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归入黑暗

董成大步走进神殿。大厅内空无一人，迎接他的是满屋亮如白昼的灯火。

这是董成在一天之内第三次踏进作为师部会议室的神殿大厅，没有第一次参加作战会议时的严肃，也没有第二次与荆棘卫士搏杀时的激烈，只有一种空寂的气氛充满此刻的神殿。

琳琅满目的藏品在灯光下一如既往的展示着古老的神韵。无论是精美的地毯、细密画，还是陶罐、铠甲，都安静的保持原来的姿态，仿佛战火和硝烟从未降临过这个世界。

原木护卫的师长，银河联邦的蓝元少校和他的藏品一样安静。他站在大厅的外伸露台上，俯瞰着夜幕下的悲恸山区。

董成慢慢的走近。眼前这个人，这个需要为八年来行星地面所发生的一切负责的人，此刻会是怎样一种心情？

“你终于来了，中尉。”蓝元也没有回头，仿佛神殿南面城区内的激荡战火并不存在。

他自顾自的望着北方绵延的山脉。那里没有计划中该有的一切，没有怒吼的枪炮和冲锋的士兵，只有一片沉静山林和旷野里呜咽的山风。

“是的，我来了，将军阁下。”

“我看不见山区的灯光，午夜的行动停止了？”

“是的，将军阁下，我稍稍耍了一点不光彩的小手段，假传您的命令中止了进攻行动。”董成用向上级汇报的态度说道，“就算相处时间不长，我也不忍心看着我的部下，或者说林昭的部下们白白牺牲。”

“他们是在为人类做出必要的付出。”

“这样的牺牲是否必要，不该由您一人判定，将军阁下。”

“历史会做出结论的。为了文明传承，为了避免种族的灭绝，为了人类的未来，总要有人要承担大任，承担牺牲。”蓝元慢慢的转过身，平和的看着董成，“你对未来有什么期待吗，中尉。”

“有人告诉我，我是没有未来的。”董成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贝因都先知的话语。

“我总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将来地位越高，拥有的权利越多，对人类的威胁越大，可有人不这么看。”蓝元说道，“你愿意承担大任吗？”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将军阁下。”董成说道，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人”算是哪类人？

“她一直认为，你就是她要找的人。当你短暂的出现在行星大气圈内时，她就察觉到了你的存在。”

“她是谁，另一位贝因都先知？”董成的灵能剑依旧没有发出电光，他的身体也开始有些失控。是的，我的身体在休眠，一旦灵能消失，我大概就会直接休克吧，他想着。

“她向我们透露黑暗中的威胁，她一直在影响着贝因都人，试图拯救他们。可以说，她是唯一的希望！”

“是谁唯一的希望？”董成问道，“贝因都人的？”

“是贝因都人的，也是我们的，是人类的。”蓝元叹息道。

“你是指整个银河联邦的人类？”

蓝元摇摇头说道：“比银河联邦更广泛，整个种族，整个宇宙中的每一支人类后裔。银河联邦向外扩张遇到了诸多星球，用武力迫使其归顺的这些星球……就比如我们所在的穆斯贝尔海姆，它们都是人类文明的果实，一脉相承。人类绝不仅仅是银河联邦那群以武力向外扩张的暴民。”

蓝元挺直了身体，直视着董成：“看到真正的，重要的敌人，不是贝因都人，或者而是躲藏在黑暗中的旧日支配者。”

“旧日支配者，那些贝因都人的神吗，他们是不是一群强大的灵能者？”董成想起了黑暗通道中朱尔丝和罗莎琳关于贝因都的神迹对话，还有尸体身上莫名其妙的章鱼头徽记，“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会想办法找到你的，告诉你一切，让你做出选择，成为人类的拯救者，或者毁灭者。”蓝元让身体向后靠去，“真希望能看到那一天。”

董成突然觉察到原木护卫师长想要做的事情，可他的反应变得有些迟钝，连迈步都不那么轻松了。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蓝元翻过了露台的栏杆，飞快的向着黑暗坠了下去。

他算是死得其所了吗，董成觉得自己还是无法理解蓝元近乎疯狂的思维。他独立一人走出神殿，星坠地的战斗早就结束了，恶徒们正在打扫战场，朱尔丝、罗莎琳和虾米都来到了神殿外面。

“将军跳楼了……你对这样的结果满意吗……”董成对朱尔丝说道，不知怎的，眼前的胜利没有收到预期的欣喜，他觉得事情似乎只是刚刚开始。

然后，他转头对虾米说，“报告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先斩后奏调动部队的事，还有参与这次作战的事，把责任都退给我就行了。”虾米不置可否的摸了一下鼻子，算是对长官的回答。

最后董成来到罗莎琳的面前：“任务完成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伸出了双臂，就在他想给女伴一个大大拥抱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像是所有的灯光熄灭了，他觉得自己的世界猛地陷入了黑暗，罗莎，可能要下次再告诉你了……

黑暗，又是无边的黑暗，蓝元已经坠入其中，难道我也要步入其中吗？

董成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治疗舱内了，在半睡半醒之间，他似乎看到朱尔丝、罗莎琳先后来看过他，又离开了。等他的逐渐清醒时，站在舱外的只有虾米。

“你最好快点好起来，中校，作为我实习期的考官，我的实习成绩单需要您来签字确认。”虾米说道。

“中校？”董成疑惑的问道，他怀疑自己又不自觉的用灵言伪装成了林昭，也不对啊，林昭只是陆军中校，不可能是虾米的实习考官，虾米也不会认识他的。

“在你昏迷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老大。咱们军团的晋级命令统一下达了，团长晋升为上校，而你现在是副团长，中校，分管支援连和空降四连。”

“我成了副团长，莱纳呢？”

“他晋升少校了，不过还是团部执行官，最近准备带着他的空降一连负责训练新兵呢。”

变化可真大，董成想着，又问道：“有补充进来的新兵了？”

“原木护卫的那些人，他们整个师的番号被取消，官兵全部一撸到底，有一批被特赦的成了咱们的补充兵，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挺过托斯卡尼少校的魔鬼训练。”

是吗，如此一来，屈诚、封茜、韩越，还有其他曾属于骄阳团的士兵说不定也能成为恶徒，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不错的结果了，董成想着。

“哦，还有一件事情，海军中校罗莎琳·卡尔德，让我告诉你，特勤上校朱尔丝·斯卡雷特需要她协助，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对了，我想起了，她就是你送礼物的那个妹子嘛，你们是怎么勾搭上的？”

“想让我给你的实习考核写成不合格吗？”董成拍击着治疗舱的内壁。

他等待着走出治疗舱的那一天，迎接自己新的未来。


第二卷 虚空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