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节 饭要一口一口吃

    西海省在大陆的最南端，暴风雪来得快去得也快，气温比江南省要高不少，雪层积得不厚，大部分公路畅通无阻。“丁娃”临时充当一天的司机，驱车前往龙门市妇孺皆知的“七子楼”，七座摩天高楼围成的商业区，曾经是摩肩接踵挥汗成雨的繁华地界，如今冷冷清清，像垂暮的老人，默默注视着龙门市的衰落。


    ASN-209侦察无人机盘旋在“七子楼”上空，重点监控这一片区域，CCD摄像机、激光测距/目标照射系统和前视红外探测系统排除了敌方潜伏的可能性，“丁娃”放心驶入空荡荡的七子广场，停在广场中心的喷泉池旁。喷泉已经干涸，从残存的遗迹可以想见七子广场鼎盛时的夜景，音乐，喷泉，镭射，人群，如今鸦雀无踪，死气沉沉。


    “丁娃”心如铁石，没那么多感慨，它事先做好了功课，向周吉介绍“七子楼”的商圈分布，餐饮酒店，购物商城，零售超市，珠宝首饰，电子通讯，休闲娱乐，文化艺术，生活服务，教育培训，医疗保健……从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到快捷酒店的经济房，从旋转餐厅的满汉全席到路边摊的小吃饮品，从手工高定婚纱礼服到赔本甩卖的断码成衣，从奢侈品专卖店到避孕套自动售卖机，应有尽有，能满足各个层面的生活需求。


    全部逛一圈耗时费力，也不大现实，周吉思考片刻，决定去五号楼的图书中心。那是一片被遗忘的角落，无论人类幸存者或“寄生种”都不会问津，天灾之下，书是最没用的东西，盖在身上不及纸箱，烧了取暖不及木头，连擦屁股都嫌太硬。


    五号楼的图书中心占地极广，上下共五层，内部有三座专用电梯，分门别类销售新旧图书，品种齐全，摆放有序，每一层还有自助结账快速通道。时间仿佛停滞在过去的某一刻，四下里没有活人，也没有尸体，风雪把书籍掀翻在地，冻得硬邦邦，像铺了一层高低不平的地毯。


    周吉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满地书籍逐层找了一遍，心中不无感慨，与记忆中的印象相比，书价腾贵，几乎翻了好几番，随便一本平装就要五六十，精装八九十，如果没有打折促销确实很“咬手”。他已经过了看书的年纪，该看的书也看得差不多了，这次到“七子楼”的图书中心来，是存了“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想法，他想找些介绍枪炮坦克、舰船飞机方面的资料带回去，虽然不够专业，给克隆体战士恶补些常识，还是很有必要的。未雨绸缪，卫队会逐步发展海陆空三军，最终打造一支太空舰队，他们的征程是星辰大海！


    上下五层一一走遍，最多的是中小学教辅用书，可以用“琳琅满目美不胜收”来形容，其次是考研考博考公考证的资料，周吉也算开了眼界，第一次知道有这么多证书可考，最热门的有注册会计师、一级建造师、注册消防工程师、造价工程师、注册安全工程师、执业药师、国家法律职业资格证、心理咨询师、教师资格证、注册电气工程师，复习资料堆积如山，此外还有英语四六级证书、普通话水平测试等级证书、计算机等级证书、翻译证、导游证、护士资格证、会计专业技术资格证书、特许公认会计师、英语专业八级证书、雅思、托福、SAT……果然考生的钱是最好挣的，仅次于丧事和医院，参考书好歹还能打个折，丧事和医院不作兴议价……


    然而周吉没有找到他需要的图书杂志，顿时心生疑惑，他最终停步于一排空荡荡的书架前，弯腰从书架下抽出一本被水浸泡，皱巴巴硬邦邦的《简氏舰艇鉴赏指南》，随手翻了几页，合拢书页插进书架，看上去孤零零十分凄凉。有人提前一步，把所有军事书籍都拿走了，只遗漏了一本掉在书架下的《简氏舰艇鉴赏指南》。那会是谁呢？看来西海省的“寄生种”也在酝酿着某种改变，不久的将来，大瀛洲渔港上也许会出现加榴炮和高射炮，渔港外也许会游弋着驱逐舰和护卫舰。


    周吉嘴角微微一动，似唏嘘，似嘲讽。那又怎么样？到时候再给它们上一课。有竞争才有进步，他手里真正的王牌是四个序列制式“量产型”克隆体，西海省从一开始就输在了起跑线上！


    “丁娃”也明白了周吉来到图书中心的用意，眉头微皱，意识到对手已经开始追赶它们的脚步，舰队打醒了它们，南方的局势变得扑朔迷离，充满了未知的可能性。它犹豫片刻，试探道：“要不要趁此机会，把西海省彻底打残？”


    周吉摇摇头，时机还不成熟，他的根基在江南省，西海省是块没肉的硬骨头，更关键的是，舰队出海远征，弹药燃油消耗极大，“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目前他还撑不起一场大规模的战争。饭要一口一口吃，等西海省再养得肥一些，再割它的肉，喝它的血，以战养战，至少不能做亏本买卖。


    “走了，去下一个目的地，然后返航！”


    “丁娃”心中有数，此番舰队南下，真正的目标是南方舰队的几个军港，“夏云”已经盯上了055型万吨级驱逐舰和052D型驱逐舰，此外2万吨级903型综合补给舰，舰队的规模扩大了，补给压力很大，补给舰一定要跟上。问题在于南方舰队并没有把所有舰船老老实实停在军港，等它们挑选接收，当天灾降临时，它们或许在外海执行任务，或许匆匆忙忙驶离军港，能不能如愿以偿，还要看运气。


    周吉和“丁娃”离开图书中心，驱车回到大瀛洲渔港，登陆艇把独立一团的战士和装备分批运回舰队，ASN-209侦察无人机始终盘旋在高空，监控敌方的动向，舰炮和巡飞弹蓄势待发，随时提供对地支援。


    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龙门市像睡去一样，舰队顺利离开大瀛洲渔港，消失在残阳和波涛之间。“金鳞君”背负双手，立于“七子楼”中最高的六号楼顶，目送江南省的舰队渐去渐远，心中徒生波澜。与此同时，“朴天卫”和“鲁十钟”站在五号楼图书中心的书架前，望着那一本孤零零皱巴巴的《简氏舰艇鉴赏指南》，面面相觑，心情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