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夜袭

    黎明前的黑暗，是一天中最深沉的时分。


    漆黑如墨的天空中连星星都被掩了去，不发出一丝光亮。


    坠龙关的岗楼内，守城的岗哨努力支起困倦的眼皮，盯着外面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啪！旁边的老兵赏了他一巴掌，小声地喊道：“清醒点，马上就换岗了，可别出了岔子。”


    年轻的士兵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满不在乎地笑笑：“老李，你担心个什么，坠龙关离赤炎山脉还隔着几里地呢，妖兽要是冲过来，我们还能看不见不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叫老李的老兵捶了捶腰背，给岗楼里的油灯又添了点煤油，“我们身为岗哨，要做好自己的工作。”


    年轻的士兵缩了缩身子，低声骂了句娘，这该死的夜格外寒冷。


    他使劲搓了搓手，恨恨道：“什么破岗哨，深更半夜还要站在这受冻！我只恨自己没被选上随军出征，听说出去打仗的士兵月例能拿不少钱，够去城里喝顿花酒了！”


    “新兵蛋.子，打仗有什么好的？”


    “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扬名立万！”年轻的士兵兴奋地说，“听说这次妖兽群集，一帮不通灵智的畜生，还不是随便杀！我要是也能随军出征，定能混个游击将军当当。”


    他语气充满了惋惜和不甘，好像那赤炎山脉下堆积的是大把的功名利禄，却没他的份。


    老兵叹了口气，浑浊的目光盯着煤油灯内摇曳的火苗，“打仗，可是要死人的。”


    年轻的士兵眼里露出不屑，嘲笑他说：“老李你就是怕死，一辈子才窝在这小小的岗楼里，连媳妇也娶不到！”


    老兵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油灯摇曳的火光映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岁月的风霜。


    “等着吧，我非要宰上几头妖兽，从这岗楼里出去……”


    年轻的士兵还兀自喋喋不休，那名老兵突然挥手，按住了他的嘴！


    四下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灯芯被火苗烧焦的细微噼啪声。


    “老李你又发神经了，一惊一乍的……”年轻的士兵拨开老兵的手，刚想说什么，就看到老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老兵脸色凝重，抬手掐灭了油灯，趴在岗楼上，“你听！”


    年轻的士兵心里一紧，也竖起耳朵，仔细听去。


    万籁俱寂的黑夜里，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簇簇”声！


    像是风吹过野草发出的轻响，又像是虫子爬过发出的细碎响声。


    随着二人屏住呼吸，那“簇簇”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急促！


    年轻士兵的心不由得被那声响揪起，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肯定，有什么东西，正离坠龙关越来越近！


    “簇！”


    那声音戛然而止，忽然彻底消失不见了。


    年轻士兵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望着外面浓密的黑暗，心如猫挠。


    他鼓起勇气，摸出火把点着，朝岗楼外扔了出去。


    熊熊燃烧的火把刺破浓密的黑暗，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


    借着刺目的火光，年轻士兵终于看清了外面的情景。


    一只又一只形态各异的妖兽，正匍匐在城楼下，张着森寒的巨口！


    火把掉落在地上转瞬熄灭，远处的黑暗中兽影重重，何止千百！


    坠龙关外，已是兵临城下！


    年轻士兵震惊的说不出话，赤炎山脉的妖兽借着浓浓夜色为掩护，竟不发出一点嘶吼，静悄悄地一路匍匐前进，在黎明时突袭坠龙关！


    火光熄灭的最后一刹那，年轻士兵看到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吐着红信，张嘴朝他射来一道毒箭！


    他已经被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忘了躲闪。


    砰！老兵忽然把他狠狠撞到一旁，那道毒箭射在了老兵脸上，凶猛的毒液瞬间烧瞎了老兵的双眼！


    “老李！”年轻士兵这才反应过来，扑上去死死抱住老兵，但见老兵气若游丝，毒发攻心，马上就要不行了！


    老兵拼着最后力气，使劲推搡着他：“快，快去……快去敲响警报！”


    年轻士兵悲痛大哭，才明白老兵刚才话语中的愁苦，他放下老兵的尸体，跌跌撞撞地扑到警钟旁。


    “敌袭！敌袭啊！”


    咚！咚！咚！


    刺耳的警钟声响彻整个坠龙关，在这座和平许久的边关要塞上不断回荡！


    所有人都从睡梦中被惊醒，士兵们在队长的喝骂催促下慌张地套上战甲，拿起武器，按照命令奔赴到自己的位置上。


    一队队士兵在要塞中穿插，城墙之上火把一只只亮起，弓箭手纷纷箭支上弦！


    转眼间坠龙关就灯火通明，武装到了牙齿，这只沉睡许久的战争巨兽，历时百年，重新醒转了过来！


    今夜突发急召，妖兽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已突袭到要塞外。


    一众将士本来都喝的酩酊大醉，好在各个都有修为在身，灵气运起酒意化解，赶忙奔赴到城楼上。


    萧羽和段雨惜尤为清醒，第一个就赶到了城楼上，眼看坠龙关下兽潮汹涌。


    普通人若是掉下去，即使侥幸没被摔得粉身碎骨，也会被众妖兽撕成八块，吞入果腹！


    张弛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兽群，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脸色阴沉，低声骂道：“该死的妖兽，想不到还懂得摸黑突袭！”


    “它们还没那个智慧。”萧羽脸色凝重，瞅着城楼下的兽群说道，“都是些妖初境界的杂鱼，最高甚至不到五重天，有的甚至连妖兽都算不上，只是寻常凶兽罢了。”


    只见坠龙关外群兽林立，姿态各不相同，更有平日里的生死天敌同时出现，却出奇得凑到一起相安无事。


    所有妖兽都睁着冰冷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城墙上的士兵。


    若不是有大力量在背后操控着这些妖兽，它们哪里会有这样的智慧？


    “该死的，真是成精了！”


    张弛从旁边士兵手上夺下弓箭，弯弓一拉。


    “咻！”


    长箭在寂静的夜空中划出一道清亮的鸣音，白色的灵气在空中划过一道淡淡的尾翼。


    “轰！”


    那被注入灵气的长箭射进一匹妖狼的身体内，瞬间就将它炸得四分五裂，余势波及到周围几只妖兽，更是一起被炸得粉身碎骨。


    周围的妖兽响起一阵阵骚动，但只是焦躁得晃了晃脑袋，再也没了动静。


    “它们围在坠龙关下，也不进攻，究竟在等什么？”


    萧羽目光深邃，望着远处的黑暗。


    冥冥中似乎响起一声号令，所有的妖兽都将头颅低垂，喉咙里响起呜咽。


    千百只妖兽在黑夜里低声呜咽，宛若恶鬼哀嚎，闻之令人胆寒。


    兽群背后的黑暗中忽然缓缓走出一只白狼。


    白狼格外巨大，一只眼睛已经瞎了，仅剩的独眼闪着碧油油的光芒，阴狠地扫视了一眼城楼上的将士。


    它仰天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嚎叫，戏虐地看了张弛一眼，重新退回到黑暗中。


    霎时间所有妖兽都爆发出各不相同的嚎叫，千百只妖兽的声音汇聚，在坠龙关外汇聚成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它们纷纷从地上跳去，悍不畏死地往城门冲去！


    “放箭！放箭！”


    张弛厉声呼喊，密密麻麻的箭雨落下，前排的妖兽就死伤大半。


    后面的兽群前仆后继地冲上来，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进攻！


    “杀了这帮畜生！”


    武人们的悍勇和血性被激发出来，手中长箭不断，将一只只妖兽毙于关外。


    “轰隆隆！”


    落石、滚木纷纷砸下，把妄图跳上城墙的妖兽砸得稀烂。


    炽热的火油当头浇下，熊熊大火在城外燃起，兽群中发出凄厉的嚎叫。


    一件件守备利器被狠狠抛进兽群中，惊起阵阵哀嚎和鲜血！


    坠龙关外火光冲天，狼烟弥漫，原本漆黑寂静的夜被大火烧得通红，交织着妖兽的嚎叫和士兵的喊杀声。


    战争，开始了！


    张弛站在城墙上，指挥着一队队士兵交替更换，一波箭雨过后后面的士兵立马上前，射出同样密集的箭雨。


    可即便攻势如此紧密，关外的妖兽却依旧前仆后继，不知疲倦地狠狠撞击着城门，数量丝毫不见减少。


    从黑暗中不断冲出妖兽，加入到攻城的兽群当中，它们踩着前面妖兽的尸体，疯狂地想要跃到城墙上。


    坠龙关的城墙虽然修筑的十分高耸，然而关外妖兽的尸体越来越多，逐渐在城墙下堆积起来，越来越高。


    不断跃起的妖兽张牙舞爪，有的甚至奋力一跃，都已经能够攀上城楼！


    张弛的那名副官抽刀劈断一头魔狼的身体，奋声咆哮道：“这样下去不行，这些畜生迟早会攻上城墙的！将军，赶快下令吧！”


    张弛面如沉水，转身凝重地看着早已召集的几名宗门子弟。


    “诸位，保家卫国的时候到了。兽群数量太多，眼看就要冲上城墙了，城门已被围堵，我们的将士根本冲不出去！”


    “张弛将军有何吩咐！”


    萧羽越众而出，眸子里跳动着火焰。


    他听着坠龙关中士兵滔天的怒吼，只觉得呼吸急促，热血沸腾。


    张弛眼中坚毅，抱拳说道：“还请诸位能够杀出重围，在城门口清出一片地方，我也好放心打开城门，出兵反击！”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苍云腰间的碧水剑已经出鞘，他阴恻恻地笑道，“几只小猫小狗，杀它们易如反掌。”


    一旁的天狼子、梁豹等人也是摩拳擦掌，眼里都是兴奋之色。


    萧羽当先踏上城墙，他举目眺望，坠龙关下妖兽累累，尸身遍地。


    远方的黑暗中兽潮汹涌，如蝗虫入境不断加入战场！


    他回过身，冲天的火光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黑色的剪影。


    萧羽看着蓄势待发的几名宗室子弟，微微一笑：“诸君，盛宴开始了！”


    然后他身子一倾，从城墙上纵身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