想朝着萧羽砍去。


    可萧羽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眼神。


    还是一片宁静，淡漠。


    刽子手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死刑犯身上见过这种眼神，每当他抬起手中的断头刀时，那些将死之人眼中要么是恐惧，要么是悲哀，要么就是宁死不屈的壮烈愤慨。


    从来没有人会像萧羽这样平静，似乎早已将生死之事置之度外。


    他举过头顶的断头刀犹豫了半晌，却怎么也砍不下去。


    “需要我来教你怎么砍头吗？”萧羽瞧着刽子手脸上挣扎的神色，不屑一笑，“我可是行家啊。”


    刽子手的脸皮狠狠颤抖了一下，呼吸都变得急促开来。


    “握刀的手放稳，角度要选好，对着脖子一刀劈下！”萧羽眼睛渐渐瞪大，“来啊，你在犹豫什么？来啊！”


    那刽子手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刽子手，却在萧羽面前紧张得像是个稚嫩的孩童，他往手里灌注进全身力气，可是那刀似有千钧之重，怎么也砍不下去。


    面前的萧羽似乎变了，变成了一只被锁链捆住的狮子，狮子不顾伤痕累累的身体，梗着脖子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不羁地嘶吼：


    “我叫你，来啊！”


    哐当！厚重的断头刀掉落在地上，刽子手被吓得跌坐在地上，像是头滑稽笨拙的狗熊。


    全场哗然。


    “没用的东西！”高台上的永亲王凌空飞度，落在广场中心。


    他一脚把惊慌失措的刽子手踢开，捡起地上的断头刀：“滚滚滚！养你们这帮废物，还要我亲自动手。”


    看着萧羽那双淡漠的眼睛，他心中同样也颤了颤。


    但他还是强自镇定，恶狠狠地说道：“萧羽，你不是很嚣张吗？怎么样，还不是栽在了我的手上！”


    “你的手上？你不过就是乾丰杰脚边的一条狗，也好意思大言不惭地说这种话？”萧羽不屑地笑了笑，“要杀就杀，少说这种屁话。”


    永亲王不由气结，那对阴翳的双眼露出血光：“萧羽，你废了我儿子的双腿，现就要用你的命来偿！现在你被我绑在这里，我要砍你的脑袋，你能奈我何?”


    他哈哈大笑，模样猖狂至极：“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当初把极冰玉乖乖交给我，不就什么都没了？”


    他和萧羽之间的私怨早在很久前就已经结下，打那时候开始，永亲王就立誓要铲除掉这个一剑宗的贱民！


    加之自己的亲儿子又在萧羽手上废掉，永亲王更加对他恨之入骨。


    萧羽的脑袋，就由他来亲自砍掉！


    “萧羽！你已经回天乏术！”他抬起了手中的断头刀。


    对于他的嘲讽，萧羽心中根本掀不起半丝波澜。


    他最后望了一眼远方的苍穹，厚重的乌云几乎已经要垂到地面上，当中的倾盆大雨，即刻就要降临了。


    他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电影，那只猴子踩着云朵前去救他的心爱之人，也是这般风雨欲来的景象。


    他不由笑了笑，摇了摇头。


    “去死吧萧羽！”永亲王脸上涌现出疯狂的快意，手中的断头刀朝着萧羽直直劈下！


    诸般因果，就此了却。


    一声急促的破空声突然响起，紧接着伴随着高台上冥老的惊呼：“二殿下小心！”


    砰！一柄玄铁重剑从高台上直直破空而来，上面附着的雄浑灵气把永亲王手中的钢刀狠狠撞飞了出去！


    高台上骤然爆发出一股强横至极的灵气风暴！


    冥老一把抓住乾丰杰虚弱的身子，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记重拳。


    这饱含杀意的一拳，竟是由一身重甲的李渔砸出！


    轰！李渔和冥老狠狠对拼一掌，二人身形暴退，他接着反冲的力道，急速朝着中心的萧羽冲去！


    冥老那一掌极为沉重，雄浑的灵气直接将他面上的头盔震飞了出去。


    于是三千青丝倏然洒落，上面似有紫色的星芒跳跃。


    那不施粉黛的面颊上是难以言喻的美丽，清澈的眸子宛若两鸿秋水，带着高绝出尘的缥缈之意。


    狰狞粗硬的盔甲下，竟然是一位倾城女子！


    萧羽惊愕地望着半空中的那道倩影。


    过往浮沉，他又怎会忘记？


    那是段雨惜。


    她人在空中飞舞，转身，顿首，凝眸。


    于是两人视线交汇，霎时间万般滋味涌上各自心头，种种因果，在他们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们再也不想分割。


    “我来救你。”她朱唇轻喃。


    “萧羽，我们来了！”


    四面八方的人群中猛地飙射而出好几道黑色的身影！


    他们朝着驻扎在周围的金吾卫暴起而去，带起冲天杀气！


    灵气所化的巨大狼爪狠狠扫飞面前的几名金吾卫，南面的天狼子独臂挥舞，脸上是狰狞地狂笑：“狗杂种，都给老子滚开！”


    轰！北面剑气横扫，莫玄羽眼神森冷，杀伐果决，早已没了往昔痴傻的模样：“你们这些杂碎，当我一剑宗是吃素的吗！”


    西面的苍云如同一匹凶狼窜出，眼神凶厉！他双臂还没有恢复完全，使不了剑，他就用牙齿死死咬住一柄利刃，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东面的防守被磅礴灵气狠狠轰开一道缺口，莫洛和梁豹纵声大喊：“把我兄弟放开！”


    三宗弟子，全都杀了回来！


    永亲王一下子就瘫坐到了地上，浑身都在恐惧地颤抖：“反了……反了……这些逆贼回来了……他们全都回来了！”


    “造反啊！”他眼睛一瞪，惊恐地大叫！


    广场骤然陷入一片混乱，围观的百姓们何时见过这等鲜血淋漓的模样？他们哭着、喊着，胡乱逃窜，横冲直撞，要逃离这片修罗战场。


    大批大批的金吾卫冲进蜃气楼来，持着刀枪棍棒，要把这些大逆不道之人统统砍成肉酱！


    三宗弟子怡然不惧，他们面对着俗世王权，哈哈大笑，


    狂暴的灵气斩出冲天血浪！


    萧羽心头大震。


    他望着周围的伙伴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悍不畏死的神情，要来带他走。


    原来其余的三宗弟子们并没有回各自宗门去，他们躲过了有间客栈的剿杀，在国都内小心地掩藏好身形，没有叫任何人察觉。


    他们窝在暗处，缩在无人的角落里，一遍又一遍磨着手中的刀剑，听着那坚硬的声音在心中滋生出铁血杀意。


    他们看着日升月落，细细算着日子，望着天上的繁星回忆当初一起并肩杀伐的夜晚。


    他们愤怒，他们隐忍，他们压抑着呼吸，他们磨牙吮血。


    他们今天，要来带萧羽走！


    “想杀萧羽，先问过我们！”三宗弟子冲锋陷阵，仰天长啸。


    段雨惜刚一落地，大批金吾卫就涌了上来，一把把钢刀朝着她身上当头砍去，毫无半点怜香惜玉之情。


    她俏脸生寒，手一招，那柄玄铁重剑就飞回到了她手上。


    狰狞手甲紧握沉重的大剑，段雨惜一身戎装，将周围所有人都重重扫飞出去，势不可挡！


    血浪冲天，三宗弟子悉数冲到了广场中心。


    “萧羽！瞧你这熊样！”天狼子哈哈大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哈哈，你终于到了要让老子来救的地步了！”


    “少宗主！”莫玄羽一剑劈开面前金吾卫的身子，冲了上来，“你没事吧！”


    他已经得知，萧羽沦落到这般地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帮他修复好道心。


    若不是萧羽，恐怕他现在还是个痴傻的呆儿。


    望着身边朋友们热切的眼神，萧羽摇了摇头，嘴唇张了张，却说不出话。


    他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他看着裹在重甲中的段雨惜，那副清丽的面容配合着狰狞坚硬的黑色铠甲，带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段雨惜安静地注视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他却已经明白了她眼神中的含义：


    “我不会抛下你。”


    “你妈的！”梁豹一脚踹在地上的永亲王脸上，“狗杂种！”


    永亲王早已被这阵势吓傻了，连避也不知道避，被梁豹一脚踹晕了过去。


    “他们又冲上来了！”莫洛大叫，他和苍云左右开弓，再度将一波波金吾卫斩于剑下。


    几人眼神一凛，重新转身加入了战场。


    “等我。”段雨惜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长发甩起紫色的星芒，提着重剑杀了出去。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远处的乾丰杰气得暴跳如雷，浑身都在颤抖。


    越来越多的金吾卫涌进蜃气楼来，在强权的逼迫下，他们抛却了情感，成为了一台台杀戮机器，疯了似的朝着三宗弟子猛扑过去！


    可三宗弟子舍生忘死，寸步不让，不让一人靠近身后的萧羽。


    见到这副情景，乾丰杰又惊又惧，扭头对着身边的冥老颤声说道：“冥老！你快去把他们统统杀了，把那个该死的萧羽杀了！”


    冥老瞥了他一眼，又望向人群中无人能敌的段雨惜，脸上浮现出一片冰寒。


    他脚步一跨，像是一只捕食的秃鹫，朝着大杀四方的段雨惜无声地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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