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赴京前夕

　　袁天罡为什么会如此懊恼？我们暂且不去理会。且说小小从大殿出来之后，脑海当中回响着那位道长的话，心中高兴。竟然叫过鬟儿，让她掏出了身上最后一块十两重的银锭，毫不犹豫的放进了功德箱中，引来旁边的香客们一阵侧目：

　　这位夫人好大的手笔……对于普通香客来说，能够给上几十个大钱已经算是虔诚大方了。给上三五贯的，就是那种家中甚是富裕之人。这位夫人出手就是十两银锭，怕一定是大富大贵之家的少奶奶了……

　　小小对旁人的议论和鬟儿的低声抗议充耳不闻，夫君能够平平顺顺的步步高升，这对她来说便是最大的安慰。如同鬼迷了心窍一般，此时的小小，对袁天罡的那一番话，已经深信不疑，并且越想越觉得，仿佛本来就应该是这么回事。

　　把银子放进功德箱，小小又面对着偏殿里竖着的各位三清老祖，挨个挨个的虔诚叩拜。末了站起来，拉着旁边的鬟儿轻声吩咐道：

　　“鬟丫头，反正我这银子已经随喜了，你不妨也去让那位袁天师给你算算……”

　　鬟儿心中还在为那十两银子心疼不已，闻言撅起小嘴气鼓鼓的道：

　　“夫人倒是大方，这十两银子，都快赶上府上一日的开销了。奴婢心疼肉疼全身都疼，还算个什么劲？”

　　小小也不生气，鬟儿这个小财迷掌管着江府的一部分花销。不仅对自己抠门，对所有胡乱花钱的人，她都深恶痛绝。曾经有个江府的下人到镇子上采买装鱼的水缸，因为当时要得甚急，而店家碰巧已经没有那种最为粗糙的水缸出售了。那下人事急从权，便采购了稍微好一点的一种水缸，多花了六十文大钱。回来之后被鬟儿骂了个狗血淋头，差点让他从江府卷铺盖走人。最后虽然在小小的暗中劝阻下改变了主意，却从此在江府的下人当中落下了个“吝啬总管”的名头……

　　小小见鬟儿这幅模样，轻轻一笑：“求姻缘啊，反正银子已经给了，也不可能要回来。那鬟儿你何不去请那位袁天师给你算算姻缘，看看我们的鬟儿，究竟是贵妇人命呢，还是孤独终老的命。我听说，那位袁天师测算的姻缘签，可是非常准确的哟……”

　　前面就说过，这个时代的人们，对鬼神之说人人都深信不疑。因此，对于这种测字算命的勾当，也是人人都心存敬畏。听说殿中的那位袁天师算命非常准，又想着反正银子已经花了要不回来，鬟儿终于还是心动了，试探着向小小出声道：

　　“那奴婢就去让那位天师给算算？”

　　小小含笑点了点头：“快去吧，晚了，那位天师可能就收工了……”

　　鬟儿赶紧跑去领了个号牌，生怕天师真的收工了。鬟儿刚走，李夫人也从大殿之中出来了，她跟小小同时领的号牌，一前一后。问的则是宝贝儿子李钦的姻缘，结果不怎么好。那天师解出来的签上说什么好事多磨！这让李夫人心中甚是忐忑，连连安慰自己：算命也不一定全都准的。可是心中却知道，这位天师说的恐怕真是准确的，儿子和那吴家小姐，此时不就正在经历着磨难么……

　　娘俩在外面东拉西扯的聊了一阵，鬟儿也出来了。虽然依然是平时那副甚是严肃的脸，但是从那轻快的脚步和脸上有些掩饰不住的笑容来看，恐怕她求的姻缘签甚是合意。小小笑着打趣了两句，弄得鬟儿连声不依，只好打消了探听笺言内容的心思，吩咐众人准备下山。

　　这时候出问题了，此时天色已晚，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天便要黑了。而这一路下山，虽然都是下坡路，但是山路崎岖不平甚是难行，起码需要两个时辰。何况他们还带着虎头和另外两个一个多月的小宝宝，若是这样下山，实在太危险了……

　　小小自然是想下山回家，但是姚山，李夫人和鬟儿，都连声劝阻。说既然天色已晚，便干脆在山上的道观当中住宿一宿，等明日天色亮透了再启程下山。本来在上山的时候，小小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但是此时道观之中住着那个袁天罡，若是他再纠缠，小小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了。因此，她坚持想要下山。但是如同众人所说，连夜下山太过危险，小小又有些拿不定主意。若是自己也就罢了，但是如今有虎头和丫丫、蛋蛋。如果真的让几个小宝贝发生了什么意外，那如何向夫君交代？

　　这样纠结了一阵，终于还是母性占了上风。即便是再次被那袁天罡纠缠，也不能冒这个险。这样决定下来，小小便让翠巧去求住处。没想到不一会儿翠巧回来之后，却带回来一个悲催的消息：道观当中的客房已经全满了，连柴房都住满了人……

　　这下没办法了，只能下山。但是小小担心宝贝儿子和女儿的安全，考虑了一番。还是向姚山问道：

　　“姚山，你们平日里在野外如何扎营？”

　　姚山想了想：“若是有条件，便扎帐篷点篝火。若是没有条件，便只能点篝火挖地坑了……”见小小的目光下意识的向地上瞧，姚山连忙跺了跺脚：

　　“夫人，别看了，这华山上全是坚硬无比的硬石头，根本挖不动的……”

　　小小心中有些懊恼，早知道如此，今日便真的不来了。登这一趟山，竟然出了这么多状况。但是问题还得解决，而且越早决定越好。想了想，再次对众人吩咐道：

　　“立刻动身下山吧，走到何处天黑下来，便在哪里扎营。找一处避风的地方，点起火堆，夜里应当也不会太冷……”

　　众人见小小主意已定，便不再多说什么，纷纷拿起行装动身。姚山想了想，终究还是鼓起勇气对小小说道：

　　“小姐，山下的马车上，正好有一副简易的敞篷，要么属下先行下山，把帐篷拿上山来。夜里让几位小少爷和小姐住在帐篷当中，减少一些山风的侵袭……”

　　小小闻言一喜：“如此就辛苦你一趟了，你一人轻装下山，速度当会快上很多，我们再赶上一段路……嗯，那你就先行下山吧！”

　　姚山点了点头，行了个礼先行下山了。小小则带着一种护卫和丫鬟，在后面慢慢下山……

　　等众人再次碰头的时候，还剩下三分之一的路程。姚山和护卫们合力扎了一座帐篷，让小小带着虎头，丫丫、蛋蛋还有李夫人住进去，一干丫鬟侍女则紧挨着帐篷席地而卧。护卫们收罗了一些柴禾，点起篝火，吃了些干粮，就这么对付了一晚。天亮之后，众人才再度启程下山……

　　……回到江府之后，小小花了近半月的功夫。终于和青儿一起，拟定好了江家农场未来两年的发展计划。农场，江家义学学堂，醉萧别墅也分别制定了负责人。农场自然是青儿总揽全局；江家义学学堂，则是那位和小小同姓的萧博士做主；鬟儿负责醉萧别墅一期的管理和二期的建造监工，以她那抠门的性子，这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将这些事情安顿妥当，小小又去了一趟华阴县城。先拜访了如今的华阴县令，然后请他出面帮忙，和江家祖宅现在的所有人商谈赎回宅子的事情。华阴县令受宠若惊，跑前跑后的甚是殷勤，服务万分周到。最终以九百贯的价格，让这栋当初为了给小小治病，被江志轩以五百贯低价变卖出去的江家祖宅，重新回到了江府的怀抱。虽然如今的江府根本不在乎这栋宅子，但是，这是江志轩一直以来的心愿。拿到房契的那一刻，小小心中也如同完成了一件光荣伟大的使命一般神圣，想着到了京师之后，把这房契交给夫君之后，夫君该有多欣喜……

　　不过说起夫君，小小这些时日却又有些皱眉头。当日从华山求签回来之后，小小便收到了夫君的第一封信，除了保平安，问候爱妻和岳母之外，信中就说了想念儿子和女儿，还有就是……要钱。

　　当初离开华阴赴京的时候，小小总共给了夫君五千七百贯。夫君在信中说那五千贯的飞票交给爹爹保管了，不好意思取回。这个小小可以理解，但是整整七百贯的银锭和大钱，夫君竟然全部拿来资助了那些昔日同窗，这就让小小有些意见了。

　　当然，小小并不是反对夫君行这样的善举。相反，当初还是她吩咐夫君这样做的。但是帮人也要有个限度啊，你总不能自己丝毫都不留吧？如今才到京师十多日的时间，便沦落到要向岳父大人伸手要酒钱的地步，这也太惨了点吧……

　　不过虽然这样想着，小小却依然给夫君又捎去了五百贯，心中想着，最多还有一个多月时间，自己便要到京师和夫君团聚了。这一个多月时间，夫君即便是每天都宴请那些同窗，五百贯也应该足够了吧？除非是每天都去醉月楼那样的高档酒楼，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醉月楼已经不存在了，新东家还在这华阴县当中奶孩子呢……

　　然而，让小小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过才又过去二十余日。夫君竟然又来信讨要银子了，这次同样是要五百贯。这便让小小有些警惕了，前世那个不成器的夫君的影子竟然在时隔近四年之后，再度浮现在她的眼前。

　　小小心中有了阴霾，夫君如此频繁的讨要银子，这肯定不正常。夫君平日里本来是个甚为节俭之人，即便是这些年来江府的经济条件早就已经富裕起来也同样如此。因为夫君并没有什么不良的嗜好，从来不赌，也不押妓，即便是酒都喝得不多，浅尝则止。即便京师当中的物价，比华阴县贵上一倍，即便是他天天都宴请他那些同窗好友和朝中同僚，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将五百贯如同流水一般花了出去……

　　有了这样的担忧，小小在华阴就有些呆不住了。她不担心别的，但是京师之中，各种赌档青楼不少，若是夫君迷上了这两样当中的其中任何一样，那就麻烦了。恐怕这三四年来的幸福，很快就要烟消云散。偏偏夫君在来信当中，又丝毫不曾透露出任何蛛丝马迹，只说是帮钦弟借的，让小小想要从字里行间猜测出一些端倪都不可能。恰恰相反，夫君在信中反而殷殷嘱托，要她千万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不要因为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太过操劳，将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身子给拖垮了……

　　虽然心中存了这样的担忧，但是夫君既然开口讨要，这数目又不是很多。小小还是命人再次给夫君捎去了五百贯，只不过这次小小长了个心眼。让青儿派了一个农场当中踏实可靠的账房随行，希望藉此弄明白夫君是否真的……堕落了……

　　……

　　江志轩为何如此接二连三的要银子？当然是因为京师江府的翻新和装修了。五千贯买房宅子，剩下的七百余贯，扣除几十贯他自己和下人的花销。其余的大部分都买了翻新装修的材料，连工钱都不曾付。所以，他第一次写信回家的时候，要了五百贯，用来支付雇工匠人们的工钱。后面的十几日，每日里又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材料要购买，因此，五百贯没过多久便又点滴不剩。偏偏岳父大人老实，这么多年下来，竟然只背着岳母大人存下几十贯的私房钱……

　　江志轩大为敬佩的同时却又欲哭无泪，只好把主意打到了李钦身上。没想到自从岳父大人解了李钦的禁，允许他和那吴家小姐往来之后。李钦竟然一改吝啬的习惯，各种高档的胭脂水粉，锦缎头钗不停的送，很快就将十几年存下的几百贯私房钱败了个干干净净，在江志轩找到他的时候，他竟然还厚着脸皮想跟江志轩借钱……

　　如同躲避瘟疫一般从李钦的屋子里出来，江志轩仰天长叹：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五百贯难倒状元郎啊！新宅子的装修已经接近尾声，但是江志轩手上已经没钱了。根据那些匠人们的估算，大概再需要个两三百贯，焕然一新的江府新宅就可以交工了。

　　再加上前几日，江志轩在西市上瞧见了一套非常漂亮的琉璃餐具，非常精美。他知道爱妻对那种透明的器皿有种近乎偏执的喜爱，便一心想要买下来放在卧房当中。但是那套餐具要价达一百二十贯，而且非常抢手，商家的货源并不算多。若是再等个几日，恐怕就要卖断货了。基于这样的心思，江志轩才厚着脸皮去跟岳父大人和李钦借钱，想不到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开了口，却是这样的结果，真是悲哀……

　　无奈之下，只好再次写信跟爱妻求援，请她再捎五百贯来。这次的理由是帮李钦借的，说李钦当差之后花销也大。若是李钦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背了这个黑锅，也不知道会不会找江志轩拼命……

　　不过，这近七千贯花出去，在江志轩看来还是非常值得的。不仅他这么认为，便是几日前，李如松跟他去看了京师的江府宅子之后也赞不绝口。也因为如此，他才答应帮江志轩保守这个秘密，希望在女儿和夫人来到京师之后，给她们一个惊喜。

　　成亲这么多年，又一起在小小设计出来的醉萧别墅和江府当中生活了这么多年。江志轩早就对爱妻喜欢的颜色、家具、装饰风格了如指掌，对爱妻的生活习惯也是体察入微。京师这栋新宅子，除了接人待客的正厅和花厅，是按照这时候的主流风格装饰之外。其余的所有地方，江志轩都是按照爱妻喜欢的样式来装饰的。特别是后花园当中的那座草庐，他更是让人建造成了一栋独立的两层小阁楼，简直就是华阴江府的浓缩精简版……

　　……

　　转眼便已是贞观十一年的十一月初！

　　江府的两个小宝贝蛋都已经过了百日，满百日的那天。在江大伯和江二伯的坚持下，江府又办了一次热热闹闹的百日宴。宴请华阴县内的父老乡亲，当日，在赵家村的一些村民的撺掇下，这些村民合力制作了两件真正的“千家衣”，送给丫丫和蛋蛋，以表示相邻们的祝福。

　　对于这个礼物，小小和江家几位老人家都高兴不已。虎头当初那件“千家衣”，是江府的丫鬟缝制的。而丫丫和蛋蛋这两件，可是真正由数百乡邻缝制的，这当中承载的意义和祝福，实在太重了……

　　过了百日宴之后，小小便开始准备赴京和夫君团聚的事宜。当初夫君赴京时，自己说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江家祖宅已经赎回来，各个场地也指定了负责人，各种账目的上缴和稽核渠道，已经对众人交代得清清楚楚。

　　万事都准备妥当，小小终于决定奔赴京师，开始为江家在京师的兴旺而奋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