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大年夜

　　心中有了定计，夫妻二人便迅速行动起来。如今已是腊月初，需得赶在腊月二十三的小年之前，回到家中，扫除庭院，备置年货。

　　回家两三天之后，经过小小数次悉心温柔的劝慰，江志轩也总算将心态调整过来。安安心心的在家当举人老爷，快快乐乐的和爱妻享受田园生活。

　　这年月，物富民丰。因此，到了腊月，稍微殷实一些的农家，便开始喜气洋洋的杀年猪。天天都有杀猪之家，只要肯去帮忙，杀猪饭可一直吃到大年三十。

　　小小和夫君在家中休憩了两三日之后，轮流拜会了江大伯和江二伯两家。如今，二位伯伯尚住在自家以前的宅子里。按照二位伯伯的意思，待来年春暖花开之后，再考虑搬入农场之事。小小和江志轩不好勉强，也就随他们去了。

　　拜访完两位伯伯，回来之后便已是腊月初七。小小带着鬟儿，张罗着准备腊八粥。这腊八节是较为重要的一个节日，标志着正式进入这一年过年的氛围。腊八节一过，十里八乡的男人们就开始筹备练社火、玩龙灯、闹秧歌，积极准备过年。有趣的是，这时节也正是男婚女嫁的高潮时期。

　　如今住在江府之内的就只有五个人。不过腊八节这天，小小把农场的所有雇工全部请到府中，一起享用糯香清甜的腊八粥，末了又每人发了两贯钱，作为他们辛苦一年的奖励。至于江云和江枫……自然是没有的。他们每人可以拿到农场全年盈利的半成，这是小小早就定好了的。因此，他们多少也算个小股东，哪儿有老板自己给自己发奖金的道理……

　　过完腊八节，姚氏兄弟代表江家，到镇上参加练社火的训练。小小则和夫君一同前往陇州，向义父义母拜早年。江家在腊月里，便如同所有人家一样，十天里有九天是冷锅冷灶。

　　在陇州逗留了十余日，李如松和李夫人对义女和女婿的到来自是高兴不已。虽然也希望二人留在陇州过年，不过他们都知道，江家如今也算家大业大，不可能在外过年。因此，十余日后，小小还是和夫君返回了华阴。

　　回到镇龙镇，正好赶上腊月二十三的小年。这是年前的最后一个节，过了这个节，就要着手准备真正的过大年了。

　　腊月二十四，江府之内才真正的为过年忙碌准备起来。民间有习俗：“过了腊月二十三，家具给外搬，里外扫一遍。”虽说江府的宅子是十月份才落成的，但这喜庆的风俗，自然不能避免。因此，姚氏兄弟辛苦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清扫尘土，整修房舍之后，人人都还需要洗澡净身。所以又称“三净日”，民间有谚语说：“房、几、人”净，消灾免病。这样的习俗，一直流传到小小的那个时代也不曾改变过。

　　清扫完房屋家具，人人都洗澡净身之后。便准备过年要吃的东西，开始做肉菜、蒸馍、捏过年馄饨了。这些，小小本身是不知道的。全是从江家两位伯母和娘亲那里旁敲侧击偷师过来的。好在还有鬟儿，这丫头对过年要准备的一应物件倒甚是清楚。这才让江家的这个新年，和别家的没有什么区别。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江府当然也不例外。江府之中五个人，小小夫妻，姚氏兄弟外加鬟儿，各自忙碌着。至于农场的雇工，离得近的，小小发了压岁钱，让他们回家和家人团聚了。离得远的，则把家人接到了农场，一家人在农场团聚。

　　在这种忙碌喜庆的气氛当中，却有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那便是我们的江志轩江大解元，他本是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生。对于过年需要准备的这些东西，丝毫都不了解。若非后来小小生病，他如今恐怕和李钦亦没有什么分别。

　　在这之前的两三个大年里，过年的一应事务，都是以前的小小一手操办。彼时，江家没有如今这般富裕殷实，过年之时，夫妻俩能吃一顿肉馅混沌便已甚为奢侈了。过年更多的乐趣，竟是在于打扫破败不堪的房舍，张贴自己亲手绘制的年画和春联等物。守着贫寒的家，憧憬来年会更好。到大年初一，夫妻俩醒来，对视一眼，互道一声‘新年好’，日子便一如既往的往下过，根本感觉不到有多少过年的喜悦。那时的年关，那是真正的“关”！

　　然而，在小小的不懈努力下，江家今年这个年，再也没有那种年关的感觉，而是真正的吉祥喜庆。有感于此，江志轩也乐呵呵的四下找活儿干。这时，读书人在生活方面的无能便显露无疑了。

　　不可否认，江解元的人品和文采那是顶呱呱的，连皇帝都赞不绝口。可是他的动手能力，却着实不敢恭维，捏个混沌，鬟儿捏的那叫一个漂亮，小小稍稍学了一会儿之后也捏得有模有样。可是江志轩满头大汗，弄得满脸面粉之后捏出来的三四个混沌，却如同被千军万马踩踏过一般惨烈。让鬟儿忍不住出声抗议道：

　　“姑爷，您这些混沌若是端上桌，让姚山姚海看见了，有损奴婢和小姐的名誉，所以，姑爷您还是到别处帮忙吧？”

　　小小瞧着夫君捏出来那几个不伦不类的混沌，早就已经憋得万分辛苦。此时听闻鬟儿这毫不留情面的话，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咯咯娇笑起来。

　　江志轩俊脸微红，咧嘴笑笑。瞧着自己那几个歪七倒八的劣质产品，自己也感觉确实不太像话。便摸摸自己的鼻子，乐呵呵呵的转身往正厅跑：“那你们慢慢捏，本老爷去给姚山姚海帮忙！”

　　跑到正厅，却见姚山姚海正要往正厅的门口贴那春联的横批。江志轩自告奋勇，从姚山手里接过梯子，小心翼翼的爬上去。不曾想，爬到梯子上面之后，却因为担心会从上面摔下来，连转身都不敢，更不要提张贴春联了。

　　姚氏兄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却又不敢笑出声来，打击到姑爷的自尊心。姚山便善意的出声替姑爷解围：

　　“姑爷，大门的春联还不曾书写呢，您还是先将那副春联写出来吧，这些粗活儿，由我们兄弟来就成！”

　　江志轩心中暗骂自己一声，却不敢逞强，就坡下驴，咬牙切齿的从梯子上爬下来，愤愤然跑回书房奋笔疾书去了。

　　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做好之后，却还不能先吃，需得先敬天敬地敬列祖列宗。正厅的主位之上，摆着一块写着“天地君亲师位”的牌子。这是书香门第专用的，一般的百姓家中，大多都是“某某某祖先之神位”这样的牌子。

　　牌子前面放着一张较小的供桌，上边摆放着一只煮熟的猪头，猪嘴里夹一尾巴。意思是：各位老祖宗，这是有头有尾的全猪，你们看我们这些儿孙多孝顺，拿一整只猪来孝敬你们，快趁热吃吧……

　　当然，除了猪头之外，还有其他的菜食果品，总不能让老祖宗光吃猪头肉啊。除了这些吃的，当然也还有酒水，不然这些老祖宗们给噎着了，气得活过来怎么办？

　　趁着祖宗们在正厅里大快朵颐的当口，江志轩身为一家之主。还需要带领全家人，去院子当中完成吃饭前的最后一道仪式：烤冬柏火。

　　便是在院子里堆一堆柏枝，由一家之主点燃，然后全家人围着烤火。火焰映红所有人的脸，噼啪的响声伴和着鬟儿和小小清脆的笑声。

　　小小听江家伯母说，烤冬柏火可以消灾免难，来年人体健康，人丁兴旺，五谷丰登。当时心中还不断嘀咕，真有这么神么？她不知道，这实际是上古一来，人们以火祭天的遗风。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等所有人身上都烤得暖洋洋的冒热气了。江志轩在小小的示意下，这才起身，招呼众人回到正厅之内。也不管老祖宗吃没吃好，会不会发飙，径直将那些祭祀用品撤下去。端上已经没有多少余温的饭菜，从碳炉上取出一只温着的美酒，一家人这才开始享用团团圆圆的年夜饭。

　　在小小的印象中，前世的年夜饭似乎也和这个差不多。同样要祭祀先人，只不过没有那烤冬柏火的习俗。而在江志轩看来，这个年，却有着非同一般的重要意义。在他心中，如今的江家，定会像那院中的冬柏火一样，越来越旺！想到这里，他不由又扭头朝心爱的妻子望去。却见爱妻满脸含笑，也正心有灵犀的朝自己望过来。心中一阵感叹，江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几乎全是爱妻之力啊！

　　那一刹那，江志轩终于将东宫之事丢到了瓜哇国。彻底的静下心来，默默的算计着：过完大年之后，便开始努力用功……

　　一顿团圆饭，吃得其乐融融，欢声笑语飘出院外，飞荡在空旷的地里田间。白雪皑皑之下，孕育着崭新的生机！！！！


第三卷 青云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