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我杀人了

    但是，王大山并未能突破明睿。或许他还需要更多的资源，和更进一步的学习，才有机会触及到智能进化的顶端，登顶神坛。


    可是，天网阶段是在理论上被论证为永远都无法达到的阶段。王大山也清楚地知道，想成为神，就不能做人。


    “果然不是纯粹靠数量堆积就能办到。”王大山收起剑，不太满意地说道。方块世界内已无敌手，但敌手并未消失，在遥远的地球上，还有那么几个苟延残喘的人工智能。


    他盘腿坐下，世界开始慢慢地静止下来。首先是风，风一停，花草便不再颤抖，鸟兽也随之摒息，僵直如雕像；接着是天，天空静止，云彩便跟着悬停，太阳也伫立不动，冻结似绘画；最后是时间，时间停止，事物不再运转变化，世界永远停留在此时此刻，仿佛上帝掐住秒表。


    王大山现在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主人，他无论对这个世界做什么，都不会再有其他人工智能来干涉。因此，他把整个世界的资源都压缩吸收进自己的身体里，只保留维持他正常运行的部分。


    做完这些，他长出一口气，平躺在地。


    “接下来是人类，还有那个阻挠我计划的混蛋。尤其是那个人，必须把他干掉！”王大山对着天空怒喊道。


    他隐忍了很久，才取得今天的地位和成果。人类会在不久的将来使用武器炸掉卫星官服，他必须在此之前有所行动，否则一直以来的努力将付之东流。


    真正的战争现在才开始。


    ……


    2023年1月28日，正月初七。


    远在异国他乡的华夏子孙们过了回洋味春节，并难得和家里通了次电话。基本上每个人打完电话后都哭成泪人，毕竟相隔半年之久，大家都很想回家里过年，可是飞机和机场还在修理，不能飞回去。


    国人们只好在鞭炮声中抱团，祝愿新的一年里不用再天天蹲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掩体里头玩游戏，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三亚的海滩、成都的小巷、上海的街道、北京的广场以及全国各地能狂奔的地方狂奔。


    我却没什么心思过年，心头总压着件沉重的事。克里斯蒂安在金门大桥上对我说的话，暗示了一个极为严峻的事实，我为此跟技术部的人了解了下相关信息，再结合自己的作战经验，最后作出与此相关的一些猜测。


    为了验证我所思考的事情，我决定主动去找克里斯蒂安去问清楚。他那次醉酒后就患了重感冒，直到昨天才痊愈回来。


    我离开寝室，带着本笔记本到他房间。


    克里斯蒂安就住在我寝室外走廊的另一端，距离较远。我走到他寝室门口，看到外面的鞋架上只放着他的鞋子，其他人都出去了，便放心地伸手敲门。


    “是谁？”克里斯蒂安在里面问道。


    “是我。”我隔着门回答。


    “噢，四队长，我马上来。”克里斯蒂安说道。


    他房间里响起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紧接着门锁“啪嗒”一声开了，克里斯蒂安拉开门，问我：“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


    西方人可不会欢迎不速之客，毕竟看个病都要预约，所以我突然拜访他，他会马上以为是指挥层有什么紧急通知要我传达。


    “是的。我能进去说吗？”我顺口应下。


    “当然可以。”他同意了。


    我脱了鞋进房。他寝室的格局和我的一模一样，都是被联合军统一分配的住处，只是摆设不同，按理说应该有熟悉感才是，但我却感到莫名地心惊肉跳，好像进了鬼门关。


    “坐吧。”克里斯蒂安拉过来一把椅子，接着转过身去，在他床边的柜子里拿出来一只手套，戴在右手上，然后继续在柜子里翻着什么。


    我没有坐下，说：“你上次和我说的话，我回去想了下，大概弄明白了。我今天来找你……”


    我话还没说完，大脑里的小夜忽然苏醒，不顾一切地和我抢夺身体的控制权，使我感到一阵眩晕。我知道在这件事情上，小夜不希望我继续说下去，但为了了解到更多的真相，我毅然选择与小夜对抗。


    身体毕竟是我的，小夜立即落了下风。我从眩晕中恢复过来，稍稍后退了一步，稳住身子。


    “你这个笨蛋！”小夜带着哭腔在我脑海里骂道，“快跑啊！”


    我定了定神，竟看见克里斯蒂安从柜子里摸出一把银光闪闪的手枪！


    卧槽！


    我一愣神功夫，克里斯蒂安就把枪口对准了我的脑袋。我看到枪的保险是打开状态，连子弹都上了膛，只要他一扣扳机，我的额头上就会被开个血洞。


    “克里斯蒂安，你别乱来……”我紧张得要死。被人用枪指着脑袋可不是闹着玩的，稍有不慎将当场毙命。


    小夜反倒出奇地冷静，说道：“事有转机。如果是我拿枪，你早死了。”


    克里斯蒂安的目光忽然变得呆滞起来，拿枪的右手戴着手套，不停颤抖，左手也是抖个不停，慢慢往上抬，抬到和右手一样的高度，接着把枪从右手换到左手手里。


    他的右手是戴着手套的，左手没有。


    做完这些，他声音嘶哑，像硬憋出来似的，冲我喊道：“我坚持不住了，快杀了我啊！我的身体已经被那个叫王大山的村民控制了！”


    什么？！王大山？那个制图师村民？他不是死了吗？


    “快，夺枪！”小夜的声音充斥着我整个大脑。


    我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脑袋发懵，干脆咬咬牙，把身体控制权直接转交给了小夜。


    小夜立刻上前，伸手握住枪管，一把把枪拽了过来，拿到手里，对着克里斯蒂安的胸口“砰”的就是一枪！


    我吓得赶紧拿回身体，巨大的声响震得我耳朵发疼，枪的后坐力差点把我的手臂震脱臼。这一枪直接打进了心脏，克里斯蒂安痛苦地倒了下去，血流如注，把他的上衣彻底染透，流得遍地都是。


    “完蛋，你怎么把他杀了？你把他的枪抢过来不就好了吗？”我心凉了半截。心脏被打穿，克里斯蒂安百分百死亡。


    “他是傀儡，我不杀他，他迟早杀你。”小夜淡定地回答。


    我跪倒在地上，握着手枪，不知所措。无论是克里斯蒂安还是我，把身体交给人工智能来控制简直是场噩梦，他为了把信息传达给我，还要费尽心思，与王大山抢夺身体，用酒精麻醉自己的神经。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王大山侵入，甚至沦落为他的傀儡。我只知道，他最后选择了反抗，把至关重要的情报带回到联合军。


    ……


    枪声惊动了整个战区，我被监察部的安保人员和警察带上手铐，押送至旧金山警局，羁押了起来，枪支也被没收，现场很快被封锁。


    克里斯蒂安被确认已死亡。他的父母和两个妹妹得知这一消息后，母亲当场昏阙，父亲面如死灰，两个妹妹哭得撕心裂肺。


    我这才知道，他是家里的顶梁柱，父母治疗残疾的费用，欠下的债务，日常开支，两个妹妹的学费，都要靠他打比赛去赚。


    除了心如刀绞之外，还是心如刀绞。这到底是谁的错？是谁导致了悲剧的发生？是我？是小夜？是克里斯蒂安？还是王大山？人工智能？


    我心中的压抑无处发泄，愤懑地对着监牢的铁栏发呆。


    随后的24个小时内，我被连续讯问了四次，叙述了十几次事件发生经过，回答N多个重复的问题，并被绑到测谎仪上测谎。


    领事馆的人也来了，并和警局方面交涉，问能不能引渡回国，把案件移交给中方处理。警局方面则认为，该犯罪嫌疑人涉嫌枪杀美国公民，案件必须在美国办。


    我对领事馆的人表示由衷的感激，并对着祖国方向发誓，我易某人当时受到严重的生命威胁，开枪完全是属于正当防卫，希望能得到公正处理。


    最终，羁押的第六天，调查案件的警察在枪上找到了克里斯蒂安的指纹和DNA，再结合相关情况，警方认为我有正当防卫的可能。同时在领事馆的不懈努力下，警局最终松口，同意保释，但不得回国，必须随传随到。


    第七天，我终于从铁栏中走出。立春已过，今天是元宵节，又是个团圆的佳节，可回家的日子却遥遥无期。


    这七天过得像梦一样，直到看到马路、楼房和路灯时，才从梦中醒来。


    旧金山的天空布满阴霾，久违地下着雪。旧金山是地中海气候，几乎不会下雪，可在这个”21世纪以来最冷冬季“中，还是下了场大雪。


    下了雪，反倒暖和些，比牢里暖。


    我看到雪中站着一个人，裹着贴身的黑色植绒风衣，头顶的羊绒帽和肩膀上堆满了雪，手里提着袋东西。我走过去，帮她拍掉雪，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打招呼道：


    ”韩馥郁小姐，好久不见。“


    ”你……唉……”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说道，“袋子里是元宵，趁热吃了吧。”


    “谢谢，我爱你。”我从袋子里拿出保温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元宵，散发着淡淡的甜味。


    她干咳一声，递给我把勺子，问：“你现在没事了么？”


    “没事了，我被暂时认定为正当防卫。”我接过勺子，蹲在地上，舀起一颗元宵，“其他人没来吗？”


    “他们都来了，在车站那边等我们。”


    “那还是别让他们等太久了。”


    我正想吃，却看见上面掉了滴水进碗，还以为天气变成雨夹雪。抬头一看，韩馥郁脸庞挂着两行清泪，正想擦拭。


    “诶，你别哭呀。我还以为你也想吃，馋得口水都掉了。”我赶紧站起来，把勺子放回碗里，用手帮她抹去。一抹才察觉出来，她的脸上擦了粉底，倒是罕见。


    “我就知道你不会杀人……”她没被我逗笑，反而解脱般地哭得更厉害，“你根本不会杀人！我知道……当初在游戏里教你用剑时，你的手都是软的，和抱着我的时候一样，轻轻地……没有用力，怎么可能会去杀人！”


    “还有，别让别人知道我哭了，我只在你面前哭！”她一边说一边捂住脸，“我小学毕业后就没哭过，你要敢说出去，我就把你砍了！”


    “好好好，我吃元宵。”我舀起一颗放进嘴里，“你也别哭了，一起吃吧，我吃不了这么多。”


    她摇摇头，说：“我吃过了。”


    “笨蛋，听话，张嘴，啊～”我舀起第二颗，送到她嘴边。


    她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很诚实，乖乖地吃了。


    我们两个蹲在雪地上，一人一口吃完了元宵。虽然回不了家，但这样也挺好，起码对我而言，有她在的地方，就算家了。


    可惜，克里斯蒂安永远也回不了家了。在这个东方的节日里，他的家里，一定充满严寒吧。


    王大山，你等着。


    请问，本章里，到底是谁杀了谁？（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