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5 复仇

　　一众多恩贵族被陆续带进风息堡议事大厅。

　　当他们看见从阳戟城归来的安德斯·伊伦伍德伯爵时，纷纷围拢上去，询问情况。

　　得知亚莲恩公主已经同意换俘后，众人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言谈间也轻松了许多，不少人已经开始吹捧起了安德斯伯爵。

　　而当道朗亲王坐着轮椅被推进大厅时，大部分多恩贵族们也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根本没人上前行礼。

　　仿佛进来的并不是他们的封君，而只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少数几个多恩贵族虽然对自己的封君还心存敬意，但见此情形也没做出特立独行之举。

　　从安德斯伯爵口中，他们已经得知，这次换俘的方案中，并没有包括道朗亲王。

　　显然，凯撒并不打算放过这位阴谋刺杀自己的元凶。

　　他们立刻意识到，如果道朗亲王回不去阳戟城，那么多恩的政治格局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光凭亚莲恩公主那个女人是撑不住局面的，或许马泰尔家族的衰落就会自此而始。

　　安德斯·伊伦伍德伯爵俨然已经成为最有希望执掌多恩未来权柄之人，所以这些多恩贵族才会提前开始巴结。

　　道朗亲王对于多恩贵族的冷漠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地把玩着手中的席瓦斯棋子。

　　但他的手颤抖得厉害，不知道是因为痛风，还是因为并不平静的内心。

　　短短几天，道朗亲王仿佛衰老了十多岁，脸上的疲惫完全遮掩不住。

　　脚步声再次响起。

　　然后便传来一声声“陛下”的问候声。

　　道朗亲王终于抬起头，就见那位年轻的风暴王缓步走入大厅。

　　在道朗亲王眼中，山姆威尔的外貌并没有什么变化，也就头上多了一顶征服者的王冠，但或许就是因此，此人的整个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联想到此人在血礁岛死而复生，以及后面发生的一系列堪称神迹的场景，道朗亲王心中的苦涩之意愈发浓厚。

　　山姆威尔坐上王座，目光缓缓扫视一遍大厅，随后才开口道：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阳戟城同意换俘了。两万风暴地军队，换你们四十八人。”

　　“道朗·马泰尔不在换俘之列。”山姆威尔又专门补充了一句。

　　道朗亲王倒没有表现出沮丧或是愤怒的情绪，他淡淡开口，问道：

　　“凯撒，你准备怎么处理我？”

　　山姆威尔没有理他，而是继续对多恩贵族道：

　　“放伱们回去之前，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安德斯·伊伦伍德伯爵问道。

　　山姆威尔指向道朗亲王：

　　“这个人因一己之私，陷你们于险地。所以，你们一人刺他一剑，便可返回多恩。”

　　此言一出，大厅中安静了一刹那。

　　“如果我们不刺呢？”哈曼·乌勒伯爵问道。

　　“那就留下别走了。”山姆威尔道。

　　“凯撒陛下。”安德斯伯爵开口提醒道，“如果您扣留多恩贵族，恐怕阳戟城那边也不会同意放风暴地军队回来了。”

　　“那就先暂停换俘。”山姆威尔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养你们四十几个人又花费不了多少粮食，倒是多恩那边要替我养着两万大军。看看到底谁更急。

　　而且，我又不是要求你们杀道朗，只是一人刺一剑而已。”

　　“刺哪里？”安德斯伯爵问道。

　　“随便你们。”山姆威尔道，嘴角微微扯出一个弧度，“只要见血就行。”

　　听到只需要见血，原本还有些抵触的多恩贵族顿时松了口气。

　　这似乎并非不能接受之事。

　　也不是逼自己杀道朗亲王嘛。

　　只是略施惩戒……

　　更何况，他们对道朗亲王心里早就有了怨气，正好趁此机会发泄出来。

　　“别上当。”道朗亲王开口道，“这是个阴险的陷阱。一旦你们手上沾染了我的血，多恩必将走向分裂……”

　　“闭嘴吧，道朗！”安德斯·伊伦伍德伯爵愤怒地打断道，“这些年你把多恩害的还不够惨吗？这次又自作主张，让大家都成了俘虏。现在我们一人刺你一剑很过分吗？”

　　道朗亲王转过头，冷冷地看着安德斯伯爵，道：

　　“看来伊伦伍德家族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取代马泰尔家族了。不过，安德斯，我必须提醒你一句，威望的建立需要时间，漫长的时间。在多恩人脑中刻下服从的烙印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你的野心并不会带领多恩走上正轨，而只会堕入混乱的深渊，白白给了外人机会。”

　　“无论你怎么说，道朗。”安德斯伯爵已经大步上前，从侍卫手中接过长剑，“这是你必须为自己的错误付出的代价！”

　　说完，就一剑刺中了道朗亲王的大腿。

　　道朗亲王发出一声惨叫，鲜血汩汩流出。

　　这一剑虽然并不致命，但也决不算轻，直接贯穿了道朗的大腿，这样的伤势对于一个患有严重痛风病的老人来说，已经算是重伤了。

　　有了安德斯伯爵带头，接下来的多恩贵族心理压力就小了很多。

　　德尔隆·艾利昂伯爵夫人接着出场，接过长剑，还不忘叫嚷一声：

　　“为了多恩！”

　　长剑刺中道朗亲王的左臂，又是一声惨叫。

　　是丹泽尔·达特爵士、崔蒙德·戈根勒斯伯爵、昆廷·科格尔伯爵……

　　一个接一个，一剑接一剑。

　　他们都没敢去刺道朗亲王的身躯，但即便如此，这么多剑刺中手臂和腿，也决不是什么小伤。

　　虽说山姆威尔要求的只是见血，但多恩贵族下手基本都不轻。

　　这便是一种微妙的心理陷阱。

　　每个人单独造成的伤势都并不致命，但加在一起，却足以杀死道朗亲王。

　　可由于这份责任被众人分担，每个人下手的时候都能找到自我安慰——

　　道朗亲王不是我杀的。

　　再加上第一个出手的安德斯伯爵下手最重，也相当于是设立了一个隐形的门槛。

　　紧跟着站出来的多恩贵族，也都是内心对道朗亲王不满乃至愤恨的那一批，他们下手肯定不会轻，这也就强化了这个隐形的门槛。

　　再往后面的多恩贵族来刺这一剑时，哪怕并不想伤害道朗亲王，也会担心来自其他多恩贵族的压力，而不自觉地下重手。

　　鲜血已经染红了轮椅，在地面形成了一大滩血泊。

　　道朗亲王一开始还能发出惨叫，到后面就只是无力地哼哼了。

　　等到哈曼·乌勒伯爵上前的时候，就见道朗亲王挣扎着用颤抖的手指向自己的心口。

　　这是要他杀了自己，结束这场痛苦的行刑。

　　哈曼伯爵避开道朗亲王的目光，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将长剑刺向了对方的大腿。

　　他可不敢杀多恩亲王。

　　哪怕明知道这种伤势下，道朗亲王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但这致命的一剑决不能由他刺出。

　　对于此，在场的多恩贵族都心知肚明。

　　只要不刺出致命的那一剑，道朗亲王的死，就是他们合谋的结果。

　　有了这么多人分担罪责，马泰尔家族难道还敢追究所有人的责任？

　　终于，四十八名多恩贵族都在道朗亲王身上刺了一剑。

　　浓郁的血腥味中，他们沉默地站在一边，不敢去看自己的封君。

　　“很好。”山姆威尔满意地点点头，“你们赢得了自由。会有人送你们去骨路，到时候换俘会在那里进行。”

　　等侍卫们将多恩贵族都带下去后，山姆威尔起身来到道朗亲王跟前。

　　这位曾经的多恩统治者已经虚弱地说不出话来了。

　　“道朗，看到了吗？你的封臣们都有多恨你。”

　　道朗亲王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挣扎了半晌都没能发出声音来，一股鲜血从口中涌出，然后就晕了过去。

　　山姆威尔伸手招来科本学士：

　　“他这个样子还能活多久？”

　　科本学士嘿嘿一笑：

　　“只要您需要，我可以让他一直活下去。”

　　“不需要。”山姆威尔目光闪动，“只要保证他能撑到返回阳戟城再死就行了”

　　“是，陛下，如您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