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章：皮尔斯大教堂（3）

　　阳台上，年纪老迈的主教大人微笑着，看着格雷。摊开的两只手顿在半空，等待着。

　　按照正常来说，格雷应该发表一番评价，并且这番评价不可能是负面的，然后他就可以把话往下说了。最终推向要求格雷效忠国王，从白城搬到狮王都的结论。

　　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然而，格雷并没有，他只是静静地跟主教对视着。

　　气氛有点尴尬了。

　　“他好像在等我说点什么。”格雷小声对黑猫说道。

　　“他在等你评价一下他刚刚的说法。”

　　“我应该告诉他吗？”

　　“不，凯瑟琳说让你不要乱说话。有什么问题回去问她就好了。”

　　“可是他还在等着我评价呢。”

　　“你先搪塞过去吧，我怕你一开口就暴露了你毫无常识。我们得在主教面前留个好印象不是吗？”

　　于是，格雷说：“我回去考虑一下，再告诉主教大人我觉得怎么样好吗？”

　　“需要……考虑一下？”主教大人的笑容都僵住了，想了想，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其实，我的意思是问您，有没有兴趣在我们传播信仰的伟大事业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我可以说愿意吗？”格雷小声问。

　　“额……也许可以吧，这是标准答案。不过最好还是等凯瑟琳回来问一下吧。”黑猫小声说。

　　于是，格雷又说：“这个我也要回去考虑一下。”

　　“这个也要……”

　　气氛更加尴尬了，话题已经进行不下去。

　　一旁的迪恩想插嘴，却又不敢插嘴。

　　雪莱的目光在两个人的身上来回，牵着格雷的手悄悄握紧了。

　　斟酌了半天，主教只能说：“圣骑士大人，您可否告诉我，这样的问题，为什么你还需要回去考虑一下？”

　　格雷义正辞严地说道：“身为圣骑士，我的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教廷，必须要谨慎对待才行！无论何时，我们都必须谨记自己肩负着圣灵的信任！”

　　“棒！”黑猫在盔甲里拍了拍猫爪子：“这句话说得就特别像一个圣骑士该说的了！”

　　“真的吗？”格雷喜出望外。

　　“当然是真的，都泛圣光了！这说明凯瑟琳的教育十分有用！”

　　“真是太好了！”

　　已经乐开了花的格雷依旧一动不动地望着主教，跟主教僵持着。并且准备僵持到底。

　　主教刚刚硬了的头皮现在开始发麻了。他用余光瞥了一眼雪莱牵着格雷的手，似乎明白了什么。当然，也可以说误解了什么。

　　于是，他微笑着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请您务必，回去认真考虑，然后告诉我答案。期待着您的回复。”

　　“嗯！会的！”格雷认真地说道。

　　得，谈判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主教端着杯子饮了口水，默默地喝着。那目光时不时偷瞄着格雷。

　　谈判是一种艺术。为什么很多人喜欢面谈而不是书信往来或者通过传话呢？因为面谈，能让你通过对方的神态变化准确地判断对方的想法，进而最终促成交易。但如果对方是戴着面具跟你谈判……那显然跟书信谈判也就没什么两样了。

　　此时此刻，主教忽然产生了一种无力感。

　　简单而毫无结果的会面之后，他们就下楼参加礼拜了。由主教主持的礼拜。

　　过程当然是庄严而肃穆的了。

　　再往后，是一大群神职人员的拜见，其中不少还是周边地区特意赶过来的。主教简单地介绍了格雷几句，然后就让人都散了。

　　再接下来，则是让人带着格雷和雪莱四处参观。当然，主教自己并没有陪着去。

　　对于皮尔斯大教堂，格雷展现了极大的兴趣。虽然他由头到尾无外乎“哦，哦，嗯，嗯”，但每到一处都会逗留，驻足的时间特别长，听着旁边神职人员详细的介绍。

　　雪莱也展现了极大的兴趣，不过是对格雷的，那眼睛都快冒星星了。

　　至于黑猫，已经睡着了，还打呼噜。

　　站在阳台上，主教透过玻璃的缝隙看着底下花园里被一群神职人员围着的格雷和雪莱，一脸的无奈。

　　“看来，我们猜错了。”他轻声说道：“国王昨晚已经和贝希尔公爵谈过，被拒绝了。贝希尔公爵肯定已经跟他通过气。所以，他知道刚刚我准备说什么，才会用那么奇怪的话语来拒绝我。你跟他接触比我多，有什么想法吗？”

　　“额……其实也不是很多。”迪恩小声说道：“事实上，他到白城，也只有几个月时间。我只是每周礼拜会见到他而已。但我觉得，今天他把雪莱小姐带过来，本身就是为了表达什么。还有刚刚的举动，您也看到了。我们是否应该调整一下策略，比如，跟国王商量一下，去掉让他解除与格鲁格鲁家婚约这一条？”

　　“那是不可能的。”主教走到茶几边上坐了下去，道：“国王需要圣骑士的威望。但如果圣骑士会带来一个有可能在未来威胁他权力的家族，那么，这跟他一开始就没获得圣骑士的支持有什么区别呢？”

　　“这就很为难了。”

　　仰着头，主教轻声感叹道：“白城之战的时候，当我亲眼看到除了教廷四位圣骑士之外的第五位圣骑士，看到神迹，看到天使的时候，那种心情……哪一位神职人员能不激动呢？教宗最终决定承认他为第五位圣骑士的时候，我甚至觉得，当初国王邀请我前往白城观战，是冥冥之中圣灵给我的安排，蕴含着使命。可是……现在问题来了。”

　　迪恩躬着身，静静地听着，时不时抬头望主教一眼。

　　摊开手，主教接着说道：“一位圣骑士，有着巨大的威望和权力，却不是在教廷长大的。我们没有人了解他，没有人熟悉他。跟他最亲近的，居然是一位女公爵。还是一位固执的女公爵。大陆上可没有其他任何一位圣骑士是效忠于一位公爵的。难道，真的要为了这件事让教宗给他下命令吗？”

　　迪恩睁大了眼睛目光闪烁着，犹豫着问道：“这样……会很困难吗？”

　　主教侧过脸看了迪恩一眼，叹道：“这会让教宗觉得，我们完全左右不了自己一手举荐的圣骑士。之前因为诞生圣骑士而有了显著提高的，教宗对于以撒王国神职人员的信任，也就荡然无存了。你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吗？”

　　“明白。”迪恩连忙躬下身去。

　　“这就是把你调到这里来的原因了，你是唯一了解他的人。虽然可能也并不是很了解。他回去之后，你再找个机会跟他聊聊。说服他，或者看看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我们不可能去强硬地要求一个我们不熟悉的人。他现在威望极高，如果与他的分歧公开化，甚至有可能让我们落到与国王现在一样的尴尬处境。你明白这个意思吗？”

　　“明白了。”迪恩再次躬下身去，恭敬地说道：“请主教大人放心，迪恩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

　　“行，那就交给你了。希望尽快为我们带来一个好消息。”

　　“是。”

　　中午时分，格雷和雪莱就骑着马离开大教堂了。

　　格雷还在回味，一走出教堂，他的话忽然就多了起来：“皮尔斯大教堂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如果要追溯的话，可以追溯到七千多年以前。最重要的是，所有的人都会老，会死，但是他们总是能将自己的信仰传递给下一代人。一代传一代，经历过很多很多的事情，但终究会有新的人，继续之前的路。这就是传承。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话，那没什么大不了的。七千多年而已。但所有人都怀着一样的信念，前仆后继，朝着一个目标进发，这就很了不起了。圣灵真是伟大。”

　　“如果只有一个人的话，怎么可能有七千年多呢？”雪莱睁大了眼睛小声问道。

　　“额……我是说如果。如果。”

　　“其实，我长这么大，还没完整地看完过《圣经》呢，那本书实在太厚了。”雪莱歪着脑袋说：“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圣灵很伟大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地把它看完。”

　　“真的吗？”

　　“当然！身为圣骑士的未婚妻，怎么可以不是个虔诚的教徒呢？”

　　“那，让我们要一起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将和平与爱的信念传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让每一个人都变得正直而善良！”

　　“这个目标会不会太大了……也许永远也完不成。”雪莱握紧了拳头认真地说道：“不过，为了你，我愿意以此为目标！我也要用美德和信仰要求自己！跟上你的脚步！”

　　“我们会是史上最伟大的圣骑士夫妻！”格雷攥紧了拳头。

　　“对！”雪莱高高举起了双手。

　　无论如何，在这个阳光还算温暖的中午，中二巫妖骑士和他沉迷爱情的未婚妻达成了新的共识。

　　骑着马，他们缓缓前行，很快回到了狮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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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过窗户看到格雷和雪莱骑着马一路有说有笑地走来，依琳和格鲁格鲁伯爵缓缓地松了口气：“应该是过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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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过窗户看到格雷和雪莱骑着马一路有说有笑地走来，国王脸色都有点不好看了：“主教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还没有。”

　　“派人去催，必须给个答复。”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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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房门，格雷猛地发现自己的房间里坐着四个人。

　　穿着盔甲的琼斯和朵拉，盘着手，绷着脸的凯瑟琳。

　　当然，还有面带微笑，甜得好像蜜枣一样的薇薇安。

　　“嗨！圣骑士，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守护恶魔。初次见面，我叫薇薇安，请多指教。”

　　格雷“锵”的一声拔出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