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4 龙的子嗣

　　看着已经彻底变了样的君临城，希琳·拜拉席恩眼中闪烁着无限的感慨。

　　她记得自己离开这座城市前往旧镇学城时，君临还笼罩在风雪和黑暗中。

　　三十年过去了，这座维斯特洛第一雄城又大了一圈，繁华更胜往昔。

　　而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被灰鳞病折磨的无助少女。

　　脖颈间的沉重锁链由各色金属制成，象征着希琳在医学、神秘学、历史学……等等各个学科上所取得的非凡造诣。

　　“是希琳小姐吗？”诸神门大开，一位骑士纵马奔了出来。

　　“是我。”希琳迎了上去。

　　便见骑士翻身下马，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朝气蓬勃的脸蛋。

　　胸前的铠甲上印着三把黄金色的麦穗——这是丰收厅赛尔弥家族的纹章。

　　“欢迎来到君临，希琳小姐。我是赛尔弥家族的莱昂诺。”

　　“你好，莱昂诺。”希琳笑着回礼，“我听说巴利斯坦大人不久前刚离世，真是遗憾，他是您的曾祖父吧？”

　　“是的。不过，曾祖父已经一百多岁啦，是时候回归诸神的怀抱了。而且他在世的时候，服侍过凯撒陛下，参与过长夜之战，已经没什么遗憾啦。”莱昂诺爵士感慨地挥了挥马鞭，继续道，

　　“如果我也能跟随在凯撒陛下身边，与他并肩作战，那便是死在异鬼手里，也甘心啊。只可惜，长夜之战时，我还没出生。”

　　“七大王国每一位年轻骑士都与你有着同样的想法。”希琳笑道，“走吧，我们进城，科本大学士身体还好吧？”

　　“哦好。”莱昂诺爵士重新上马，在前面领路，同时回头道，“科本大人身体还算硬朗，但毕竟也八十多岁了，时常精力不济，所以才写信给学城，希望他们能派一位助手来。”

　　希琳点点头，不再言语。

　　其实当学城决定派她前来君临时，曾引起过广泛的争论，乃至质疑。

　　科本大学士虽然说是想要一位助手，但谁都清楚，这位老人年事已高，恐怕无法继续担任大学士一职了，所以，所谓的“助手”，其实就是下一任大学士的人选。

　　而学城枢机会却派出了一个女人。

　　当初希琳成为学城第一位女学士时，很多人就有些意见，而现在，居然要出现第一位女大学士……

　　如果是三十年前，希琳大概会被这样的压力吓得夜不能寐。

　　可如今，她已经能够坦然接受任何安排了。

　　而且，内心深处，希琳其实也希望能够回到君临，见一见某些故人……

　　一行人入了城，穿过喧闹拥挤的街道，来到红堡。

　　刚进门，一位仆人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问道：

　　“是学城来的希琳小姐吗？”

　　“是我。”

　　“王后要生了，国王陛下要求您立刻去产室帮忙！”

　　“好，我这就过去。”

　　一来就接到这样的命令，希琳倒是没什么抱怨的，因为这本就是她的工作。

　　而且，她也知道，如今的屋大维陛下子嗣艰难，王后的分娩自然牵动了很多人的心。

　　简单地准备了一下工具，希琳便跟着侍卫来到梅葛楼。

　　产房外，她见到了如今的七国国王。

　　他有着一双坚毅的棕色眼睛，头发卷曲修长披在双肩，面容与曾经的某个人有七分相像，头上戴着的，并非那顶著名的红宝石瓦钢王冠，而是一顶镶嵌着七彩宝石的黄金王冠。

　　据说在屋大维成年之时，一开始并没有打算继承王位。

　　毕竟凯撒还未去世，只是一直陷入沉睡，说不定哪天就会醒来。

　　所以，当初重臣们的意见是让屋大维担任摄政王及全境守护者，代为执掌七大王国。

　　不过，据说当天夜里，御前会议的重臣们做了同一个梦，梦到了凯撒陛下，而总主教也领到了来自凯撒的神谕——

　　于是第二天，屋大维便直接加冕为国王了。

　　“希琳小姐，简妮就拜托你了。”国王握住希琳的手，殷切地嘱咐道。

　　他口中的简妮便是王后，来自海塔尔家族的简妮。

　　这位简妮王后性格温和，气质雍容，很受百姓爱戴，只是身体不太好，之前曾三次怀孕，却两次流产，一次产下死胎。

　　至今都未能给国王顺利诞下子嗣。

　　所以这次分娩，国王才会如此重视。

　　“放心吧，陛下，我会尽我所能。”

　　希琳说完便走进了产房。

　　屋大维在外焦躁不安地等待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王后已经在产房中努力挣扎了两天两夜，可依然没能顺利生下孩子。

　　国王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甚至冲进产房训斥众人都是无能的废物。

　　最后被玛格丽太后骂走。

　　屋大维离开产房，径直去了圣堂。

　　圣堂中，七神的雕像巍然耸立，而在祂们目光汇聚的中央，有一座白釉岩铸就的高台。

　　台上放置着一座棺椁。

　　屋大维沿着台阶爬上高台，来到棺椁前。

　　透过水晶棺盖，他能清晰地看到里面安静躺着的父亲。

　　三十年的时间过去了，他自己都从一个蹒跚学步的婴儿，变成了一位雷厉风行的国王，而父亲，却似乎一点都没变。

　　还是当年那副模样。

　　时间仿佛无法在他的面容上留下痕迹。

　　七大王国一直以来都流传着一个说法——

　　山姆威尔·凯撒陛下由于斩杀了夜王，终结了长夜，拯救了人类，因而得以成为新的神灵。

　　面前留下的，只是一副躯壳而已。

　　“父亲，您真的成神了吗？”屋大维轻声说道，“如果您真的成了神灵，请务必保佑简妮。”

　　说着，他便在父亲的棺椁前跪下，没有向七神，反倒是向自己的父亲，虔诚祈祷。

　　祷告结束，屋大维起身离开。

　　在门口刚好碰上了红袍女巫梅丽珊卓。

　　“陛下。”

　　“梅丽珊卓女士。”屋大维心中一动，问道。“听说我出生之前，你就曾告诉我的父亲，母亲会生下一个儿子。那么，现在你能告诉我，简妮会生下一个儿子，还是女儿？”

　　梅丽珊卓静静地看了国王一眼，却摇摇头道：

　　“陛下，您应该也曾听说过，当初我曾告诉凯撒陛下，他会有十三个子嗣。现在看来，我显然是错了。”

　　“这一点你确实错了。父亲只有五个子女。”

　　长夜之前，凯撒与玛格丽王后生下屋大维，与丹妮莉丝王后生下雷妮丝。

　　不过，在颈泽之战时，他再次让丹妮莉丝王后怀孕，十个月后丹妮莉丝王后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伊耿与伊蒙王子。

　　此外，多恩的娜塔莉·戴恩公爵也为凯撒生下一个女儿，名叫阿莉里娅。

　　不过，由于娜塔莉公爵与国王毕竟没有正式成婚，所以，这个孩子只能算是私生女。

　　当然，凯撒国王与娜塔莉公爵的感情几乎是公开的秘密，甚至很多人都知道，国王其实是打算在颈泽之战结束后，就迎娶娜塔莉公爵为妻的。

　　可惜，这毕竟没有成为现实。

　　阿莉里娅也只能顶着沙德的姓氏。

　　“但你确实曾预测到了我的出生和性别。”屋大维又道，“不妨再做一次预测呢。”

　　梅丽珊卓轻声道：

　　“陛下，您恐怕不会喜欢我的答案。”

　　屋大维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

　　“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初我告诉凯撒陛下，他会有十三个子嗣，这话并不能算完全错。”梅丽珊卓又道，“只是我们一直误以为这十三个都是他的子女，却忘了他的孙子女。

　　伊耿王子娶了戴安娜·塔利小姐，生下两个孩子——戴伦与伊伦娜；

　　伊蒙王子娶了兰尼斯特家族的西蕊小姐，也有了一个儿子卢锡安；

　　而嫁到奔流城的雷妮丝公主更是丰饶多产，如今已经有了四个孩子。”

　　屋大维道：

　　“就算加上孙子女，父亲如今也只有十二个子嗣啊。嗯，如果简妮再生一个，倒是有十三个了。”

　　梅丽珊卓却轻轻摇头：

　　“陛下，私生子女也算的。”

　　屋大维顿时色变。

　　因为他知道，梅丽珊卓说的不是父亲与娜塔莉·戴恩公爵的私生女，而是他自己的私生女！

　　“你知道的很多啊。”屋大维道，“照你这么算，简妮这次是注定无法顺利产下一个子嗣喽？”

　　“我不知道，陛下。”梅丽珊卓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未来被迷雾环绕，预言更是充满了陷阱。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屋大维抿了抿嘴唇，硬邦邦地说道：

　　“可你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说完，他转身就走。

　　可女巫的话却始终缠绕在他心头，让他不安，让他焦躁。

　　“陛下，陛下！”一个女仆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

　　“怎么了？”屋大维心里咯噔一下，涌现出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王后她，她……她……”

　　“滚开！”屋大维猛地推开女仆，向着产房冲去。

　　等待进了房间，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还有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息。

　　“抱歉，陛下，”希琳筋疲力尽地叹息道，“我们已经尽力了，但还是没能保住王后的性命……”

　　屋大维看着满是鲜血的产床，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

　　许久之后，他才醒悟道：

　　“孩子呢？孩子呢？”

　　希琳再次摇头，指了指旁边的摇篮。

　　屋大维跌跌撞撞地走过去，就见摇篮中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

　　它浑身长满鳞片，还有一条粗大的尾巴。

　　不过，它已经没有了呼吸。

　　……

　　圣堂之中，烟火缭绕。

　　王后简妮与新生儿的遗体安静地躺在陌客的雕像前。

　　千百支蜡烛闪烁着光辉，照耀着她们前往天堂的道路。

　　国王屋大维低着头站在妻儿的遗体前，脸上胡须拉茬，分外憔悴。

　　吱呀一声，圣堂大门打开，一个清脆的脚步声响起。

　　“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屋大维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想一个人待到多久？”

　　听到这个声音，屋大维才连忙转过身：

　　“母亲，您怎么来了？”

　　玛格丽·提利尔王太后走了进来，三十年过去了，这位曾经的高庭玫瑰已经不再年轻，但岁月也给她增添了一份雍容华贵的气质，此时的她穿着一身绿色金边宫装长裙，浑身散发着母仪天下的威严与庄重。

　　“我不来，你是不是准备把自己永远关在圣堂里？”

　　“当然不会。我只是……在哀悼。”

　　玛格丽上前几步，取出一支蜡烛，点亮后放在简妮王后和死婴的棺椁前。

　　默然祷告几句，随即重新看向儿子，告诫道：

　　“哀悼也该有个限度。”

　　“我不明白！”屋大维发泄似的说道，“为什么诸神不肯赐我一个儿子！还有父亲，你们不是都说他现在已经成了新的神灵吗？那他为何要让这样的厄运降临到自己的儿子身上？”

　　“你居然以为神灵是无所不能的？”玛格丽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失望，“你的父亲用自己的一生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人类是不用屈从于神灵！他用自己的生命撑起了凯撒家族的脊梁，而你，居然想要再次跪下去？”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屋大维有些慌了。

　　玛格丽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儿子，继续训斥道：

　　“而且，你的父亲正在面对另一场战争，一场我们凡人无法理解，更无法想象的战争。你，作为他的长子，他的继承人，就算不能帮他一把，也不该用凡间的琐事去烦他，更不可以因此产生怨恨！”

　　“我没有，母亲。”屋大维连忙道，“我会重新振作起来，简妮的事情不会击垮我，我还年轻，还可以再娶。”

　　“这才对嘛。”玛格丽放缓语气，伸手帮儿子理了理头发，“七国大领主中，还是有不少适合你的女孩，我会帮挑选一个做王后。”

　　屋大维犹豫了一下，随即道：

　　“母亲，我已经有一个人选了。”

　　“哦？是哪位小姐？”

　　“是阿莉里娅小姐。”

　　“阿莉里娅？”玛格丽微微一惊，“阿莉里娅·沙德？”

　　“阿莉里娅·凯撒！”屋大维纠正道，“她也是父亲的血脉！”

　　“但你父亲毕竟没有正式迎娶娜塔莉·戴恩公爵，所以……”

　　“但阿莉里娅身体里确实流着凯撒家族的血！而且我是国王，我有权将私生女合法化，让她恢复凯撒家族的姓氏！”

　　玛格丽突然想起了什么，沉声问道：

　　“你们是不是早就好上了？海伦娜是不是……”

　　“没错。”屋大维坦然承认，“海伦娜是我和阿莉里娅的女儿，我也会给她一个身份。”

　　“太乱来了！”玛格丽怒道，“你是国王没错，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肆意妄为！”

　　“我知道海伦娜的身份很尴尬，但我并不是要让她成为我的继承人。”屋大维解释道，“阿莉里娅既然可以为我生下一个女儿，当然也可以再给我生一个儿子！一个合法的婚生子！一个父母都是凯撒的纯血龙种！

　　谁还敢质疑他的合法性！”

　　玛格丽依然摇头：

　　“但你和阿莉里娅毕竟是兄妹，同父异母，但依然是兄妹。”

　　“真龙血脉本就该同族通婚！”屋大维理所当然地说道，“简妮一直无法为我诞下一个子嗣，或许就是因为她身体太弱了，无法承受真龙血脉。”

　　“伊耿、伊蒙、雷妮丝他们可都是与非真龙血脉结合，依然子嗣昌盛。”

　　“母亲，我无法承受更多的质疑。”屋大维扶住玛格丽的手臂，沉声道，“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你知不知道，有些人甚至在背后说我体内的龙血不够纯粹！

　　所以，如果再来一个‘简妮’，我会崩溃的！

　　只有阿莉里娅可以，她也是一个凯撒，她已经证明能为我生下子嗣。

　　我的新王后，必须得是她！”

　　玛格丽看着固执的儿子，终于叹息一声，道：

　　“好，我会给娜塔莉公爵写信。”

　　“谢谢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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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王终究是顺利娶到了心仪的对象。

　　虽然引起了一些争议，但无可否认的是，阿莉里娅确实是凯撒的女儿，她之前一直冠着沙德的姓氏，却享受着公主的待遇。

　　而且，阿莉里娅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和性格，在七国贵族中很受欢迎。

　　虽说私生女和兄妹通婚存在些许不妥，但在玛格丽太后的极力推动下，这桩婚事还是得以顺利进行。

　　凯撒陛下沉睡后就一直居住在龙石岛的丹妮莉丝太后，也破天荒地骑着黑龙驾临君临城，参加了这场婚礼。

　　她的女儿雷妮丝公主，以及两个儿子伊耿和伊蒙王子，也都带着家人出席。

　　不得不说，相比于玛格丽太后这一脉的独苗单传，丹妮莉丝太后这一脉真的是人丁兴旺。

　　雷妮丝公主有四个孩子，伊耿王子有一子一女，伊蒙王子同样也有一个儿子。

　　这次婚礼，凯撒家族二代、三代齐聚一堂，倒是能让人清晰地看出这种差距。

　　玛格丽太后这边冷冷清清，丹妮莉丝太后那边则是热热闹闹。

　　目睹这一切，七国贵族中，不少人都若有所思。

　　如果阿莉里娅王后不能为国王生下一个儿子，恐怕铁王座继承人的问题会再一次浮现。

　　不光是继承人的问题，甚至还有阿莉里娅王后尴尬的身份问题，还有国王强行迎娶自己妹妹的问题……这些问题虽然暂时被强压下去，但终究会在某个时机，被某些人，引爆出来。

　　婚礼宴会上，玛格丽太后穿着一身深绿色的宫装长裙，上面绣着提利尔家族的金色玫瑰，而丹妮莉丝则穿着一身黑色礼裙，胸前纹着红色三头龙。

　　两人姿态亲密地坐在高台上，言谈甚欢，亲如姐妹。

　　台下，国王领着新王后接受贵族的祝福，又走出王座厅，来到红堡城头，迎接全君临人民的欢呼。

　　“给我一个儿子。”他在妻子耳边道。

　　说完又重复了一遍。

　　“好。”阿莉里娅王后笑着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