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白命神将府军士在库房里各个小门前面站着,自己跟着盛国公府的老管事进了那间库房。


    看着库房里琳琅满目的格物架和多宝阁,还有看上去或古朴,或璀璨的古董器皿,周显白摸着下巴,皱了眉头道:“这昌远侯府真是眼皮子浅,这些东西也能让他们下狠手……”


    盛国公府的老管事白了周显白一眼,“这些东西?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多少年的古物了?任何一件拿到外面吴国公府开的当铺,那当铺的老朝奉都得跪着叫你一声‘爷’!”


    “这么厉害?”周显白嘿嘿地笑,“您看这杯子都生了铜锈了,有那么好?”


    “别用手摸!”老管事惊呼一声扑过去,用手挡在上头,不让周显白靠近,“这哪里是铜锈?这是已经绝迹的青铜釉!看上去跟铜锈差不多,其实上了这层釉,可以保住里面的器物万年不坏,也不生锈!”


    周显白的脑袋点得如同鸡啄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受教受教!”


    他跟着老管事一路走一路看。


    老管事在对着账册清点,周显白却是在四处看着库房,琢磨等下火要从哪里放起……


    周怀轩在外面站了站,想起一事,跟着走进来,四下看了看,吩咐周显白:“箱子呢?”问他有没有准备箱子,好将这些东西装箱运回去。


    周显白忙道:“都准备好了。不过还没有拿进来。只是大公子,这些东西听老管事说,都是不得了的东西,要敞着拿出去给人看吗?”


    周怀轩淡淡地道:“上面铺一层银子。”铺上银子,别人就看不见底下的东西了。


    周显白:“(⊙o⊙)”


    银子……铺一层银子……


    “是在昌远侯府拿银子铺?”周显白大喘一口气,回过神来,“盛国公府的库银也被盗走了,但是昌远侯府没有放在这几个库房。”


    很明显,新修的库房是用来装那些难以估价的古董器皿、字画首饰和木料皮裘的。


    而盛国公府的库银,据说有数百万两的现银不翼而飞。


    但是这些银子并没有记号,昌远侯府搬走之后,跟自己的库银混在一起,谁能分辨出来?


    周怀轩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先用昌远侯府的银子铺,有多少,拿多少。”顿了顿,又道:“我那里还有一些,等下你回去,去我的外书房,将地窖里面的十个大箱子搬来,和这些东西一起,给盛国公府送过去。”


    周显白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大公子,那些东西……是您从西北战场上带回来的……都是金子!——就这样给盛国公府?”


    “难道你家公子我的一条命,不值十箱金子?”周怀轩从牙缝里反问一句,然后别过头,施施然走出去,不想看周显白一脸欠揍的样子。


    周显白对着周怀轩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一手叉腰做茶壶状,指着周怀轩的背影,学着媒婆的样子尖着嗓子小声道:“奴家这就去给大公子下聘礼……”


    周怀轩的耳力极为灵敏。


    周显白的声音虽然很轻微,但是没有逃过周怀轩的耳朵。


    他听了周显白的话,脚步在库房门口顿了顿,回头看着周显白,淡笑道:“……十箱金子就算是聘礼?我看你的眼皮子才浅……”


    周显白没想到自己小声说的话,还是被周怀轩听见了,吓得直直地跪了下来,僵着脖子求饶:“大公子!大公子!小的只是说笑!您知道小的向来喜欢胡说八道,大公子不要跟小的一般见识。”


    盛国公府的老管事眨巴着眼睛,困惑地看着这主仆俩,不知出了何事。


    周怀轩便只看了周显白一眼,转身出去了。


    周显白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抖着双腿站了起来。


    “周小哥,你还好吧?”老管事担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你快对账,然后咱们装箱子拿回去。”周显白催促道。


    “都对过了,大部分都在这里,但是还有一些最好的东西,已经不在这里了。”盛国公府的老管事无奈地道。


    “那怎么行?不在这里?就在别处!咱们是来抄家找东西的!找不到的话,就待到找到为止!”周显白斩钉截铁说道,“您等会儿,我去见见大公子,看看要怎么办。”


    周显白匆匆来到外面,对背着手默然不语地周怀轩道:“大公子,有些小问题。”


    周怀轩看向他。


    “……有些东西不在这里的库房,大概是被拿到别处去了。”周显白轻声道,往昌远侯府各房人的院子那边瞟了一眼。


    周怀轩凝神看向那边几个畏畏缩缩躲在墙角的看库房的婆子,道:“问她们。”这些人肯定知道有谁来过,拿过什么东西走。


    “喏!”周显白抱拳应了一声,命人将那几个看库房的婆子抓过来,拿刀指着吓唬她们,“说!都有谁到这里来过?拿过东西?!”


    那几个婆子互相看了看,推诿一番,到底惧怕刀斧加身的痛楚,最后还是招了:“……前几天,老夫人带着大姑娘和三姑娘过来取过一次东西。今儿早上大姑娘带着老夫人正院里的人过来又取走过一些东西。”


    “大姑娘?”周显白惊讶,“好好的姑娘家,沾上了铜臭!真是臭不可闻!”


    他可是知道,这个文大姑娘,还曾经肖想过他家大公子!


    “……大公子,”周显白鬼鬼祟祟对周怀轩问道,“说是有人来过两趟取走了东西。那边有册子,取走的东西,跟盛家老管事说没有找到的东西的单子一模一样。”


    那就是被这些人拿走了。


    周怀轩淡淡地道:“去抄。”


    “啊?大姑娘的闺房也要抄?”周显白故作惊讶,其实心里乐开了花!


    能抄文大姑娘的闺房,他也不虚此生了!


    周怀轩斜睨他,“……擦擦口水吧。快去!”


    周显白忙用袖子抹了一把,一抹才知道,哪里有口水!他又被大公子耍了!


    周怀轩转身,唇角一丝淡淡的笑意如同春日里春风拂过湖面的涟漪,稍纵即逝。


    周显白带着几个人走了几步,想想还是回头,道:“大公子,您跟我们一起去吧。这个……到底是文家大姑娘,是太皇太后的亲戚,我们几个人,份量不够啊……”


    周怀轩没有说话,淡淡地道:“带路。”


    周显白他们并不知道文宜室的闺房在哪里,这个得问一问。


    随便抓了个婆子过来,让她带路,去文家大姑娘和三姑娘的院子。


    那婆子应了,战战兢兢走在前面,带着他们先来到文宜室的院子。


    文宜室从昌远侯和夫人的正院回来之后,就一直歪在自己房间里想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大丫鬟突然惊慌失措跑进来,拎着裙子,颤抖着声音道:“大姑娘,神将府……神将府……抄家的人来到咱们的院子,要抄姑娘的屋子!”


    “什么?”文宜室又羞又气,站了起来,”为何要抄我的屋子?他们不是去库房了吗?还不够?不要太贪了吧?!”


    “……外面的人说,库房里少了几样东西,守库房的婆子说,是大姑娘拿走的,因此他们要账来了。”大丫鬟说完,脸都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文宜室推开窗棂看了看,看见周怀轩的小厮带着几个神将府的军士大摇大摆走进来,咬了咬下唇,恼道:“真是太过份了!连姑娘的屋子都要搜!等以后我进宫见姑祖母,一定要好生说道说道!”


    发狠归发狠,文宜室知道她不把东西拿出来不行的,就用手指着她早上才从库房搬来的七八箱东西,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统统给他们搬出去吧!”


    大丫鬟忙应了,叫了几个粗使婆子进来,将这些箱子抬出去。


    周显白在院子里见了,大声笑道:“好好好!不用我们进去了,您自个儿拿出来是最好!”说着,又命人将盛家的老管事叫来,道:“您看看,是不是东西都在这里?”


    那老管事真的拿着本册子在这里对账。


    还真的对账!


    这盛家,真是忒小家子气了!


    一点亏都不能吃!


    文宜室从窗户里看见,气得脸红耳赤,一双手狠狠撕扯着手上的帕子,将那帕子扯得稀烂,绣花都糊了。


    盛家老管事对了半天单子,直起腰对周显白道:“还差四样。”


    “哪四样?”周显白挠了挠头,暗道这文大姑娘也忒不爽快了,拿人家的东西,还遮遮掩掩,还一半不还一半,真是没见过世面……


    “花颜珠珠花,银累丝嵌猫睛石麻姑献寿大花簪,翡翠长链,还有一支莲花玳瑁簪。”老管事数了数,“还差这四样。”


    周显白回头问文宜室的大丫鬟,“你听见没有?这些东西都在哪里?”


    见那丫鬟眼神闪烁,周显白又道:“你别想着糊弄我!早些说,免得等下损失更大!”


    周怀轩走了进来,横了周显白一眼,“啰嗦什么?进去搜。”


    “啊?周小将军,您不能进去我们大姑娘的闺房搜!”文宜室的大丫鬟忙跪着求道。


    文宜室在屋里看见周怀轩也进来了,心里顿时又酸又苦,本来已经彻底埋葬的希望,又开始破土发芽。


    他为什么一定要来我闺房里搜……


    文宜室的心里翻腾开了。


    周显白看着周怀轩淡漠的眼神,突然咧嘴一笑,大声道:“大公子!昌远侯家大姑娘的闺房,我们可不敢搜!要搜,您去搜!我们跟在您后面!”


    周怀轩看了看周显白,又看了看文宜室那边的屋子,唇角带着丝讥诮,举步往前走去。


    前面就是台阶了。


    眼看周怀轩一步步往她的闺房走来,文宜室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她忙从窗户旁走开,躲到屏风后头。


    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她抿了抿唇,将心一横,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也许,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文宜室不傻。她知道,这一次,他们是一着错,步步错,已经再无力回天了。


    他们昌远侯府,失了圣心。


    姑祖母对他们不闻不问,根本是半放弃状态。


    等这一次事过后,他们昌远侯府还能不能存在都是个问题。


    轻则夺爵,重的话,流放、满门抄斩都是有可能的。


    而她自己,注定这辈子都不会好过。


    当然,如果不能跟他在一起,她跟谁都不会好过……


    只要抓住这次机会,说不定姑祖母看在往日的情份上,会给她做主。


    而周怀轩……周怀轩……


    她将手慢慢伸向自己的领口,解开了一颗盘扣,又解开另一个颗。


    衣衫褪下,露出雪一般细腻莹润的肌肤。


    她低头,看着身上大红牡丹的云霞锦肚兜,被高高的双峰隆起,撑得严严实实,当中还有两个小小圆润的小尖尖,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禁不住让人遐想这肚兜下面的无限风光……


    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文宜室闭上眼,躲在屏风后瑟瑟发抖。


    月洞门被人轰地一声推开,同一时间,文宜室也推倒了身前的屏风,只穿着肚兜和大红撒花绣裤缩在墙边,然后尖叫一声,用手捂住脸,哭着道:“不要!不要过来!出去!周大公子,请您出去!不要碰我!”


    ……


    没人过来,也没人碰她……


    屋子里突然一片静寂。


    文宜室哭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放下手,唰地一下抬起头。


    待看清面前的人,她差一点羞愤地撞墙自尽!


    进来的人哪里是周怀轩?!


    当先一人就是盛家那个六七十岁的老管事!


    后面跟着她家那几个粗使婆子!


    那老管事看了文宜室一眼,摇头叹息道:“我老头子六七十岁了,什么事没见过?你还是赶紧把东西拿出来吧。就当我没看见好了……”


    那几个婆子尴尬地站在门口,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


    文宜室这份做作,这些婆子要还不知道她的心思,就是傻子!


    被这些人堵在门口,文宜室气得不行,但是也不好问为什么是你们进来……


    她忙从地上拣了自己的外衫披上,对盛家老管事道:“你先出去!”


    盛家老管事继续摇头,但还是依言出去,走到外面,给站在院门口看着人抬箱子的周显白打了个手势。


    周显白明白了,笑得直打跌,暗道大公子真是个促狭的,走了一半突然改主意,不想进去了,让盛家的老管事自己进去取东西,然后就悄没生息地跃过院墙跑了……


    咳咳咳,不是跑了,是走了……


    就在这寂静的僵持当中,外面的院子里传来一个男人清亮的声音。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真是大胆!这是文家大姑娘的闺房!岂是你们这些男人能来的地方?”


    是王毅兴的声音!


    文宜室又惊又喜,像是在最困顿、最黑暗的时候突然有了一丝星光,她情不自禁捂着脸又哭了出来。


    “你是谁?我们是奉了圣旨,过来查抄昌远侯府,为盛家找回失物的。你当我们愿意来啊?”周显白有些惫懒的声音拖得长长地,传了进来。


    “我也是奉了圣旨,还有太皇太后的懿旨,过来监督的。”王毅兴也拿出手谕,给周显白看了看,又问:“你们将军呢?”


    周显白笑着道:“我们大公子刚才过来看了看,不过想起还有事,已经走了。”


    王毅兴挥了挥手,“你们要抄东西,去库房就行了,到人家院子做什么?快走快走!”


    周显白抱着胳膊,用下颌往文宜室的屋子那边点了点,“这位文大姑娘手脚不太干净,拿了别人的东西,赖着不还,我们迫不得已,才过来追的。你以为我们愿意啊?这种手脚不干净的女子,心都是歪的。我们都不敢进去,怕她脱光了赖在我们身上,真是跳进河里都洗不清。您看,我们这些人虽然身份卑微,但是心思不正的女人,任她是仙女下凡,我们也是不要的。”一边说,一边啧啧摇头。


    文宜室在里屋听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恨地跺了跺脚,道:“你们出去!”


    那几个婆子又想笑,又不敢笑,还带着些鄙夷,期期艾艾地道:“……大姑娘,人家还等着那四样首饰呢……”


    就是刚才盛家老管事在外面说的“花颜珠珠花,银累丝嵌猫睛石麻姑献寿大花簪,翡翠长链和莲花玳瑁簪”。


    文宜室板着脸,从自己的妆奁匣子里拿出翡翠长链,又从头上取下莲花玳瑁簪,道:“拿去。花颜珠珠花和银累丝嵌猫睛石麻姑献寿大花簪在三妹和祖母那里。你们自己去取。”顿了顿,又道:“你们出去的时候,请王公子进来。”


    那几个婆子忙低头接过,匆匆忙忙出去了。


    来到院子里,对王毅兴行了礼,道:“王公子,我们大姑娘请您进去。”


    王毅兴摇摇头,“闺房之地,我不能进去。”


    周显白嘻嘻一笑,揶揄道:“人家请您呢,有什么不能去的?”


    王毅兴白了他一眼。


    等这几个婆子将花颜珠珠花从文家三姑娘文宜顺那里取过来,周显白就道:“银累丝嵌猫睛石麻姑献寿大花簪是昌远侯夫人拿走的。她现在都死了,这东西再拿回来也不吉利,就当是吊丧了,让她带到棺材去算了。”


    盛家老管事点点头,“也好。我家夫人和大姑娘一定会同意的。”说着,跟周显白一起离开文宜室的院子,回刚才库房去了。


    周怀轩这时已经去大理寺丞王之全查案的正院里去了,不在库房这里候着。


    周显白看东西都到手了,就吩咐道:“去把箱子拿进来。你,还有你,去昌远侯府以前的库房,把他们的库银搬来,铺在箱子上头。”


    神将府的军士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就搬来一百多个簇新的香樟木大箱子,摆在库房前面。


    一百来个军士一起动手,足足搬了一下午,才将这些东西都放进去。


    然后周显白看着人将一块块白花花的银子铺子箱子上头。


    银子铺得并不严实,隐隐约约可以下面装着的那些珍奇的物件。


    不过大部分都用盒子严严实实盖好了,看不见里面的璀璨光华。


    一个个箱子半畅着从昌远侯府里面搬了出来。


    围观的人群等了一下午,才等到这场好戏,顿时一个个踮起脚细看,都恨爹娘少生了几只眼睛,那么多东西,光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了,眼花缭乱,心旷神怡。


    为了让大家“眼见为实”,周怀轩先前特意嘱咐过周显白,让他将那天念过口供的那些东西拿出来,单独摆在两个箱子里。


    这两个箱子都不铺银子,大大方方敞开,给众人围观。


    那些人一见之下,都道:“果然是昌远侯府偷的!你看那个玉带围!那天我在口供上听到过!——乖乖,这玉色多纯,多润,多油啊……”


    “对啊对啊!还有旁边的名家法帖!我那天听见了,心疼得直抽抽!若是我的法帖给人抢去了,我拼着不活了也要跟他们拼命!”


    一箱箱东西从昌远侯府抬出来,后面的箱子上都铺着白花花的银子。


    冬日傍晚的阳光没有丝毫热度,但是照在这些银子上,却晃得大家心里暖烘烘的。


    有人已经禁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低声道:“难怪昌远侯府不放过盛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什么不对的。如果没有神将府,那盛家的东西吞了就吞了呗……”


    “话不能这么说。你当是乱世啊?你力气大就能抢好东西?”那人身边有人鄙夷地啐了他一口,“咱们大夏皇朝的大理寺、刑部,还有府衙县衙,可不是吃素的!”


    乱世出枭雄。


    但是大夏现在升平已久,除了跟国境外的蛮族打仗以外,这片土地上,已经有千年没有见过干戈了。


    这样的升平盛世,百姓们尊崇的是秩序和律例。


    那人悻悻地看了一会儿,再看看神将府的军士,只好打消了刚刚升起的一丝念头,转身回自己家去了。


    他回去的地方,是当今太后的娘家,也就是先帝夏明帝的皇后的娘家,如今已经晋升为太后了。


    周怀轩把这些事交给周显白料理,自己早带了几个人来到正院,看大理寺丞王之全那边怎样了。


    王之全这一下午都在昌远侯和他夫人自缢的屋子里待着。


    起初他带着人一进到院子里,就发现这里被人守得井井有条,正在等着他们过去,禁不住捋捋胡须,点头暗赞。


    来到正堂,他看见昌远侯的第三子,也是唯一的庶子文震新走过来抱拳道:“见过王大人。”


    王之全点点头,抬手道:“文三爷免礼。”又问:“昌远侯和夫人在哪里?”


    文震新哽咽着道:“我爹和母亲还在里屋。我刚命人将那里封了,不许人进出,您请过来看看。”


    王之全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颔首道:“不错。”然后带着仵作和衙差走了进去。


    这些人是跟了他十几年的,都很熟惯。


    进去先把守了里屋的门洞,然后仵作走在最前面,一路四下看着,从门口看到窗台,从地上看到屋梁,再从床铺看到地上的草席上停着的两个老人身上。


    他在草席边上停住脚步,半蹲下来。


    王之全也走过来,在他身后背着手,弯腰看了看,问道:“是昌远侯和他夫人?”


    仵作伸出手,在昌远侯和他夫人脸上摸了摸,点头道:”正是。没有乔装。”


    再看这两人的死状,颈项上都是正面一圈乌紫,正是悬过梁的痕迹。


    两人都是圆睁着双眼,长长的舌头吐出来,脸上五官都有出血的症状。


    粗粗一看,正是悬梁自尽的死样。


    王之全皱了皱眉头。


    如果真的是自缢,那周怀轩倒是有些不好办了……


    毕竟抄家逼死人命,说出去在哪里都不占理。


    王之全直起腰,在屋里走了一圈,看见了被推到屋角处半人高的屏风,地上滚倒的两个紫檀木圆凳,应该是两个人投缳自尽的时候,站着垫脚用的。


    床帐悬得整整齐齐,屋里的陈设都在原处,没有打斗的痕迹。


    怎么看,都跟文震雄的说法一致,是自缢身亡。


    仵作也皱起眉头,三个人一起重新细查这两人的尸身,看看有没有别的死因。


    王之全便走出去,去东次间设了临时公堂,开始问话。


    “今日都是谁在这里当值?伺候昌远侯和夫人的下人在哪里?”王之全坐在上首,威严地问道。


    昌远侯和夫人院子里伺候的婆子丫鬟走了上来,跪着道:“是奴婢们伺候的。”


    王之全一一看过去,见这些婆子丫鬟都是脸泛悲戚,还有一丝害怕和恐惧,并没有别的情绪,甚至连眼神闪烁,举止局促的人都没有。


    难道昌远侯和其夫人的死因并无可疑?


    王之全不动声色地拍了拍桌子,喝问道:“先出去,一个个进来说话,你们侯爷和夫人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们一个个从实招来!”


    那些丫鬟婆子便被大理寺的衙差领着出去,在门口排着队,一个个轮流进来回话。


    文震雄和文震海已经被松了绑,和文震新坐在一起,不是打鼻子里哼一声,表示他们很愤怒,后果很严重。等他们有机会去宫里见太皇太后,有这些人好看!


    大理寺的衙差眼观鼻、鼻观心,进入入定状态,根本没把他们的威胁放在眼里。


    眼看那些丫鬟婆子一个个进去,又一个个出去,文震雄有些不安,眼神不时往东次间的大门飘过去。


    老二文震海兀自忿忿不平,不时朝东次间的大门“呸”一声。


    只有老三文震新一直温文尔雅地坐着,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只是他的右手食指,有些止不住地轻轻颤动,还是有几分紧张,又像是激动。


    问完那些丫鬟婆子的话,王之全松了一口气。


    这些人一口咬定,之前侯爷和夫人并没有自缢的意思。后来当时是大爷文震雄来看侯爷和夫人,还有大姑娘文宜室过来,说要带着她们去库房收些东西,免得抄家被抄走了……


    也就是说,昌远侯和夫人“自缢”,是在文震雄和文宜室来了之后。


    也不知道是临时起意,不想被抄家羞辱,还是……


    王之全嗐了一口气。


    若不是他在这个位置上数十年,他也会被自己的假设吓到了。


    不过他不是雏儿,他经手过那么多案子,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为了钱权两个字。


    为了这两个字,有些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不过一旦证实的话,子杀父,是十不赦的重罪,而且会被凌迟处死。


    王之全眯了眼,脸色阴沉下来,道:“把文宜室叫来问话!”


    大理寺的衙差忙让文家的人带路,去找文宜室。


    文宜室的闺房门口,王毅兴站在窗外,跟窗子里的文宜室说话。


    “文大姑娘,令祖父这件事确实做得不地道。盛七爷绝对不是弑君之人,盛家的家产,你们也不应该起这种心思。”王毅兴惋惜说道。


    文宜室在屋里幽幽地道:“王公子,我只是个闺阁女子。祖父和父亲在外面做什么事?我怎会知道?只是他们惹了祸,却要由我们这些弱女子承担……我祖母和祖父这一次已经自缢了,还要怎样?!”


    王毅兴想到在宫里的时候,当太皇太后听说昌远侯“自缢”的消息,气得面色陡变,大发了一顿脾气,直到昭王爷进宫,跟她说了好一顿话,才安抚下来。


    后来昭王从太皇太后宫里出来,脸色黑沉得厉害,命他去夏启帝那里请旨,过来监督神将府查抄昌远侯府,还有几句话,说是太皇太后要特意问文家的三个大爷。


    王毅兴对盛家更熟悉一些,不过昌远侯府又是太皇太后的娘家,昭王看在太皇太后份上,也要看顾一二。


    夏启帝也没想过要惹怒太皇太后,因此顺水推舟,做了人情,又下了一道手谕,让王毅兴去监督查抄,免得惊扰文家的女眷。


    文宜室听得泪眼淋漓,泣道:“幸亏王公子来了,不然宜室今日真的要受辱。”说着,她将窗子推开,看着王毅兴凄然一笑。


    王毅兴瞥了一眼,正好看见她衣衫凌乱,露出一角雪白细腻的香肩,忙转过身,红着脸道:“文大姑娘,还是快穿好衣裳吧。”


    文宜室应了一声。


    这时,大理寺的衙差走了进来,大声道:“文宜室!大理寺丞有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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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开始画漫画

这是一个百舸争流的时代,   《棋魂》,《龙珠》,《剑心》,《火影》,《海贼》……   无数个铸就经典的传奇,无数个热血沸腾的时刻——   这是一个关于漫画人和他们作品的故事。   ……   阴差阳错,梁宇变成了梁雨,代替她实现未能实现的梦想。   今天开始画漫画。   PS:本书主要写漫画家们的故事,漫画情节只按需要稍加提及。   PS2:也会涉及同人,游戏以及轻小说,但主角一定是画漫画的。  ...

大国重卡

《大国重卡》公路运输行业,对于一个大国来说,就像人的血管一样重要。李荀回到2005年,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年代里,他再一次站在了十字路口,做出了他的选择。

佛灯与剑

家门惨遭横祸,却与青灯古佛结缘,身在佛门,难断红尘,遂执剑入江湖,一身浩然正气,是否可抵阴谋诡谲?

太古神尊

远古年间,天地巨变,神州九分,鼎足而立。   这里百家争鸣,群星璀璨。   肉身、仙灵、神通、且看一个小人物,如何一步一步问鼎天下,走向人道巅峰。

长江的密咒

中国首部讲述长江流域禁忌和神秘文化的百科全书式小说   波及11个省、市、自治区,5000年来长江人祖祖辈辈绝口不提的诡异密咒大曝光!   长江龙王、江底鬼轿、镇尸棺究竟是何物?淘河、鬼斗、阎王钩又是何等特殊民间职业?这一切都随着一座古老的地下城而浮出水面,从此,一个充满禁忌和诡异的长江民间江湖被公开……   翻开本书,你将追随主人公踏上一条未知、神秘、诡异的寻找之路,进入一个以长江流域为背景的神...

邪气丹药师

受尽冷眼和嘲笑,受尽鄙夷和轻视……   然而这一切在楚云寒意外融合丹王左丘的灵魂时,都将发生改变!   在这个连低级丹药都价值连城的世界里,楚云寒得到的上千种神秘丹药配方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依靠着丹药赚取了惊人的财富,提升了极致的力量之后,周围之人将露出何等震惊的面容,先前那些看不起自己的女人又将何等的惊异!   这是一本爆爽的书!   且看楚云寒邪气纵横,一步一步登上力量的最顶端!

傲视天地

一位四百岁的天阶高手,重生回到少年时代。   别看他现在很弱,但他心中记着无数的神功秘笈,拥有无数次出生入死的对敌经验;   别看他现在很穷,但他心中记着无数的珍贵秘方,知道谁会是未来某领域的宗师;   别看他现在无牵无挂,但他前世有许多帮助过他的朋友,受他仰慕的偶像,害过他的仇敌……   这一世,他要快意天下,报恩报仇。   这一世,他要帮助师傅打造天下最强的门派。   这一世,他要傲视天地!

天唐

暂无简介

燃烧的海洋

“谁赢得了海洋,谁就赢得了世界。”   ——牧浩洋   从默默无闻的小兵,成为海军元帅、海军陆战队司令,牧浩洋的传奇经历成为整个时代的写照。   从东海到南海,到广袤的太平洋、印度洋、大西洋,铁血军人再次成为民族脊梁,征战五大洲、四大洋,用鲜血书写可歌可泣的历史篇章,用生命捍卫华夏民族的尊严与荣誉。 卷一 死神的舞台   海洋!海洋!——如果你不把它看做机会,那么它必然成为你的噩梦!

女主拿了反派剧本

《女主拿了反派剧本》 穿进书里做反派?! 何甜甜表示—— 做反派,也要做最大的。 走反派的路,让反派无路可走! —————— 【开局就是骗子】 何甜甜摊手:怎么能说是骗呢?我们这是感情陪护! 【全家都是极品】 何甜甜撇嘴:谁是极品啊?我们明明是真性情! —————— 别人用一生治愈童年,何甜甜却表示:我靠当反派走上人生巅峰! (快穿,没有固定CP,某个小世界或许会有!)

恶灵国度

夏天骐所在的公司,是一家在试用期时,就可以得到月薪2万,配送奥迪汽车,并赠以别墅作为宿舍的神秘公司。   本以为加入这家公司,会让他的人生时来运转,但很快他便发现,事情的真相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诡异离奇的怪事接二连三的发生,一个个谜团相继浮出水面。   当夏天骐发觉的时候,他所选择的路已然无法回头。   生或者是死?在那遥远的未知,他只能别无选择的走下去。   PS:其实,这就是一个贪生怕死...

白银纪元

董成在错乱中进入了某个未知的世界,并拥有了强悍的灵能力量。人类在经历对银河开拓后,已是明日黄花。是恢复辉煌,还是就此沉寂。宇宙的白银纪元,生存与毁灭的十字街口。他要依靠自己过人的学习能力和天赋的灵能力量,建立属于自己的新纪元。

晚清之乱臣贼子

穿越到了大买办吴健彰的宝贝孙子身上,家财万贯又有钱有势,胸无大志的吴超越原来只想当个富家翁足矣,但就是因为交了几个洋人损友,吴超越的计划就变了。   被洋人喜欢和利用,被朝廷嫉恨,被百姓误解,太平军和小刀会的威胁又已经迫在眉睫。不得已,吴超越只能是走上了一条推翻大清的不归路。   慈禧好侄女,曾剃头好老师,杨秀清好兄弟,不是我要坑你们,是你们逼我的啊!——吴超越痛心疾首的哭喊。

书剑仙

读书吟诗是为书生,持剑破阵是为剑仙。   躬耕以自乐,下棋吹笙以自娱,练剑以自强。   我看起来很弱,但只是不想欺负人。所以你们还是莫要惹我比较好。   虽然书生不强硬霸权,但是偶尔出手,却也已经让他在这个仁义飞扬,激昂热情的仙侠世界里边名声飞扬了。

妖王

一个被逼上绝路的人,仿如妖灵附身的疯狂报仇行为。   九转神丹,传说中的创世女神生命残余能量结出的神丹。   他成了九转神丹的九转实验品,却因祸得福,因此得到了力量和朋友,在他的身上,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   因为重伤罪被判终身监禁赤腊角的天风,在弥留之际,意外的服食了一颗神丹,一个蕴含着创世神灵神力的神丹。   不但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更让他和创世女神幽忧完成了一场完美的灵欲结合。   在...

极品瞳术

被高压电击中双眼后,中医学院的大二学生江少游却因祸得福,令双眼产生异变。他的眼睛不但能够透视,而且在透视的状态下还可以一眼看到病人的病灶所在,以及经脉淤结的所在,从此治病救人变得简单了!极品电眼能透视、能放电、能治病、能勾魂……   哪怕是高贵的王妃、纯洁的圣女,在江少游的眼中,也可以是不着寸缕的!哪怕是再恐怖的杀手、再强大的敌人,在江少游的电眼下,也可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九阶骇客

踩着神秘的脚步,让指尖飞舞,   顾盼回眸间,网络风云骤起灰飞烟灭,   这就是骇客的身影。   黑客高手林潜意外的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改变他命运的事件的前几天。   不管是上帝善意的玩笑还是死神的玩弄。   林潜只知道曾经错过的﹑被夺走的,都要重新拿回来;那些迫害过自己的﹑那些即将可能的威胁,都要十倍还之!   王者回归,带着后世积累的宝贵经验,成就黑客界绝无仅有的传说——   九阶骇客!

纨绔世子妃

她是天圣皇朝云王府唯一的嫡女云浅月,亦是人人口中的纨绔少女,嚣张跋扈,恶名昭彰,赏诗会为了心爱的男子与人争风吃醋命丧黄泉。   她是国安局最年轻最具才华的上将,一朝为国身死,灵魂坠入异世,重生在天圣皇朝云王府唯一的嫡女云浅月之身。   纨绔少女对上少年将军,她的到来让表面平静的天圣皇朝幡然巨变。   说我嚣张?   说我纨绔?   说我就是一个顶着云王府嫡女的名头,打着内定太子妃的幌子,占着整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