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马六甲大海战

　　轰、轰！轰轰！

　　在震天的爆炸声中，一名衣衫褴褛的骑兵被气浪掀下马去，挣扎着爬起来的骑兵背后背着一个黄色的信筒，踉跄的踏着同袍的尸体爬上炮台，举目四望，整个大沽口外海都是洋毛子的兵舰，呼啸的炮声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让骑兵为之一愣。

　　骑兵随即大吼道：“左翼总兵赵大人，赵添富大人在吗？”

　　一名浑身鲜血的守备一把拽过骑兵道：“低点身子，不要命了？洋毛子登滩了。”

　　骑兵焦急道：“我有圣旨在身，快请赵大人接旨啊？”

　　守备惨淡的一笑道：“有增援吗？”

　　骑兵随之一愣道：“我是骁骑营的，昨个全营开拔护送皇上去承德了，小子我家在四九城内，不愿远遁于是投在僧格林沁王爷麾下，听说南洋水师林提督林大人的陆战队从山东威海登陆有几天了，日夜兼程赶来勤王。”

　　守备长长的出了口气，探了下头望着密密麻麻登滩在淤泥中奋力前行的英法联军，长叹声道：“赵大人和右翼总兵郝大人，督监张大人，直隶总兵哈斯图大人都殉国了，你还是早点下去吧！给僧格林沁王爷带个口信，最迟今儿下午，大沽口就守不住了，让他老人家早做准备。”

　　骑兵犹豫了一下放下圣旨，转身离开了，满脸鲜血的守备打开圣旨，望着那句全体兵将官升二级欲哭无泪，许久喃喃道：“皇上你老人家到是好，躲了远远的，你让我们这些当臣子的替谁卖命保护谁啊？”

　　过了一会，守备整理了一下残部，挥舞着卷了刃的钢刀大吼一声：“弟兄们，念在我斐某平日带你们不薄，今日随我杀洋毛子啊！”

　　随即十几名兵勇跟着守备冲了出去，炮台下面顿时响起了噼啪的洋枪声，但是更多了兵勇则丢掉了手中的武器，将号褂子一扯，转身逃走了……

　　在八里桥大营之内的僧格林沁无力的坐回了椅子之上，肃顺、景寿等人竟然瞒着满朝文武劝皇上移驾承德避暑山庄，血战了七天的大沽口炮台最后一座丙七也陷落了。

　　站在行军图前久久不语的僧格林沁突然询问幕僚道：“南洋水师提督林海疆林大人的洋枪队和炮队现在在什么位置？我军如果后天出击，他们能否赶到？”

　　几个幕僚研究之后无奈道：“恐难以赶到，要不我们等林大人的洋枪队和炮队赶到在从长计议？”

　　僧格林沁感慨道：“洋毛子岂会让我们如意？我担心他们这二天就会向我大营发动进攻，我军驻防八里桥，背后亦是京师重地，已然只能进不能退了！”

　　幕僚顿时无语，好一会，僧格林沁一拍几台朗声道：“调左翼马队和步营入防八里桥大营，退无可退，我军当在此与洋毛子决战，派出侦骑联系南洋水师之陆战队，望他们看在我与他们家林大人同殿为臣的份上出击敌后，战后当记南洋首功。”

　　僧格林沁的快马侦骑四处寻找南洋水师陆战队之际，张正带领的陆战队正在翻浆泥泞的道路上痛苦的缓缓前行，陆战队员全部都集中到了火炮的旁边，不时陷入泥坑的野炮让官兵们疲惫不堪，骡马的鸣叫，越是焦急行军速度就越是缓慢。

　　无奈之下，张正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炮队辎重后行，主力轻装前进。

　　与此同时在广州城内，叶名琛和柏贵望着面前的十二道勤王圣旨已经彻底的麻木了，南洋水师广州部的十个营头正在城外构筑什么野战工事，提督林海疆行踪无人知晓，但是王法仁告知叶名琛林提督倾其家产购得四艘铁甲舰已然出海迎击洋夷舰队。

　　叶名琛可谓是出了一身冷汗，英法舰队出港那天他是亲眼所见，舰船满洋、船帆遮天！如果南洋提督林海疆败亡，估计这广州城也是守不了多久了的。

　　怎么办？叶名琛无奈的望了一眼柏贵，柏贵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战不能，走不能，又有何为之？”

　　叶名琛轻轻的哦了一声道：“我等封疆为官一方，今日之时局也是无奈之，只能力保百姓之平安了，虚名如浮云能奈我何？”

　　柏贵惨淡的一笑道：“挺着死？”

　　叶名琛用手推了推面前的十二道圣旨道：“皇上已经去了承德，给了我们这不战不和的旨意？我们身为臣子已然要以身赴难了！前朝天子尚知为国守门，与国同休。”

　　柏贵闻言当即脸色一变道：“叶大人甚言啊！甚言啊！”

　　在承德避暑山庄之内，咸丰坐在万寿殿的龙椅之上，望着神情坦然的肃顺犹豫了片刻道：“朕是不是不应该离开京城？僧格林沁郡王和南阳水师的将士正在与寇血战。”

　　肃顺微微一愣，他知道这位胸无大志的主这会可能稍稍有些良心不安了，于是肃顺道：“天子乃是万金之躯，怎可涉身于枪炮交战之险地，僧格林沁、林海疆以及大沽口的各路总兵皆是朝廷干将忠臣，皇上请放心。”

　　肃顺话音刚落，突然外面一个小太监捧着一份密匣奏报急步在门帘外跪倒道：“十万火急！大沽口战报！”

　　咸丰顿时一惊，急忙道：“快呈给朕看看，快呈给朕看看！”

　　养心殿总管福德急忙拿出钥匙打开密匣，将奏卷放在咸丰面前，咸丰看完之后顿时大惊道：“左翼总兵赵添富和右翼总兵郝成国，督监张秀，直隶总兵哈斯图皆以身殉国，南阳水师提督林海疆率余部数艘战船出海拦截洋夷援兵，僧格林沁率部在八里桥与洋人交战，以保京师。”

　　“怎么办？朕怎么办？朕对不起列祖列宗啊！朕无颜以对天下啊！朕要返回京师，提盛京之兵！”面对咸丰的嚎啕，一直没言语的景寿则进言道：“皇上，此刻当以不动对万变啊！”

　　“什么？”咸丰不解的望着景寿？

　　景寿坦言道：“臣之前以小人之心度林海疆林大人之腹，林海疆此举虽是为国尽忠，但是对大局无意，僧格林沁能否战胜大沽口得胜进犯京师的洋人尚且未有定数，所以朝廷不宜表态，反而应该召英、法、俄、美公使前来承德，俄国公使早有意愿从中调解。”

　　“混账王八蛋！”血气充脑的肃顺飞起一脚将景寿踢倒在地，一顿老拳把景寿打得满脸开花，脸上五颜六色的景寿一边哀嚎一边大叫臣这是为了国家社稷啊！

　　咸丰命人拉开了御前失态的肃顺，不过却并没有半点惩罚的意思！

　　咸丰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道：“打赢了就厚厚封赏，如果战败，就将责任推给林海疆和僧格林沁？”

　　肃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泣道：“皇上不可啊！景寿此乃亡国之言，倘若在有下次，我煌煌大清将再无可战之将，在无御敌之兵啊！”

　　咸丰神情疲惫的挥了挥手道：“朕知道，你们都下去吧！”

　　格南丁中将佩戴着金丝边大授带稳坐在胡桃号旗舰的舰桥上，格南丁中将可以说是大不列颠帝国皇家海军将领中的一个特例，敢于在舰桥上坐椅子的整个皇家海军之内也就只有他一个。

　　今天对于格南丁中将来说是一个十分高兴的日子，能够去征战他国，本身就是一件富得流油的事情，作为詹姆斯·威廉的铁班底，格南丁中将自然知道这次机会来之不易，二十六艘三级战列舰和二百五十九艘运输船组成的庞大舰队让他信心十足。

　　一旁的舰队参谋官吉维特满脸笑容道：“司令官阁下，在有几个小时我们即将进入马六甲海峡了！”

　　格南丁中将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再新加坡、香港停留了，直接奔向清国大沽口。”

　　正在这时，瞭望台上响起了急促的警报钟声，格南丁中将即便不用望远镜也能发现远处天边的黑色烟柱？难道会是铁甲舰？一丝不祥的预感从格南丁中将的心头浮起。

　　不过格南丁中将可不是什么初经战阵的菜鸟，拥有丰富海战指挥经验的他立即吩咐战斗舰向旗舰靠拢，准备拦截消灭敌舰，运输船与舰队脱离，全速向新加坡方向驶去。

　　二十艘三级战列舰在格南丁中将的旗舰旁缓缓集结，这个集结过程对于风帆战列舰来说无疑是极其危险的，繁琐的降帆、转舵、换副帆等等。

　　其余五艘则护卫着庞大的运输船队向新加坡方向驶去，当格南丁中将好不容易完成菱形编队，运输船护卫舰队方向又传来警讯，他们的前方也出现了四道烟柱，显然编队不可能在进行调整了，是让运输船混入编队后方还是先击溃当面之敌？格南丁中将一时间也有些犹豫不决了。

　　站在旗舰致远号舰桥上的林海疆放下了望远镜，在这个距离上他通过目视就已经能够看见英舰高耸的船帆了。

　　无疑，风帆战舰确实要比林海疆的装甲防护巡洋舰要漂亮得多，作为称霸海洋的利器，风帆战列舰已经在大洋之中驰骋了几百年，创造了无数的奇迹。

　　不过之前的风光和美丽已然成为了昨日黄花，林海疆对通讯官朗声道：“旗语通知各舰，全力歼敌于海上，成败在此一举，发扬帝国海军军校精神，务必争取最大荣誉！”

　　林海疆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致远舰为旗舰，冯国华镇远舰、秦水哥平远舰、关晁济远舰、马涛靖远舰紧跟战队其后，跟随旗舰快速穿插打乱敌阵，给第二打击编队创造机会。”

　　马江站在林海疆身后，一脸崇拜敬仰的神色浮于脸上，林海疆一转身则道：“马舰长，下面交由你具体指挥实施，本督为你压阵。”

　　一旁的书记官则旁若无人的大声道：“1857年4月18日午后13时17分51秒，中华帝国海军主力于马六甲海峡南40海里海域拦截大不列颠帝国皇家海军舰队一部，敌众我寡，我军将士决议抱定慷慨成仁之决心，与敌死战，13时19分21秒大都督林将战列第一打击编队指挥权交予中校马江，大都督林坐镇旗舰，全军共勉！”

　　林海疆深深的吸了口气道：“那就开始吧！”

　　马江摸了摸自己的旧港军校佩剑，有些激动道：“左满舵，各舰跟着旗舰发射校正弹，升主帆、半侧帆，主机开全车！编队以三十度角接近敌舰编队。”

　　一旁的副官立即大声重复道：“满舵左，各舰跟着旗舰发射校正弹，升主帆、半侧帆，主机开全车！编队以三十度角接近敌舰编队。”

　　以杜海鹏来远舰为旗舰的劳伦斯和身处徐穆尘威远舰的舰队参谋长周瑜进行了旗语沟通，他们命令杨天华定远舰、唐志强抚远舰紧跟其后，以战速快速穿插，撇开敌方战舰，直接炮击敌方运输船，打乱敌方编队战阵，将运输船赶向其主力舰队编队。

　　轰！

　　1857年4月18日午后13时57分55秒，随着马六甲大海战的第一颗炮弹出膛，一场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全装甲防护巡洋舰与风帆战舰之间的大海战拉开了序幕，一方是大英帝国为之依靠称霸海疆的主力舰船三级战列舰，一方是新生代的主力装甲防护巡洋舰。

　　“降侧副帆，半落主帆二十度转半，开全车，调整航向四度、五度、六度、七度，准备接战，各炮位瞄准，延长瞄准！”马江拉长了嗓音快速清晰的下达着命令。

　　林海疆对于马江的表现十分满意，简洁、快速、清晰、准是海军舰长下达命令的先决条件，而临阵不慌、遇险不乱、忠诚智勇则就是要看临场表现了。

　　格南丁中将此刻再也无法稳住钓鱼台了，挂着陌生旗帜的铁甲舰已经发射出了定位炮击测算弹，而且竟然要向己方的侧舷死角逼近？

　　“全体落主帆，缓慢右转舵，升四、五、六、九侧帆，侧帆迎风！开炮门，备战接火！”格南丁中将快速的下达了命令。

　　对方的训练有素让他十分震惊，对于铁甲舰这个克里米亚战争之后越来越受到重视的宠儿他还是有些了解的，格南丁中将同詹姆斯·威廉都不是迂腐的海军部的老骨头，竟然为了美观而拒绝建造装甲防护巡洋舰，更不是国会那些眼中只有金钱目光短浅的家伙。

　　格南丁中将很难想象他竟然会在遥远的东方遇到这样一群训练有素的对手？难道他们就是詹姆斯·威廉阁下之前提醒自己要多加注意的旧港势力吗？一个势力竟然拥有匹敌帝国分舰队的海上力量？这一切似乎太不可思议了？

　　自己的舰船在速度上处于绝对的劣势，但是在舰船数量和火炮门数上占据了优势，格南丁中将非常清楚，如果一旦指挥出现失误，那么即便击溃了敌军己方也会损失惨重。

　　所以格南丁中将下令舰船编队放弃T字头，该为圈形战列线游走，A队和B队相互衔接，以侧舷火力迎接敌舰。

　　英舰队的编队转换让林海疆暗自佩服不已，果然是依靠海洋掠夺起家的帝国，不过马江指挥的五艘铁甲舰用战速快于对方转向的优势，几个战术假机动就使得格南丁中将一方忙得不可开交。

　　“接战！前主主炮瞄准英舰尤德号，后主炮瞄准英舰月季花号，副炮战列线水线下斜射，各个炮位开炮！”马江几乎是用大吼的方式下达的命令，副官和二副在紧张的传递复述着命令。

　　轰、轰轰轰！

　　随着致远舰的开火，后续四舰也在十秒内相继锁定目标开火，在二千码的距离上，克虏伯兄弟公司所制造的260毫米双联重炮以及一百毫米副炮的精确度可谓相当之高，安有引信的预制爆破弹的巨大威力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仅仅被命中了一发的尤德号德整个舰桥以及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大火，主、副桅杆均以折断，舰上的水兵纷纷跳船逃生，失去控制的尤德号在未减速的情况下一下撞在了哈尔金伯爵号的尾部，哈尔金伯爵号尾部破裂入水，航速顿时降低了下来。

　　格南丁中将被对方炮火的巨大威力以及射程所彻底惊呆了？这是什么炮？

　　林海疆很无奈，因为时间紧迫的关系，只有致远舰等五艘归国的战舰更换了这种最新式改良之后的克虏伯舰炮，原有的镇远、定远两舰因为排水量的关系，无法安装双联装的克虏伯大炮。

　　当然各舰是以三十度角插入战列的，但是海战本身就存在极大的变数和机动性，因为海流本身就是在不停变化的，格南丁中将指挥下英舰的战列线也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炮声。

　　海面上顿时一片片升起了弥漫的硝烟，英军本土舰队装备得都是海军部认为最先进的阿姆斯特朗前装炮，从六磅到24磅不等，在训练有素的炮手的配合下，各舰自行掌握炮击时间、角度，一时间链弹、开花弹、散弹如同大雨一般向五艘装甲防护巡洋舰罩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