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哄而散

    随着这一嗓子响起来，观众就好像炸药被点着了一样，掀起了轩然大波。


    “就是嘛，这还不如以前的皮影戏好看！”


    “几个老汉子在上面有啥看的！”


    “演的不咋样！”


    观众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叫喊起来。


    王高伟赶紧站起来大喊道：“不要乱叫了，等演完再说！”


    文化站站长大家不怕，但是王高伟这么说肯定是卢长东的意思，那些站起来的人又坐了下去。


    刘兴武和张禾都是脸色难看。


    老腔是皮影戏，这是第一次尝试，在虎沟小学训练的时候，刘兴武觉得还可以，但是等到真正上了舞台，就发现了很多问题。


    这个样子，别说申遗了，就连获得观众的喜爱都难。


    一门能够传承下去的传统艺术，必然有其特点，能够获得观众的喜欢，不管是多是少。


    观众可以不喜欢，但大多数也不会说讨厌，观众要是讨厌了，那说明是艺术本身出了问题。


    台上还在继续表演，但是老艺人们也明显不在状态，动作都不自然。


    终于坚持到了最后，张德林怀抱月琴，大声唱到：“一见娘两眼泪滴，提舅父把人气煞。母亲华山把罪受，孩儿心中乱如麻。今日救母神指点，全家团圆心喜欢。母子在此莫久站，速回洛州保平安。”


    沉香劈山救母，母子团聚，皆大欢喜。


    老艺人们如释重负，全都长出了一口气。


    “演的不行，还不如皮影！”


    “这有啥看的嘛！谁想出来的这个节目？”


    “道具假，灯光也不行，演的也不行！”


    台下的观众起哄道。


    张德林等老艺人们脸色难看，对于一个艺人来说，这是最大的打击。


    艺人们在台上卖艺，底下的观众却说不好，说明表演的是真的不好。


    以前表演皮影戏的时候，大家都在幕后，管他前面观众说什么，反正都看不到。


    如今在幕前，观众的表现尽收眼底，没有在舞台上出岔子就已经是大家功力深厚了。


    “不演了，走！”张德云一把抓起条凳，向着舞台下走去。


    其他的老艺人们也同样拿着他们吃饭的家伙，离开了舞台。


    张禾和刘兴武赶紧上去将道具撤了下来，不能影响后面的节目。


    舞台下面，王高伟连连叫了几声，傻愣住的主持人这才反应过来，上去报幕，等到下一个节目上来，情况才好了一点。


    舞台后面，德林班众人站在一起。


    刘兴武和张禾急忙跑过来。


    “各位爷爷，你们咋回事？咱们在台下不是排练的好好的，咋上了台就成这了？”刘兴武神色愤怒。


    这一次的表演，失败了。


    他满怀希望，耗费了无数心血制作的节目失败了。


    虽然有着其他的原因，但是他觉得，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出在老艺人们的身上。


    “我们从来没有到过幕前，这次确实紧张了。”张德禄神色无奈道。


    情景剧有故事，想要完整的演下来不容易。


    “确实，我们一点感觉都没有。”张德民也说到。


    没有感觉，艺人就无法在作品中灌注情感内核，无法将作品完美的展示给观众。


    原本的老腔，大家在幕后随便吼来吼去，将心里郁结的怨气、闷气全都一嗓子吼出去。


    但是到了现在，却全都没有了。


    老腔的特点，老腔的豪放，不知不觉就消失了。


    “没有感觉怪谁？”刘兴武勃然大怒。


    张禾赶紧拉住了他，劝道：“没事没事，我们还有时间，不着急。”


    “有个屁时间！”刘兴武一把把张禾推开，大声吼道。


    “离汇演就剩下十来天了！要是这十来天搞不好，我们就申遗失败了！”


    “你们一个个咋回事？就不能认真一点表演？”


    一直沉默的张德云也是火冒三丈，大吼道：“你光在这说，你有本事上去演！”


    张德云脾气本来就直，心里也有着怒气。


    大家辛辛苦苦排练了挺久，舞台上却反响平平，差点砸了老腔的招牌，谁心里都不舒服。


    “你咋了？你演不好我还不能说了？”刘兴武作势要冲上去，张禾赶紧上前拉住了他。


    张德禄和张德民把张德云也拉住，没让两个人打在一起。


    还好这里是后台，这会没有几个人，要不然就要搞出笑话了。


    “我不演了，谁爱演谁演。”张德云怒声说到。


    他挣脱开几个老人的手，自己抱着条凳和枣木块远去。


    “德云，你路上慢些，我跟你一块。”有几个老艺人也追了上去，一起离开。


    “演完了，我也走了，小伙子，我看你这条路走不通，我们还是回去继续唱我们的皮影了。”张德民拍了拍刘兴武的肩膀，笑了笑，随即离开了这里。


    “算了吧，申不申遗无所谓，老祖宗的招牌不能砸了。”张德禄也说到。


    老艺人们各自找着理由，一个接一个离开了这里，到最后，这里就只剩下了张德林一个人。


    “小禾，你过来。”张德林摆了摆手，走到了一边。


    张禾走过去，听候张德林的吩咐。


    “小禾，你给你朋友说吧，该配合的我们也配合了，该演我们也演了，现在结果也出来了，我几个老伙计都不演了，我一个人也没办法，你叫他回去好好想想。”张德林缓缓道。


    “爷，我知道了。”张禾点头。


    “行了，我先走了，你两个看着办。”张德林坦然一笑，转身抱着月琴离开。


    老艺人们全都离开了。


    “老刘，不要生气了，这不很正常嘛，走，咱俩回小学，转一转。”张禾宽慰道。


    虽然他的心里也有些难受，但是理智让他冷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不能两个人都意气用事，不然造成的后果是无法挽回的。


    张禾从兜里拿出一根烟递过去，看到好朋友将烟接在手里，望着烟盒犹豫了片刻，又拿了一根出来。


    打火机呲的一声响起，这个时候的打火机大多是火石钢轮打火机，用手指拨动上面的钢轮，摩擦下方的火石升温，产生引燃火，点燃里面的可燃性气体。


    火花多，燃点率高，好看。


    张禾点燃了嘴上的香烟，再度打着火苗，递到了刘兴武的面前。


    抬头看了眼张禾，刘兴武也点着了嘴里的香烟。


    “回吧。”刘兴武的声音有些颓然。


    演出失败，他已经没有心情继续留在这里了。


    “回，我去给镇长和站长说一声。”张禾点头道。


    他走到卢长东二人面前，沉声道：“卢镇长，王站长，我们辜负了你们对我们的期望，我请求批评，做自我检讨。”


    卢长东脸色也不太好看，之前还夸赞了文化局的同志，夸赞了德林班，现在搞出这样的事情，他的脸也没地方搁。


    “小张啊，艺术表演切记不要操之过急，我看这个情景剧的模式就很不适合老腔，你们回去再想想吧。”卢长东严肃道。


    “检讨就不必了，你回去给人都说说，不要再乱整了。”王高伟也说到。


    表演失败，后果很严重。


    这个水平是绝对不可能申遗成功的，而且还引起了观众们的反感，对于老腔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对于各位艺人和张禾两个人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汗流了，力气下了，时间也费了，结果失败了。


    张禾给两位领导打过招呼，和刘兴武返回了虎沟小学。


    两人坐在院子里，地上放着一扎啤酒，还有一条烟，都是张禾准备的。


    啤酒打开，一人一瓶，张禾破天荒的抽着烟喝着酒，不容易。


    心里太难受了……


    刘兴武还是没有说话，地上的烟头越来越多。


    刚才一时冲动，跟老艺人们吵起来，心里有点后悔。


    “张禾，你说这下咋整啊，马上就汇演了。”刘兴武愁眉苦脸。


    该生的气也生了，该发泄也发泄了，现在该反思，该检讨了。


    成功不是随随便便的，成功也很少有一蹴而就的，刘兴武现在心情平复，开始正式思考起了以后。


    “情景剧是不能再表演了，此路不通。”张禾沉声道。


    镇上的舞台虽然低级，但是也是舞台，演出效果不理想。


    抛开道具的原因，舞台的原因，剩下的就是演员的原因。


    演员们虽然演的不太自然，但是就算自然了其中也有一些问题。


    老腔的味道没了，那就不是老腔了。


    “没错，这是一次试错，证明了这条路走不通，之前是我犯了错误，有些一厢情愿了。”刘兴武喝了口酒，缓缓道。


    “不自然，那就让艺人们自然，舞台上随性发挥，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先看看效果，再进行微调。”张禾提出意见。


    “撤掉皮影，我本来想着还要讲故事，现在看来不需要讲故事，老腔的唱腔和唱词应该就是吸引人的地方。”刘兴武分析道。


    “我明天要重新想一下，哪怕只剩下一天，我也要尽力！”


    “好！”张禾应和道。


    两人手里拿着啤酒瓶碰了一下，将瓶子里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


    月光皎洁，洒落在地上。


    两人开始重新制定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