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摩擦

　　见几位长辈望着自己，李钦和江志轩有些坐不住了。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您几位四品大员不去处理，难道指望我们俩白丁？特别是岳父李如松，身为京兆府少尹，这可是您的分内事啊……

　　李钦更是跳起来哇哇大叫道：“父亲，孩儿才刚侥幸中了个头甲进士啊！那朱新已经是和您一样的四品高官了，他想整孩儿，可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您忍心让孩儿去面对这样的老怪物么？”

　　偏厅里的小小和娘亲，以及何家两位姨娘、秦姑母等人。听见正厅李钦夸张的叫声，纷纷跑出来一看究竟。李钦这个大嘴巴藏不住话，当即就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抖露了个干净。末了还朝李夫人撒娇卖乖求援道：

　　“母亲，您可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将孩儿往火坑里推啊。那朱新可是四品高官，孩儿哪里能干涉得了他？”

　　旁边原本相视而笑的几名老官僚，听了李钦接二连三的咋呼之后，笑容已经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的表情。

　　小小瞧爹爹和姨父还有姑父的表情，心中暗叫不妙。连忙三两步走到夫君志轩身边，在他耳边轻声道：“夫君，要有担当一些！”

　　江志轩原本心中也有些忐忑，跟四品大员作对，对他和李钦这样刚中进士、还未踏入官场的新丁来说，确实有些刺激。但是在听了爱妻的话语之后，却又突然醒悟到什么，赶紧也踏前两步，拉住李钦道：

　　“自华，走，咱们去看看！”

　　没想到李钦竟然激动的挣开了他：“姐夫，你开玩笑吧？凭咱们俩，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我不去……”

　　旁边的李如松再也忍不住，重重的一拍桌子，豁然站起来厉声呵道：

　　“够了，你这个废物，给我闭嘴！”

　　场中诸人惊呆了，李钦更是不敢置信的望着面前突然变得陌生起来的父亲。嘴张了又张，终究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李如松满脸愤怒的模样，伸出手颤抖着指着李钦：

　　“为父原本以为，你即便是顽劣些，贪吃些，但是良心还有，正气还在！如今你高中进士，为父更是盼你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只是，让为父万万没想到的是，你竟然是这般胆小懦弱，遇见不平之事，竟然连站出来询问调查的胆量都没有！似你这般模样，若是为官，岂不是黎民百姓的灾难？哼！”

　　说着重重一拂袖子：“为父几时说过要你前去和那朱新叫阵了？你姨父，姑父什么时候说过要你去制止朱新的暴行了？我们不过想看看你面对此类事情的态度罢了，看看你有没有一点良知和正气。但是你……太让为父等失望了！”

　　李钦被父亲这一通重责，这才惊醒过来：似乎爹爹真的从来不曾说过要他和姐夫前去处理此事。而且，他自己方才的确太过失态了……

　　其实这也怪不得李钦，只不过，他刚刚才中了进士。一方面，还沉醉在中进士的喜悦当中，万分害怕失去这个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功名；另一方面，他又还没有从以前的纨绔公子的角色当中转换过来，还没有丝毫为官的觉悟，想当然的认为，此事应该由身为朝中重臣的父辈去处理。他没想到，这些父辈见他中了进士，早已迫不及待的想看看他若是为官的表现了……

　　李如松训斥完李钦之后，再次和何进、秦遗风等人对视了片刻。这才转过头来，率先朝门口而去，走到江志轩身边时。面带欣赏的冲他点了点头：

　　“志轩，我告诉你，若是所料不差，褚东主所说的那个年轻人，便是当今的太子殿下，你可敢随本官前去瞧瞧！”

　　江志轩心中再次一个咯噔，但是爱妻那句‘要有担当’，还有眼前岳父大人期许的眼神，让他没来由的生出一股豪情：“岳父大人有命，小婿岂有不从之理，岳父大人请！”一拱手，然后三两步跟到李如松身后。

　　后面的何进和秦遗风也连忙跟了上去，经过耷拉着脑袋的李钦身边之时，何进终究还是出言安慰道：

　　“自华，休要怪你爹爹，他实是对你期许太高，才会发如此大的火。快些跟着出来，前去见识见识吧。看看姨父和姑父这些四品京官，如何对付太子殿下！对你将来为官，可是大有裨益的！”

　　李钦闻言，死灰的眼中有燃点起丝丝生机。连忙用力点点头，快步跟了上去。说也奇怪，方才听见对方仅仅是朱新，他就已经双股打颤了；如今听说主事之人是太子殿下，他却反而没有了一丝怯意。看来，李如松跟何进的黑白脸，真是将他唬住了，只是不知道，这种效果能维持多久……

　　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方才的融洽气氛便再也找不回来。留下的小小和李夫人、秦姑母、何家两位姨娘等人，自然也失去了继续聊天打趣的兴致。粗粗商量了一番，几人便决定也跟着去看热闹。她们最低也是五品敕命，那可真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身份象征，除了一些禁忌的地方，哪里她们都去得！当然，小小除外，可是她身上揣着皇后娘娘赐予的玉珏，却更是百无禁忌，谁敢跳出来说三道四？

　　何姨娘随便抓了个店小二带路，一行人便跟在后面，款款朝醉月楼天字号房而去……

　　醉月楼天字号客房内，当今太子殿下李承乾，瞪着一对醉眼迷离、色光泛滥的眼睛，笑眯眯的打量着面前的五位美貌侍女，一张原本俊俏无比的脸庞，在酒精和情欲的刺激下涨得通红。

　　看着面前那张俊俏的脸，五位被强行留下的侍女，各有心思。坦白说，李承乾身为长孙皇后和李世民的长子。的确将他父母亲身上的优良基因遗传了过来。想李世民人中豪杰，长孙皇后也是女中楚翘。他们俩的儿子，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再加上随眼前这位公子同来的，竟然有前京兆府少尹朱大人。且这朱大人对面前这公子还如此谦恭，便有三名侍女颇为心动。反正不敢也不能反抗，倒不如顺从了去，若是能在这里，和眼前这位公子成了好事，不指望能成为正妻，便是做个妾，也比如今在这醉月楼伺候人好上一万倍吧？

　　因此，当朱新等一干人，领着剩下的七名侍女退出客房，反身关上房门之后。这三名侍女虽然心中惴惴，却还是坚持着主动站了起来，眉带春情，娉娉婷婷的朝李承乾款款而去。其中的一个，便是那个在伪百花厅内，被李承乾狠狠蹂躏了翘臀的那名高挑侍女……

　　另外两名不愿意屈从的良家女子，则蹲在床榻和墙壁的角落轻轻抽噎，那副娇俏可怜的模样，再配合着她们同样高挑丰满、充满青春活力的身子。让李承乾大为心动，以至于让他对主动投怀送抱的三个女子不理不睬，反而一拐一瘸的朝那两名哭泣的侍女而去……

　　朱新等人在外面稍稍驻足，停留了片刻。没有听见房间之内传来太过激烈的反抗声，相互之间对视一眼，会心一笑：看来太子殿下在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将是艳福无边了。正要转身离开，却见楼梯口出现了一个人影，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朱新一看领头之人，竟然是醉月楼东主褚富贵。而他身后跟着的，秦遗风、何进、李如松……心中顿时暗叫一声糟糕：来者不善啊！

　　李如松等人走到天字号房间门口，只听见里面传来声声抽噎，还不曾有女子呼救之声。心中稍安，起码那些女子的清白还不曾被侵犯。当即转身对褚富贵说道：

　　“褚东主，你说有人强抢民女，可是此处？”

　　褚富贵和朱新闻言，各自心中都响起一声炸雷。褚富贵想的是：完了，如意算盘泡汤了！他原本以为李如松一到这天字号房，听见里面的抽噎声，二话不说便会冲进去阻止。没想到李如松竟然一语道破，让朱新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原来是你这厮告的叼状！

　　朱新想的则是：完了，太子殿下在醉月楼强抢民女，还被这李如松何进等人当场撞见。此事恐怕要捅破天了。这样想着，不由恶狠狠的朝褚富贵瞪去。眼中流露出的熊熊恨意，连旁边的李钦江志轩都能感觉得到。李钦甚至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若是自己面对朱新这股怒火，怕是连步都迈不动了……

　　天字号客房内，李承乾隐隐听见外面李如松对褚富贵的喝问。顿时，八分酒意醒了六分，剩下的两分也化作汗水哗的一声流得干干净净。那股熊熊燃烧的欲念，也瞬间转变为透心的寒意，让他彻底冷静下来。

　　门外还有些什么人他不清楚，但是他知道那李如松乃是京兆府少尹。此人乃是父皇颇为看重之人，而且他还有一个妻舅和一个妹婿，都是父皇跟前的得力干将。若是被此人知道自己在此地强抢民女，恐怕一顶‘失德’的帽子，自己是戴定了。这样想着，他连忙低下身子，柔声对那两名嘤嘤抽噎的侍女哄慰道：

　　“你们不用哭了，本公子绝不会把你们怎样的！只要你们好生配合本公子演一场戏，本公子非但不会强迫你们，还可以满足你们一个愿望……”

　　两名侍女闻言，满含惊喜的抬起头来：“公子此言当真？”

　　李承乾重重的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比真金还真！快些，你们去打些水来，假装本公子饮酒过量，你们在服侍本公子，明白么？”

　　两名女子连连点头，刚要说话，便见面前这位公子，动作无比敏捷的三两步窜到桌边，端起桌上的酒壶，咕嘟咕嘟的灌了两口，又往衣衫上洒了些。然后快步跑到床榻之上躺下来，冲他们点了点头，接着就哼哼唧唧的呼唤起来……

　　另外的三名女子先前还莫名其妙，但是看见这位公子和另外两个同伴的动作。很快也明白过来：外面来的，很可能是这位公子极为惧怕之人。这样想着，便也跟着忙碌起来。方才这位公子说可以满足她们一个愿望，她们可也听着呢！

　　门外的朱新还在恶狠狠的瞪着褚富贵，没办法呀！他一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好用这种方式暂时拖延着，好在脑中思考解决之道。可一直瞪得双眼发酸发涨，还是没想到什么办法！下意识的四处张望了一番，才想起吴大人并没有随着自己这一行人过来，此时还在那伪百花厅内等着呢。不由暗地里跺了跺脚：眼下这种情况，却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真是急死我老朱了……

　　就在他急得快要崩溃，准备和李如松撕破脸皮，强行将他们轰走之时。却听见室内传来“哇”的一声，紧接着就是李承乾那夸张的叫声：

　　“水……我要水……混账，这是水么……”接着是碗被打翻在地的声音。

　　李如松颇有些不解的朝褚富贵望去：你不是说有人强抢民女么？为何如今这副模样不太像啊？这样想着，便调头跟朱新说道：

　　“朱大人，本官职责所在，想要入内检查一番，请你让开！”

　　朱新方才由于紧张，一直站在门口阻拦着不让李如松一行人进去。但是方才听了里面传来的声音，他知道，那是太子殿下在告诉他：他已经做好准备了。虽不敢肯定，但是朱新大概也猜到了太子殿下采取的什么手段：装醉！

　　太子殿下微服出巡，没有宫女太监在身边伺候着。醉酒了临时在酒楼找几个侍女服侍，再正常不过！

　　这样想着，朱新心中一下子踏实起来。见李如松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要进去搜查，当即冷哼一声：

　　“哼！李大人好大的威风。若是李大人坚持要入内搜查，本官也不阻拦，但是若是惊扰到里面的公子，惹得公子不高兴了，不知李大人是否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李如松一言不发，倒是身后的何进冷哼一声：

　　“李长史，此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你若再在此地阻延时辰，本官便在陛下面前参你徇私舞弊，妨碍公务！”

　　朱新闻言，脸色一阵变幻。终究还是暂时忍了下来，其实在他心中，此时已经巴不得李如松等人就这样闯进去。好让看似酒醉、实则清醒的太子殿下，看清楚这几个人，是如何的不将他放在眼里。

　　就在李如松想要推门进去的时候，身后却又传来一声呼喊：“爹爹，慢！”

　　李如松回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小小和李夫人等人也已经赶到了。李钦更是将里面之人可能是太子之事告诉了小小，故而，小小在观察了一阵之后，在李如松将要推门进去之时，叫住了他。

　　“爹爹，既然并不曾有强抢民女之事，爹爹就不要在此和朱大人争执啦。酒菜都凉了，咱们快些回去享用吧！”

　　李如松闻言，脸上再次布满了寒霜。不过这是自己的义女，他不好像呵斥李钦那样呵斥她，便婉转的说道：“小小，此乃公事，你就不要参和了，你陪着你娘亲先行回去吧！待为父处理完这桩公务，再回去陪你们！”

　　小小还待分说，却听见门口的朱新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李大人，若是要搜查，便请快些！堂堂京兆府少尹办案，竟然任由一个妇人置辞，磨磨唧唧许久。若是真有强抢民女之辈，只怕此时李大人进去，那民女的清白也已经被玷污了！”

　　李如松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为难看，热血上脑，用力推开朱新，就要冲进房间去。在他的手触摸到门棂的时候，却突然感觉朱新的嘴角挂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那一刹那，李如松福至心灵，一下子醒悟过来：

　　“不对，这朱新明显是想要激我快些进去。莫非这里面，真的不曾发生褚富贵所说的强抢民女之事？”

　　这样一冷静下来，李如松的判断力也快速恢复。他又侧耳仔细倾听了一番室内的动静，更加感觉不妥：方才分明听到有女子在嘤嘤哭泣，此时却又是太子的呻吟声和几名侍女相互招呼着端茶送水敷毛巾的声音。

　　李如松很快在心里下了判断：恐怕太子殿下强抢民女之事是真，不过此时若是自己几人冲进去，能见到的，定然是一副太子醉酒，侍女伺候的场面。这样想着，李如松终究还是按捺住了心中那股冲动，没有冲进这间天字号客房。

　　回头看了小小一眼，颇有些赞许又带着点愧疚的点了点头，然后才转过身来：

　　“褚东主，本官有些不胜酒力，能否在这天字号房的隔壁，为本官备一间休息房间，容本官稍事休息？”

　　褚富贵心中暗叫一声可惜：他今日两次企图挑动李如松等人和太子的矛盾，虽说有一些摩擦，但是双方却一直不曾正面冲突过。此时听李如松这样一说，心中明白，李如松乃是不放心里面那五名侍女，因此才想在隔壁房间住下来，随时注意天字号房的动静！心中不由也生出一些感佩：

　　“在下遵命，旁边就是地字号房，那就委屈李大人您在其中歇息了。对了，可要在下派几名侍女过来服侍？”

　　“不用了，有小女和贤婿……”。说着又看了看李钦：“还有犬子伺候便可，褚东主无需麻烦了！”

　　褚富贵点头称是，然后去开隔壁的房门。

　　李如松似笑非笑的看了朱新一眼，大咧咧的开口叫道：“小小，钦儿，还不来扶为父进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