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远征的终结

白银纪元893年，持续八年、损耗巨大的所谓穆斯贝尔海姆星系归顺之战，总算是偃旗息鼓了。

特勤上校朱尔丝·斯卡雷特的报告送到北方星区司令部的最高层后，引发了一场意料之中的巨大震荡。

太空航母海拉号的头号指挥官上将卡恰耶夫首当其冲，被要求立刻前往星区司令部所在地阿斯嘉特的金宫接受调查。

刚刚结束治疗的董成，还没走出海拉号的舰上医院，就接到一份请柬，邀请他参加海拉号为太空上将卡恰耶夫举行的送别仪式。

董成捏着这张有点烫手的请柬，找到了守墓人军团的连长丹尼斯·奎德，对他说：“我们的奎德上尉能不能代劳参加一下呢？老实说，我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位老人家啊。”

“一个躺在治疗舱里都能得到晋升的家伙，有什么脸求累死累活的上尉当替身？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去吧，中校先生。”守墓人奎德很干净利落的回绝了董成，他似乎也听到董成升为中校的传闻了。

看来酒友加战友合在一起的面子也不够大，董成只能和那些高级军官们一起，来到海拉号的舰内太空港，为了太空上将卡恰耶夫送行。

没有激动人心的讲话或喧嚣热闹的酒会，整个送别仪式简单而沉闷。只有太空上将的宠物，他的那些鸣虫很卖力的叫着，成了送行的唯一伴奏者。

仪式的活动只有一项，军官们在卡恰耶夫将军登上亚光速运输舰前，依次上前与他握手。几个军阶高的将军长时间的与上将拥抱告别，紧闭的嘴唇咽下了临别的祝福；中级军官们多是上将提拔的老部下，他们一一敬礼，把对长官尊敬和爱戴化作握手礼的延长。

老将军尽管看上去神色黯然，步伐仍然沉稳有力。一个半世纪军旅风霜的磨练，太空上将的眼神中只有威严，丝毫也看不到惜别的离愁和前途叵测的忧虑。

要是换作我，是不是满眼都是愁云惨雾呢？说不定也有愤愤不平的怨恨？站在队伍最后一个的董成感叹着。

当卡恰耶夫走近时，董成真切的感觉到与上次见面时相比，太空上将老了很多。他眼袋肿得很高，脸上的老人斑也显现出来。上将阁下牵头让我参加朱尔丝的任务时，大概没想过他的安排，最终会导致自己走向如此黯淡的结局吧。

终于轮到董成向老将军告别了，他庄严郑重的行了军礼，“上将阁下……”董成不知道该对这位老人说什么。

“没关系，那是你的职责所在，你做的很好。”卡恰耶夫不但紧紧的握住了董成的手，还把他拉过来给他一个拥抱，“八年前我就知道，自己会是如此收场的。”

八年前就知道？董成不明白太空上将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这位老者的退场不该如此凄凉。

在目送老将军登上运输舰时，董成听见身边情报专员，陆军上校科莫宁嘟囔了一句：“这才只是个开始吧，今天我们送上将，回头谁来送我们呢？”

他说对了，金宫很快发来消息，远征军就地解散。太空上将卡恰耶夫在接受了短暂的调查后，最终被迫退休。接着，远征军司令部的全部高级将领，包括登陆部队指挥官、陆军中将孙成山，放逐者舰队司令官、海军中将彼得·艾尔斯特纳，海拉号舰长、海军少将凯瑟琳·伯顿和那位先知先觉的情报专员科莫宁在内，多达二十几名联邦军队的将校，都被召回星区军务部接受调查。

频繁的命令让海拉号通讯频道几乎堵塞了，董成没有接到新的命令，又联系不到恶业军团的人，只好天天和一伙年轻军官泡在酒吧里。

前途未卜，又缺乏将军们的约束，海军的舰上传统也轻易被打破了。

董成和丹尼斯也不再满足独占机动部队专属的四十二号酒吧了，他们很快与陆军的军官一起，加入了海军的酒吧。

对外通讯混乱时，热热闹闹的酒吧既是他们交换情报的场所，又是他们挥洒豪情和释放激情的地方。

没了长官约束的海军、陆军和机动部队的青年校官们，在酒吧里讨论关于穆斯贝尔海姆的远征后续的种种猜测，吹嘘以往的战功胜绩，此起彼伏的争论随着酒量的升高不断升级。

董成和守墓人军团的丹尼斯·奎德总是占不到桌子，只能在吧台边喝着一种叫沙漠之泉的烧酒，又苦又辣而后回甘的口感让他们喝了三瓶还不肯罢休。

几杯酒下肚，董成又想起来贝因都先知所注入的恶意和蓝元少将死前的警告。

蓝元少将口中的“她”究竟是谁？唯一的拯救又作何解释？旧日支配者是什么？担当人类的拯救者或者毁灭者，这个责任也太重大了。

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成了人类的毁灭者，那位具有古典气息的美女特勤上校朱尔丝·斯卡雷特会来逮捕自己吗？在酒吧的吵闹中，董成禁不住回想起在行星地面那刺激、美好又短暂四天时光，回想起朱尔丝和罗莎琳两位美人儿。如果她们此刻能在身边，那该有多好啊。

但是朱尔丝本人却消失了，董成醒来后，就再也没能和她联系上。特勤上校的工作决定她的行踪是秘而不宣的，只怕北方星区总司令梅莱斯·费尔南迪太空元帅，都不一定知道朱尔丝具体在什么地方。

而前任放逐者舰队驻地联络官，海军中校罗莎琳·卡尔德也被朱尔丝带走，和她一起失踪了。远征军的震荡也波及到了罗莎琳，曾经到过行星地面为原木护卫服务成了她的污点，朱尔丝把她带走似乎也是一种保护。

“这场战争早该结束了！”旁边一桌有人高声喊叫着。

是两个海军小子，他们天生拥有战舰主人傲慢神态。

二人对八年归顺战争的将会怎样收场争论个没完没了，高个的那个说战争到此就算结束，这颗没什么价值的荒漠行星就像路面上的小石子早就该一脚踢开。

另一个胖乎乎的似乎觉得军人的荣誉高于一切，必须一雪前耻，星区一定会选派更为得力的将军再次远征。两人的争辩声越来越高，最后甚至赌上了两个月的薪水。

一伙陆军军官不知怎么也参加了海军军官的议论。很快的，关于归顺之战的结局讨论变成了海军陆军能力的争执，最后又归结到酒量的比拼。

他们战团越来越大，兵种越聚越多。董成觉得酒吧内所有人都大喊大叫，所有人都不知道别人在说些什么。他看见穿梭的勤务兵不停的打开酒瓶，一些喝兴奋了的军官，顺手把空瓶摔下地上，“砰砰啪啪”声音响成一片。

差不多每个人都照例喝高了，各种曲调的军歌唱的荒腔走板。还有一个海军中尉，把《将军决战在战场》改成了《英雄决战在酒场》，唱的是慷慨激昂，引起了一片哄笑声和叫好声，整个酒吧乱成一团。

在这样热闹的气氛中，董成感觉自己并没喝多少，却好像连酒杯都拿不稳了。

不止是他，他身边的丹尼斯，其他军官，勤务兵都是如此。桌上的酒杯、酒瓶开始翻倒，甚至桌椅也都在前后左右的乱动。

好像是舱内的地板在晃动。

不对，是太空航母海拉号本身在晃动。

酒徒们纷纷感到这次晃动的情况大大的超出以往，喧闹声很快停止了。

董成听见外面的走廊上似乎有人在喊：“天啊，有艘大船正穿过我们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