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状元送情书

　　到晌午时分，李夫人带着大呼小叫的虎头回来了。让小小惊奇又忍俊不禁的是，娘亲竟然不仅仅是带了虎头出去。江云家的一大一小，还有江枫家中那个老大，竟然都一起去了。回来的时候，人手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啃得津津有味。江云家的大女儿江紫嫣牵着自己的亲弟弟——那个刚好一岁的江府二少爷江紫阳。虎头的小胖手，则牵着自己的堂弟——江府三少爷江玉堂。

　　这其中，最大的江紫嫣才两岁多一点点，最小的江玉堂才刚刚满岁。看着几个小家伙互相手牵着手跌跌撞撞的模样，所有人都忍不住掩嘴轻笑。而虎头似乎非常享受这种引人注目的勾当，还不时抬起头来，咧开小嘴冲着众人乐呵呵的傻笑，露出那一口白生生的小乳牙……

　　小小乐呵呵的迎上去，一把抄起自家那宝贝儿子，面颊在他柔柔嫩嫩的小脸上蹭了几下，笑着问道：

　　“虎头，告诉娘亲，外婆还买了什么给你和姐姐弟弟？”

　　虎头歪着脑袋想了想：“嗯……果果……果果……还有……果果……”。

　　小小一阵气短：好么，全是果果。没想到虎头又接着气喘似的说道：“还有雀雀……”

　　小小眉头一挑：“什么是雀雀？”

　　虎头随手就把那串已经被他舔的湿漉漉的冰糖葫芦搭放在小小的肩头，双手比划起来。让小小好一阵哭笑不得：今日她身上穿的是一套乳白色的衣服，这红通通的冰糖葫芦一放上去……这个小魔星啊……

　　乐呵呵的用完午饭，小小抽了个时间跟江大伯说了想搬回醉萧别墅住的打算。当然不会说是担心他们几个老人家之间有什么不愉快，而是说不想让丫丫和蛋蛋夜间吵到几位老人家休息。江大伯虽然不舍，但是也知道媳妇说得在理，只好点头答应了。心里自我安慰道：若是想念丫丫和蛋蛋了，就去别墅看他们就是，这一来一回四里路，全当做是锻炼体魄了。

　　如同小小所计划的那样，他们夫妇二人将一对龙凤胎小名的命名权交给江大伯之后。江大伯立马就对这两个小可爱无比青睐起来，几乎每天都要看上那么几眼心中才会踏实。这也不奇怪，老人家嘛，每天含饴弄孙就是最大的乐趣。特别是如今的江府，在小小的带领下。江云江枫夫妇等人把江家的产业打理得红红火火，老人家丝毫不用为生计担心。而江志轩又已经贵为朝廷命官，几个老人家根本丝毫不用再管什么事情，也只好把精力放在孙子辈身上。

　　一年前，江大伯可以天天抱着虎头玩耍。但是一年后，虎头可以到处乱跑给他惹麻烦了。这时候，小小又巴巴的把一对龙凤胎儿女送到他面前，还让他亲自命名。于是乎，老怀大慰的江大伯很快移情别恋，把更多的慈爱倾注到了丫丫和蛋蛋这两个他亲自命名的孙儿身上……

　　让我们暂且先放下小小在华阴县的惬意生活，看看新科状元江志轩入京后的情形又如何！

　　九月十四，江志轩跟着李如松赶赴京师。江府财大气粗，所以此次赴京的仆役都是乘坐马车代步。因此速度上就快了很多，一行人九月十四午后才出发，到九月十六清晨便到达了京师，进入了长安城。

　　本来按照江志轩的意思，是想要尽快先去门下省报到再说。毕竟既然已经回了京师，再耽误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但是李如松却建议他先好生休养两日，顺便四处看看留意一番，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宅子。反正陛下的意思是在本月底前上任就成，若是不趁现在的假期，等上任之后，再想有这样的便利也难了。

　　江志轩一想也是，自己这一辈子都卖给皇帝陛下了，也不在乎多拖欠他这三五几日。于是便从善如流，将五千贯飞票和几百两银子交给李如松代为保管，自己在府中休养，打算养足了精神之后，再意气风发的出去……炒地皮……

　　李如松则不行，他只有十日假期，九月十六赶回京师，歇息了一夜之后便要回去坐班上朝了。因此，到了九月十七这天，偌大的李府当中就剩下了江志轩和李钦二人。当然，那些佣人仆役也是人，不过他们和两位主子没有共同语言，所以忽略不计……

　　这时候，李钦总算逮着了机会跟江志轩诉苦：

　　“姐夫，您可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这都已经快两个月了。伊人每隔三日就有书信给我送过来，可是我却一封都不能回给她，我都已经快要急死了。姐夫，你就是那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求你帮帮我吧……”

　　江志轩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可是瞧着他那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又不似作伪，不由大为惊奇的问道：“自华，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李钦一愣：“姐夫，我没跟你说过么……”

　　“好么……”。江志轩一拍大腿，直翻白眼：“你几时跟我说过什么？”

　　李钦是真有些抓瞎了，在他看来，他的伤心事，全世界都应该知道。没想到这个唯一的姐夫竟然毫不知情，果然不是亲生的啊……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连自己那个姐姐他都不曾告诉。在他想来：老姐肯定是和父亲母亲穿同一条裤子的，所以不提也罢。但是姐夫不一样啊，即是同窗又是好友，既是同年又是亲戚，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是爷们儿。于是，李钦同学竹筒倒豆子，哗啦啦的将肚子里的苦水跟江志轩抖搂了个干净……

　　江志轩听了之后半天不做声，李钦以为他在犹豫。不由满心焦急的摇晃着他的肩膀，语带哀求的说道：“姐夫，若是连你也不帮我，那我可就真不如死了算了……呜呜，我的惠欢呐……”

　　江志轩这才从魂游太虚当中醒过神来，轻轻咳嗽了一声，吞了吞唾沫干瘪瘪的道：

　　“我几时说过不帮你了……咳……不过，自华，你要我怎么帮你？而且即便是我帮你，若是岳父大人那一关你过不去，不也什么都白忙活么？”

　　李钦胖胖的脸蛋上肌肉一阵颤抖：“姐夫，现在我已经操心不了那么多了。你想想，惠欢连续两月来不见我一封书信，却还一如既往的鸿雁频传，对我一往情深若斯。若是我再不给她回函，佳人的心该多难受啊……至于父亲和母亲那边，我相信只要时间长了，他们终究会点头的，最不济也会默许吧……”

　　江志轩有点想岔了，一脸的惊诧的问道：“自华……你不会是想先将生米煮成熟饭吧？若是那般，我可不敢帮你，到时候岳父岳母大人会怎样且先不说。那位吏部侍郎可是正四品的大员，到时候雷霆一怒，这火是发在你身上还是我身上啊？”

　　李钦满脸纠结的望着他：“姐夫，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仗义啊？不过你放心，小弟还没有糊涂到那个地步。小弟的意思其实是，先稳住我的惠欢，不要让她的心冷了下来。其余的事情慢慢解决就是了，我还不信，父亲和母亲就我这一个儿子，他们舍得让我这样孤苦伶仃的过一辈子……”

　　江志轩点了点头：“这个倒是看得挺准，说吧，你要我怎么帮你？”

　　李钦见他答应下来，大喜过望，连忙从身上掏出一个小包袱递给江志轩：“其实也没什么，父亲不是让姐夫你出去寻访宅子么？你就顺便为小弟送个信，把这个包袱送到惠欢府上，让她那里的下人亲手转交给她就行了……”

　　江志轩想了想，这倒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就是跑一趟腿而已。便点头答应下来，接过包袱之后，又把手伸了过去。搞得李钦以为他是在索要好处，连忙心虚的问道：

　　“姐夫，你这是……干嘛？”

　　“信呢？”

　　“不是给你了么？”李钦翻了翻白眼。

　　“哪儿呢？”

　　“包袱里都是……”

　　江志轩差点晕过去：“这一包袱里都是？那得有多少封？”

　　李钦扭扭捏捏的答道：“从父亲大人给小弟下了严令的那一天起，每日一封，到今日不多不少，正好六十封……”。

　　江志轩那个汗呐，瀑布似的就下来了……

　　逃难似的跑出了后花园，江志轩招呼着书童和两名小厮一起出门了。随着江家的条件好转，江志轩也渐渐的适应了这样的身份，出门也开始喜欢带着随从。

　　他之所以答应帮李钦，固然是因为李钦吃得死死的那些关系。但是另一方面，也是为那位吴家千金的坚持所感动。一个女子，抛开矜持，在没有任何回音的情况下坚持鸿雁传书达两月之久从未间断。这样的一个女子，他确实也不忍让她失望。

　　这样想着，江志轩竟然又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南平公主，那位国色天香的公主，和这位女子何其相似呢？甚至在勇气上还要更甚一筹，可是自己却如此坚决又无情的拒绝了她，甚至让她下不来台。想到这些，江志轩又有些气短。连忙在心里自我安慰：我和自华不一样，自华如今还是孤家寡人；而我已经有了爱妻小小和三个儿女，这岂能相互比较？

　　这样想起来，心中顿时又安稳了一些。再想着南平公主的身份，还有尚了公主、成为驸马之后的种种待遇，江志轩彻彻底底的冷静了下去。他的抱负和雄心，必须要立身朝堂才能够施展。而一旦成为驸马，便只有爵位，而不能担任四品以上的实权官员，那他辛辛苦苦几十载岂不是白熬了？从这一刻起，对于南平公主的那些愧疚，才完完全全从江志轩的心目中淡去……

　　九月底的京师长安，是一年当中最为热闹繁华的，比除夕和上元节更为热闹。因为九月是丰收的季节，这个月份，全国各地的各种钱粮税赋，都在源源不断的送往京城。来自西域各地的胡商，也将各地的特产带到长安，或以物易物、或出售之后再用银钱购买，淘换大唐的各种华美瓷器，丝绸，盐茶等稀缺物资……

　　如今再走在朱雀大街上看到这一幕幕，江志轩的心境就有些不同了。以往的任何一次，他都是以一个大唐普通民众，或者说是以一个普通士子的身份在看待这一切。虽觉热闹，但是除此之外却少有别的感触。但是如今，他已经身为朝廷命官，再次看到这繁华的一幕，一种自豪感便油然而生。他已经是这个国家、这个朝廷的官员，是这里的主人之一……虽说如今还是个芝麻大的小主人……

　　从东市上朱雀大街这一路行来，心情甚是愉快。不过这一路却都只是随便的走走看看，并没有过多的留意是否有合适的宅邸。不是江志轩不上心，而是这朱雀大街和东市各坊的宅邸，实在贵得令人咋舌。以江府如今的财力，怕是连个最不起眼的宅子都买不起。因为东市靠近太极宫和大明宫，周围坊里多皇亲贵族和达官显贵的宅邸。也正因为这个，所以东市的商铺当中，大多经营的都是上等的奢侈品，以满足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的需要。想要在这个地方买下一栋稍微像样的宅子，没有个十万八万贯的，连口都不要开……

　　江志轩的目标是西市，因为西市距皇宫较远，所以周围多是平民百姓住宅，西市市场经营的商品，也多是衣、烛、饼、药等日常生活品。相比之下，西市的商业较东市繁荣，是京师长安的主要工商业区和经济中心，因此，西市又被称之为金市。而之所以把宅邸的目标选择在这里，江志轩还有另外两层考虑：

　　一层考虑是：他知道爱妻一直在打着醉月楼的主意，而醉月楼便正好处在西市之内。若是在西市当中置办府宅，将来爱妻就可以免去很多奔波之苦……

　　第二嘛，他如今才是个六品芝麻官儿，能够在京师置办宅子都足以让很多人眼红了，住在平民区，好歹能够低调一些。若是真的不知死活的跑到朱雀大街各坊或是东市去置办宅子，别的不敢说，光是李世民的怨念就足以让他没有好日子过了。万一哪天李世民看得不爽，要他的皇家农场上供，那不是亏大了么……

　　要知道，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这一对夫妻，都是颇为简朴之人……

　　随着如云的人流缓缓进入西市，走了不消几步，便看到那昔日客似云来的醉月楼，一副破败萧条的景象。醉月楼的大门上，贴着京兆府和大理寺的封条。几个月的风吹日晒，那些封条已经有好些脱落下来耷拉着，颜色也有些发白。透过高大的围墙望进去，隐隐可以看到屋檐下结具的蛛网。在当日的打斗中被破坏的一些门窗不曾修理，就这样洞开着。让人不由自主的把目光向那黑洞洞的醉月楼内部移去，令人毛骨悚然。要知道，就在那黑漆漆的醉月楼内，当日一场恶战下来，有近两百名京兆府和皇家侍卫的兵丁惨死其中……

　　几个月下来，时常有民众对醉月楼议论纷纷。甚至有谣言说，夜晚经过这醉月楼的时候，还隐隐可以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惨叫声和喊杀声。望着今非昔比的醉月楼，江志轩在心中第一次疑惑起来：这般光景，小小真的还能让这醉月楼起死回生么……

　　摇摇头甩开这个暂时还很遥远的想法，江志轩带着书童仆役继续一路向西市深处而去。一方面是找有无合适的宅子出售，另一方面，适才他们在路上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位吏部侍郎吴俊成的宅子，也在这西市之内。

　　西市虽说是平民区，但是也有不少朝廷官员居住。只不过没有东市各坊那般显赫罢了，毕竟一名普通的朝廷官员，若是不贪不拿。一辈子下来恐怕也休想在东市里买下一栋像样的宅子。可西市则不同，虽说离皇宫远了点，可是这里的宅子物美价廉，非常受那些清廉为官、品级又不算拔尖的官员的欢迎。

　　当然，这位吏部侍郎吴俊成并不是那种清廉为官的人。他之所以官居四品了还住在这西市当中，便是如同前面我们所说到的那样，保持低调而已！

　　江志轩跟书童和仆役好不容易问到了吴府门前，书童把门叫开，彬彬有礼的递上江志轩的名帖，说明了来意。那娴熟的动作和良好的礼仪，让江志轩大为惊讶：夫人给我找的这些书童，竟然也是这么知书达理……

　　相比之下，吴府的那门子就显得差了一大截。明白了江志轩的来意之后，一不请他们入内，二也不回去禀报。就这样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张口道：

　　“状元公来得不巧，我家老爷和公子、小姐，昨日晚间得了老家送来的书信，言道老夫人病重，今日一早便已经一起动身回老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