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5 归来

　　落日的余晖将黑水湾染成金黄色。

　　提利昂·兰尼斯特双手扶着船舷，出神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港口。

　　“大人，我们到君临了。”

　　“嗯。”提利昂收回飘飞的思绪，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准备下船。

　　码头上没人来迎接。

　　这正如提利昂所料。

　　他是以被释放的俘虏身份返回，又不是得胜归来，自然不奢望万民欢呼的场面。

　　可上一次自己在此地击败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的舰队，帮助兰尼斯特家族赢得一场关键性胜利的时候，好像也没人为他欢呼啊。

　　谁会为一个侏儒欢呼呢。

　　提利昂自嘲地撇撇嘴，迈开小短腿艰难地下了船。

　　穿过拥挤喧闹的码头，提利昂轻车熟路地来到烂泥门。

　　金袍守卫当然认识这位辨识度极高的西境公爵次子，立刻派出一队人护送他进了城。

　　君临还是一如既往地拥挤、恶臭、阴郁。

　　不，看样子比他离开前还要更加糟糕。

　　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男男女女，还有瘦骨嶙峋的孩童们聚集在路旁，有的沉默呆望，有的放声乞讨，有的凄惨无助地躺在地上，等待着甜蜜死亡的降临。

　　河湾地已经不再往君临运送粮食，至于河间地，也在战火中饱受重创，虽然现在战火平息，但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更何况，凛冬将至。

　　大战也将至。

　　提利昂看着眼前的景象，心情愈发阴沉。

　　上一次君临面临粮食危机时，叔叔凯冯·兰尼斯特紧急征召了五万青壮，将他们派去风暴地送死，可如今呢？

　　再召一批人去送死吗？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君临人还会上当受骗吗？

　　而且提利昂很清楚，叔叔的计策虽然解了上次缺粮的危机，但也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由于簒夺者在战争期间的暴行，君临人本就痛恨兰尼斯特家族，经历上一次的征兵事件后，这份恨意只会更深。

　　如今兰尼斯特家族族人行走在君临大街上，必须带上足够的护卫，否则安全就无法得到保障。

　　提利昂此时也正是如此。

　　如果不是有一队金袍侍卫护送，他恐怕早就被那些平民给撕成碎片吃了。

　　以周围那些平民看自己的眼神，提利昂毫不怀疑这一点。

　　所以，千万不能让凯撒的军队包围君临。

　　否则，不需要他们攻打，这座城市就会自己乱起来。

　　想到这里，提利昂忽然理解为什么父亲要派兵渡过黑水河主动出击了。

　　战线越远离君临越好。

　　思索间，提利昂已经来到红堡。

　　“我的父亲大人回来了吗？”

　　“泰温大人已经回来了，正在召开御前会议。”

　　“好。”

　　提利昂连衣服也不换，就直奔首相塔而去。

　　“哎呀，你们召开御前会议都不通知我吗？”他刚进门就叫道，“还是说财政大臣已经换人了？”

　　“我们以为你死在了多恩。”太后瑟曦厌恶地瞥了弟弟一眼，“没想到凯撒居然把你放回来了。”

　　“让您失望了，好姐姐。”提利昂笑嘻嘻地爬上自己的座位。

　　“你确实让人失望。”泰温公爵冷冷道，“我派你去阳戟城是让你拉拢马泰尔家族，让多恩站在我们这一边，可现在呢？”

　　提利昂两手一摊：“道朗一死，马泰尔家族就没一个能撑得住场面的人了，尤其是亚莲恩那个疯女人，彻彻底底将马泰尔家族的威信和军队败光，我能有什么办法。

　　您不会真的指望我一个人就能平定多恩吧，父亲大人。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觉得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别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提利昂，凯撒也是一个人去的多恩，他的军队在铜门城。”

　　“但他有一条龙。”

　　“我也给了你黄金团，那可是厄索斯大陆第一佣兵团，难道还比不上一条未成年的龙？”

　　“未成年？”提利昂鼻子喷气，夸张地叫道，“父亲大人，您真该亲眼看看凯撒的龙，那家伙一口能吞下三个我！”

　　瑟曦讥讽道：

　　“三岁的龙能长多大？提利昂，你就算想给自己的失败找理由，也别用这么一个愚蠢的借口。”

　　提利昂懒得辩解，道：“爱信不信，反正用不了多久，凯撒的龙就能翱翔在君临上空了，到时候你们自己看看它到底有多大。”

　　这时情报总管“八爪蜘蛛”瓦里斯轻声开口道：

　　“诸位大人，从我得到的情报来看，凯撒的白龙确实成长得极快，远超正常巨龙。”

　　泰温公爵这才认真地发问道：

　　“具体有多大？”

　　瓦里斯道：“大概有血龙狂舞时期依耿二世驾驭的‘阳炎’那般大。”

　　议事厅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在场众人虽然都没有经历过血龙狂舞那场血腥内战，但从史书记载中也能明白那条名叫“阳炎”的巨龙的可怕。

　　那可是绿党手中体型仅次于瓦格哈尔的恐怖存在。

　　许久的沉寂之后，还是泰温公爵率先开口：

　　“巨龙并非无法对抗。”

　　“是的，没错！”瑟曦立刻附和，“多恩人连米拉西斯都能射杀，那可是比阳炎还要大的巨龙，我们没必要太过害怕凯撒的白龙。”

　　“凯撒可不是只有一条龙。”提利昂提醒道，“丹妮莉丝公主还带来了两条龙。哦对了，听说铁群岛的攸伦抢走了一条龙，这人跟凯撒有仇，我们可以拉拢过来，这样我们至少也有条龙了。”

　　听到这话，议事厅内再次安静下来。

　　“怎么了？”提利昂疑惑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瓦里斯叹息一声，道：

　　“提利昂大人，您刚回来，所以还没有得知最新消息。泰温大人确实曾试图拉拢攸伦，还撮合他娶了青亭岛长女，但没想到……他居然在婚礼上杀了雷德温家族的人，并率兵攻占了青亭岛。”

　　“在婚礼上杀人？”提利昂目瞪口呆，“他，他不管宾客权利了？”

　　“你跟一群海盗讲宾客权利？”瑟曦不屑地撇撇嘴。

　　“攸伦·葛雷乔伊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泰温公爵给出定论，“我们也不能指望他还有他的铁舰队了。不过，事情也不算太糟糕，至少攸伦攻占了青亭岛之后，下一个目标肯定是河湾地。

　　就让这个疯子帮我们去骚扰凯撒的后方吧。”

　　“如果攸伦是个理智的人，下一个目标会是河湾地。但他可是个疯子呀。”提利昂摇头晃脑道，“父亲，您可别过于乐观了。”

　　“我知道。”泰温公爵语气僵硬地转移了话题，“好了，接下来讨论一下作战部署。”

　　提利昂却对这个作战部署兴趣缺缺，而且他由于刚回来，错过了之前的多次会议，有点跟不上众人的节奏，很快便神游天外了。

　　等到泰温公爵宣布会议结束，他才回过神来。

　　见泰温公爵离开，他立刻快步跟了上去。

　　“你还有什么事？”泰温公爵用不耐烦地口气问道。

　　“詹姆回来了吗？”

　　泰温公爵脸色一僵，道：

　　“没有。”

　　“没有？”提利昂大吃一惊，“难道守夜人连您的面子都不给，不肯放人？”

　　“是你哥哥自己不想回来。”泰温公爵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居然说自己已经立下誓言，便不肯违背。”

　　提利昂眨了眨眼睛，很想说詹姆当初一剑宰了疯王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自己立下过誓言。

　　“不过，他也快回来了。”泰温公爵又道，“我已经派人去了长城，绑也要把他绑回来。”

　　“呵，还真是您的风格。”提利昂吹了个口哨。

　　“你还有什么事？”

　　提利昂看着父亲冷硬的脸色，终究是没敢问出关于泰莎的问题。

　　“没有了。”提利昂决定还是等詹姆回来，先试探一下他的口风。

　　“没有就去做事。这次大战的后勤由你负责，可别再给我丢脸。”

　　说完这话，泰温公爵便丢下儿子，大步离开。

　　提利昂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自嘲一笑：

　　“我活着就是给您丢脸，是吧，父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