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蔷薇谢幕
在洛谋画的这盘棋局中，棋子纷繁众多，而最关键的胜负手，她将其留给了苏默。
洛从怀中拿出一个小黑盒，这是一种以量子技术制成的存储器，相较于普通民用存储设备，它的存储上限达到了天文数字级别。
当然，这种存储器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的东西。
洛看着手中的小黑盒，目光很少见的变得热忱起来：“曙光36年，一支无主之地考察队发现了一处旧时代遗迹，在其中的终端计算机发现了一样东西，我们称它为「人类文书」。”
“它不是一本实体书，也不是任何物质，而是一个概念，一个资料的电子总集。”
“「人类文书」记录了旧时代所有已知的历史知识、文学诗歌、科学理论等文献，大到宇宙尺寸的天文知识，小到生物细胞的基本构造，其数目之繁多浩如烟海，即使是最渊博的学者在它面前也显得像无知的小学生。”
“科学家判断，人类文书应该是153年前那场末日战争期间被创造的，旧时代人类内部有一批失败主义者，他们认为人类无法战胜构造体，文明注定灭亡。”
“因此，他们集结所有资源与力量，从各个渠道搜集了人类迄今为止记录的所有文献资料，将它们封存在一台严密保护的终端计算机中，期望人类文明在灭亡后能以这种方式留有痕迹。”
“那些失败主义者是悲观的，也错误判断了形势，人类最终挺过灾难，以付出整个时代为代价击溃了构造体。人类文明确实消亡了，但人类种群依旧繁衍了下来。”
“一百多年来，人类物种在这个世界生生不息，但绝大多数人还是活在漫漫黑暗中，因为知识被垄断了，那些本应服务于全人类的知识，变成了巨头们维持绝对地位的武器。”
“人类文明能否再次迎来曙光，这份记载了所有已知知识的「人类文书」便是关键。”
洛牵住苏默的手，将这个小黑盒轻轻放进他掌中，看着他的眼睛说：“现在，我把这颗火种交付给你。”
苏默看着掌中不起眼的小黑盒，感觉到了一股宿命带来的沉重感。
没错，这个「人类文书」不是它物，正是《曙光》游戏的第五大通关道具。
和始祖血码、无面酶素这类能提升个人战力的道具不同，「人类文书」不会带来任何直接性的强化，但它其中所蕴含的力量却是沉甸甸的。
且不提那些天文地理文学诗歌，「人类文书」中的科研资料直接包括了关于血码、义体、灵脑三大超凡力量的所有相关知识。
这些知识原本被合子公司、铁血联合体、黑域集团所垄断，各自专精发展，进而让他们牢牢把控住超凡体系，成为了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三大巨头企业。
而现在，她把这样可以决定人类未来的宿命之物交付给了苏默，让他在知识与技术层面获得了与巨头企业对等的力量。
由于人类文书并非某种实体，只是那些文献资料的统称，所以它和黑绝病毒一样，也是七大通关道具中为数不多可以同时存在多份的道具。
洛手中这份人类文书想必是拷贝件，但从效果层面来说，和正牌原件没有任何区别。
她究竟花了多少时间，付出多少心血，才将这样东西不留痕迹地从世界政府那里拷走，其中的隐忍负重只有她自己知道。
苏默将装载有人类文书的小黑盒放进怀中，放好后还下意识用手将其掩住，深深地说：“我会好好使用它的。”
安排完其他人的命运，洛也要迎来自己的结局了。
暮光将天穹照得层层晕染，风吹拂着那头火红色的长发，那双黄金瞳倒映着朝阳，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
洛对苏默缓缓张开双臂：“时间差不多了，动用你的始祖血码，吞噬我的心脏吧。”
苏默垂着眼轻声说：“也许我们可以想想别的.”
他话还没说完，唇尖就被修长柔软的手指抵住了。
洛微笑看着他：“我跟你说过的，我虽然是「神佑高阶」血码携带者，离至高的「黑王级」仅一步之遥，但我身上有足足12道终极保险，巨头企业可以随时终结我的性命。”
“我早已是个无用的废人，力量在我身上发挥不了任何意义。”
“但你不同，你还没有被套上枷锁，而且保密措施做得很好，巨头企业甚至没有意识到你的威胁，以为你仅仅是个普通的狂骸血码携带者。”
“你有着超越所有人的潜力，只是将来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你，你必须不择手段、在最短的时间里变强。”
“用始祖血码吞噬我之后，我的神佑高阶血码将成为养分，让你体内各大血码完成史无前例的升阶。”
“对一个无用的废人而言，这是最后的、也是利益最大化的价值了。”
在洛的安排里，有人如鱼入海获得自由，有人细心革命回头赎罪。
而她给自己安排的结局是——死亡。
洛的死亡，是这盘棋的收官之子，将直接影响无数人的命运。
这需要从世界政府注定到来的追责说起。
芬里尔这次成功逃离，洛推出了一个祭品，让特洛伊成为幕后黑手。
但要说特洛伊一个人就完成了一切，这从逻辑上说不通，也没有人会信。
在外界看来，他背后必然有一股力量在支持。
那么，这股力量来自哪里？
在近乎封闭隔绝的新月城，还有什么势力能造成这么大影响？
首先，监狱里那些人先排除了，他们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提供任何帮助。
剩下的还有两种可能。
一、洛所率领的上庭势力。
二、以市议会为主导的新月城本土势力。
洛的死亡，就是这一切的点睛之笔。
芬里尔明明还躺在冥泉上不能动，为什么先前新月城那边会收到“芬里尔袭击天门巡防站”的消息？
因为那条消息压根不是天门守军发的，而是绮零在洛的授意下用黑客手段发的假情报。
为的就是制造芬里尔还能行动的假象，并为洛的死亡埋下伏笔。
洛作为神佑高阶血码携带者，力量实在太强大了，强到任何“意外身亡”都显得刻意、不合理。
可如果是那位单挑掀翻通天塔、实力同样达到神佑级的狼王将她杀死，情况又会变得如此顺理成章。
洛为什么要专门带一批上庭精锐过来，将他们当场杀掉，并伪装成被利爪撕碎的死状？
是为了继续深化芬里尔能够行动的假象。
而她给自己安排的死亡，暗地里是被苏默用始祖血码吞噬心脏，明面上则是在天门巡防站与狼王发生激战，最后被击碎心脏不敌身亡。
她以上庭特派员的身份到来，也将以上庭特派员的身份牺牲，成为一名“因公殉职”的烈士。
这并非洛想在死后留下什么英名，而是她需要自己的“忠诚”得到认证。
只有上级相信洛的忠诚，不起疑心，她所保护的人才能和她撇清关系，牢牢站在安全的位置。
而证明忠诚最好的方法，就是牺牲。
当一个人以生命为筹码去证明自己的忠诚，即使是最恶毒的政敌也只能闭嘴。
所以当洛死去的一刻，她的“忠诚派”形象就会牢牢锚定在上庭议会，谁也翻不了。
那么，新月城里谁是协助特洛伊的“叛徒”？
不是监狱里的人。
不是洛。
还能是谁？
只能是那些本土势力了。
以市议长阿米尔为首的当局要员、无数的财团骨干、佣兵、中间人以及所有那些在大清洗中躲过一劫的社会精英。
无论能不能找到证据，只能是他们了。
这些人现在还活着，但已经是一具具行走的尸体。
后续等候他们的，将是无止尽的酷刑，审讯官将一遍又一遍在他们身上挖掘那本不存在的证据，将人类目前为止已知的所有审讯手段都用上。
他们将活得暗无天日，血肉模糊，每天哭喊着祈求解脱。
极个别运气好的人，也许能获得一个最仁慈的结果——死亡。
这就是洛的落官之子。
她是如此的“精明”，将性命作为棋子的同时，还确保每一部分都没有浪费。
她把自己的残躯留给上庭，立作忠诚者的标杆。
把自己的心脏留给苏默，成为他迈向顶峰的火种。
这就是这朵黑暗蔷薇的最后一曲独舞。
一场算计所有人的伟大反叛。
洛遥望着新月城的方向，太阳也正是在那里升起，她抬起手伸向前方，触摸着那温暖、令人流连的阳光。
“我死之后，阿米尔那些人会被上庭清算，而你和你的同伴们将重获自由。”
“上庭或许不会真正信任你们，但那么多人被同时拿下，社会运转层面将会出现巨大缺口。”
“临时空降的人手不熟悉新月城，所以在短时间内，上庭将不得不启用你们这些本地人，你们会成为把控这座城市的中坚力量。”
“也许有一天，上庭会慢慢派人将你们撤换掉，但在那天到来前，你们至少有两三年的时间，这够你谋划很多很多事情了。”
言毕，洛再次看向苏默，将手臂张得更开，似在等候一个拥抱，微笑着说：“来吧，吃掉我的心脏，然后去走你认定的路吧。”
苏默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一层水雾渐渐在眸中浮现，最后无声落下泪来。
洛眨了眨眼，伸出手搭在苏默面颊，替他拭去滑落的泪水，柔声问：“怎么啦，好端端的突然掉眼泪。”
苏默的声音在微微发颤：“就感觉挺对不起你的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最后我却救不了你。”
洛眼中化开温柔的笑意，就像体贴的大姐姐般将苏默抱进怀中，用小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脑勺：“傻孩子”
“我可不是为了你哦，我只是想让所有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走得更远。”
“而且，你千万不要觉得自己是受了恩惠，恰恰相反，我才是解脱的那个，我是把肩上的重担全部交给了你。”
“你接下来要走的路，会比我以往走过的加起来还要艰难千万倍，所有的一切都要你去背负。”
“现在哭两声没有关系，反正也没别人，以后可不许再当小哭包哦。”
苏默抬手搭在脸上，抹掉了眼眶里的眼泪，深深地说：“洛，我向你保证，你不会被遗忘的。”
洛的指尖在苏默脸上轻轻抚过，朝阳倒映在瞳中，映照出温暖的光：“在心里铭记我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如果真有曙光照亮黑暗的那天，答应我，不要去述说我的故事，更不要为我平反。”
“为了上位，我这一生杀了太多的人，不知多少无辜者因我而死，无数贤良与同伴被我所害，我身后是数不清的尸骸。”
“所以，不要为我平反，不要去告诉后来的那些孩子们，我这样的坏人居然值得同情。”
“就让我一个人永远躺在黑暗里吧。”
苏默听后眼眶又湿润了，但他不想再让洛看到象征软弱的泪水，强忍着没让它们流下来。
“嗤——”心口处象征始祖血码的黑痕开始暴动，扭曲间化作黑色利剑，直指洛的心脏。
苏默：“永别了，洛。”
洛：“遇见你此生有幸，少年。”
“噗嗤！”黑色利剑贯穿洛的心脏，也一同猎获了她体内强大的血码。
前所未有的庞大热流在苏默体内涌动，每个细胞仿佛都在躁动，体内的力量正在以狂暴之势增长。
最终，在洛的滋养下，苏默的绯红蔷薇血码直接突破到了「神佑低阶」，其余狂骸、龙炎、蟒毒、幻枷血码也晋升到了「炙血级」。
朝阳的曙光从东方天幕洒下，将一切映成金色，死去的洛倒在苏默怀中，脸上没有丝毫痛苦，恬静得像是睡着了。
徐徐微风轻抚着她的发丝，落在苏默脸上带来轻柔的触感，仿佛一个告别的吻。
在璀璨的曙光中，苏默紧紧抱着洛，轻声呢喃：“谢谢你，洛，谢谢你为人类做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