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战争

　　「凯撒大人让你收手。」

　　鹰嘴屿领地总管加文将山姆威尔寄回来的信递给了契曼。

　　看着眼前已经有些陌生的契曼，他心里忍不住冒出一股寒气。

　　三个多月前，此人接受领主大人的命令，扫荡领地周围的野人部落，从那之后，加文就不断听到有关此人的各种传闻。

　　无一例外，都充满了血腥和暴虐的味道。

　　野人叛徒、杀人狂魔、无法战胜的怪物、来自鹰嘴屿的恐怖使者……

　　如今契曼在赤红山脉中可谓是臭名昭著，凶名远播。

　　不过，所带来的成果也是斐然。

　　鹰嘴屿方圆百里之内的所有野人部落已经全部臣服，也有不臣服的，但都被恐怖使者送去了地狱。

　　领地里的野人数量已经暴增到了三万多人。

　　按理说，这应该是好事，但加文却难以高兴，反而忧心忡忡，他总觉得，这个契曼有失控的风险。

　　当初凯撒大人给了此人一百精兵，并允许他自己征召五百野人，但加文却知道，如今契曼的手下早就超过了千人。

　　虽说鹰嘴屿一直都是按照六百人的份额供应武器和粮食，但契曼自己在征服野人部落的时候，捞点粮食补给也不是什么难事，自然可以多养些士兵。

　　如今此人羽翼渐丰，声名已起，还会愿意老老实实地在凯撒大人手下当狗吗？

　　契曼默默看着信，没有说话，他的身上穿着细亚麻的外衣，干干净净，没有血迹，却弥漫着扑鼻的血腥味。

　　「大人什么时候回来？」他开口了，语调平淡没有一丝起伏。

　　「大人没有说，不过应该快了。」加文沉声劝道，「所以你最好立刻跟我回鹰嘴屿。还有你的手下，超出凯撒大人允许数量的士兵，我劝你全都解散。」

　　契曼的目光从信纸上抬起，转而看向加文。

　　加文这才注意到，此人的瞳孔变得很淡，几乎与眼白融为一体，冰冷的目光有如实质，毒蛇一般在他皮肤上缓缓滑过，让他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眼睛……怎么回事？」加文道，语气有些颤抖。

　　「诸神的惩戒。」契曼嘴角上翘，「也可能，是魔鬼的恩赐。」

　　加文咽了咽口水，忽然后悔亲自来跑这一趟。

　　这条疯狗更疯了！

　　加文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正想着该怎么再开口，却见一名士兵跑了过来，汇报道：

　　「契曼大人！岩石部落拒绝臣服！」

　　契曼的目光终于从加文身上移开，让后者松了口气。

　　「拒绝臣服？」契曼笑得很开心，是发自内心的开心，「那就毁灭吧。传我命令，进攻。」

　　「是！」

　　「等等！」加文鼓起勇气道，「凯撒大人已经命令你收手了！」

　　契曼缓缓转过头，给了加文一个毛骨悚然的笑容：

　　「别急，等我再给大人准备最后一份礼物。」….

　　加文攥紧了拳头，却不敢再劝，他觉得眼前这条疯狗恐怕真的敢杀自己。

　　山林间响起低沉的号角，随之而来的，是厮杀叫喊声。

　　契曼去了前线指挥战斗，留下加文在原地发愣。

　　一位随行的侍卫上前道：「加文大人，要不要阻止契曼？」

　　加文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低声骂道：「你去阻止他啊！看他会不会宰了你！」

　　侍卫顿时不敢说话了。

　　加文无奈地叹息一声，前行几步来到一处高丘。

　　岩石部落的山寨就在下方的溪流边，此时正被契曼率军攻打。

　　战斗很惨烈，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没一会儿，连溪水都被染成了血红。

　　加文默默看着，一言不发。

　　这场战斗从中午持续到傍晚，岩石部落的山寨终于宣告陷落。

　　加文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高丘，走入弥漫着血与火的山寨。

　　契曼的手下正在打扫战场，加文见到他们没有杀俘，不由得松了口气。

　　可等他走到山寨最核心位置的一个小屋时，却听到里面传来哭喊和求饶声。

　　「投降！我们投降！别杀了！我们愿意臣服！」

　　加文站在门口，看见契曼正将长剑从一个女野人胸膛中拔出来。

　　「他们已经投降了。」加文忍不住开口劝道。

　　契曼回过头，咧嘴一笑，此时他浑身浴血，真的跟魔鬼没什么两样。

　　「部落首领怎么能投降呢。」说着，他又割断了一个少年野人的咽喉。

　　「我真的投降！投降！不要再杀我的孩子们了！求你了！」岩石部落的族长求饶道。

　　然而迎接他的是契曼的长剑。

　　哧！

　　「你！」族长口中吐血，面容扭曲，「你会下地狱的！我诅咒你！」

　　「比起求饶，我还是更喜欢你现在的表情。」契曼微笑道。

　　族长破口大骂，表情越发狰狞扭曲。

　　契曼越看越喜欢。

　　于是，他拔出长剑，又捅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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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重兵把手的三道曲墙，亚历斯·奥克赫特来到旧宫之前。

　　具有洛伊拿特色的长戟塔和太阳塔巍然耸立在宫殿两翼，金色拱顶和镶铅玻璃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这里是阳戟城的核心，也是多恩的权力中心。

　　但对作为铁王座使者的亚力斯来说，却是个充满敌意和危险的地方。

　　他穿着象征着御林铁卫身份的白色铠甲和白色披风，手捧着一个木盒，缓缓走入旧宫大门。

　　沉重的马靴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铿锵声响，也吸引了大厅中聚集了众多多恩贵族的注意。

　　他们看清来人后，全都投去愤怒的目光。

　　亚力斯对这些目光熟视无睹，径直往前。

　　视线前方，那里的高台上摆放着两把座椅，其中一把椅子上画的是马泰尔家族的长戟标志，另一把椅子上则画的是洛伊拿的日耀纹章。….

　　长戟与烈阳。

　　当初正是有了渡海而来的洛伊拿战士女王娜梅莉亚的帮助，马泰尔家族才终于完成了征服多恩全境的梦想。

　　正因为如此，马泰尔家族至今保留着洛伊拿人的传统，比如统治者依然使用亲王和公主的称号，又比如男女子嗣具有同等的继承权，而这个家族的全称，其实是纳梅洛斯·马泰尔。

　　意为，娜梅莉亚与马泰尔的血脉。

　　亚力斯在高台前站定。

　　刚才一路走来，他看到了各式各样的纹章，沙地闸门、扇形金手、金冠骷髅、红黄交错的火焰、红底上的三只黑蝎子、抓着粉色婴儿的黑秃鹫……林林总总，似乎多恩的各大家族都到齐了。

　　山雨欲来啊。

　　亚力斯安静站立，对周围的目光和议论不闻不问。

　　直到他看到侧门打开，「红毒蛇」奥柏伦亲王推着一张轮椅走了进来。

　　轮椅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身形瘦削的男人。

　　大厅中的议论声顿时消失不见，贵族们全都向轮椅上的男人投去注目礼。

　　因为那人正是多恩的统治者，道朗·马泰尔亲王。

　　奥柏伦亲

　　王将轮椅停在高台下，搀扶着哥哥走到画有金色长戟的座椅上坐定。

　　然后他自己站在了座椅的右手边。

　　亚莲恩公主也走上高台，站在了道朗亲王的左手边。

　　亚力斯俯身行礼，道：

　　「尊敬的多恩亲王，我带来了乔佛里国王的旨意。」

　　「你带来了我女儿的头颅！」道朗亲王还没开口，「红毒蛇」奥柏伦亲王就愤怒道。

　　「私生女。」亚力斯辩解道，本想以此缓和气氛，却事与愿违。

　　「那依然是我的女儿！」奥柏伦亲王咆哮，「你们杀了她！没有经过任何审判！这就是你的国王所谓的正义吗！」

　　亚力斯叹息一声，将木盒放置在地上，道：

　　「奥柏伦殿下，我能理解您的愤怒和痛苦。但此事是您有错在先，如果您没有擅自杀害培提尔·贝里席大人和派席尔大人，又逃离地牢，国王陛下也不至于会如此生气。」

　　「培提尔不是我杀的。」奥柏伦亲王辩解了一句，然后就自嘲地笑了，「估计说了你们也不会信。算了，我是看清你们的真面目了。正义从来都不是你们所追求的东西。我如果乖乖待在君临等待审判，估计也是跟我女儿一个下场。」

　　亚力斯越发觉得这次出使不会有任何乐观的结果，但还是硬着头皮道：

　　「奥柏伦殿下，陛下命您前往君临，接受审判，否则……」

　　「否则什么？」奥柏伦亲王嚷道，「莫非他敢来攻打多恩！」

　　此言一出，大厅内顿时群情激奋，多恩贵族们愤怒地咒骂着，嘶吼着，像是恨不得上来将亚力斯撕成碎片，打包还给铁王座。

　　亚力斯额头渗出冷汗，他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道朗亲王，做着最后的努力：….

　　「道朗殿下！请您慎重考虑！如果不接受铁王座的要求，那等待多恩的，就只有战争！」

　　「战争？」道朗亲王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轻薄地如同一张脆弱的羊皮纸，但却让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亚力斯知道，道朗亲王不过是个连站都站不稳的病人，但此时给他的感觉，却仿佛比「红毒蛇」还要危险。

　　「是的。」白骑士道，「我恳请您慎重考虑，否则战争一起，多恩恐怕会血流成河。」

　　「你在威胁我？」

　　「不。」亚力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迟疑了片刻才用尽量缓和的语气道，「我只是向您传达陛下的旨意。」

　　「那就是陛下在威胁我。」

　　亚力斯哑口无言。

　　道朗亲王微微一笑，似乎根本没有动怒：「你的国王在威胁马泰尔家族的时候，是不是忘了我们的族语？」

　　「不屈。」道朗亲王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撑住座椅扶手，似乎是要站起来。

　　亚莲恩公主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却被父亲推开。

　　「不折。」道朗亲王弓着身体，缓缓起身。

　　他的额头肉眼可见地冒出细密的汗珠，枯枝般的双腿颤抖不止，但却终究是站了起来：「不挠。」

　　不屈，不折，不挠（Unboed，Unben，Unbroken）

　　论人口论财富论战争实力，多恩在七大王国中要算倒数，但在马泰尔家族的领导下，他们却是最后一个臣服于铁王座的王国。

　　坦格利安征服六国只用了短短两年，而直至两百年后，多恩才终于并入铁王座的统治之下，而且还是通过联姻的方式。

　　烈阳长戟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象征。

　　「你的国王既然要战争，那么……」道朗亲王虚弱的身体还在颤抖，但声音却无比坚定，

　　「我就给他，战争！」

　　「战争！战争！战争！」大厅中的多恩贵族们疯狂怒吼。

　　汹涌的声浪中，亚力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心中对未来的局势再无侥幸——

　　战争。.

　　萝卜上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