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传奇道路
边缘佣兵团现在是人才济济，不久前获得晋升的核心成员里，就有一个以前做游戏美术的，因为被卷得受不了了，直接跑路成为佣兵。
没错，就是这么滑稽，这年头做游戏比做佣兵还卷。
按照绮零的描述，这名佣兵在建模软件上开始搭建模型。
看着对方娴熟的操作，苏默说：“你这建模水平可以啊，这都能被卷到失业？”
佣兵吐槽道：“可拉倒吧，现在那些无良厂商早都训练出了AI建模，全他妈在那赛博炼丹，我们这些认真做美术的要么降薪，要么被裁，聪明点的早都跑路了。”
他一边吐槽，手上工作丝毫没懈怠，很快松开鼠标问道：“看看，是这样吗？”
绮零点头赞叹道：“利害，一模一样。”
未来看着电脑屏幕，有些疑惑：“这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见过。”
苏默一看到那个模型，顿时感觉头大。
未来当然没见过，因为这是合子公司近年刚研制出的高保密级别设备，她当皇家学院首席学者的时候，这玩意还没问世呢。
苏默解释道：“这个东西叫「窥秘之环」，可以对受试者进行记忆深潜，从而读取其最深刻的三段记忆。”
“绮零，你能不能试想一下，你潜意识中最深刻的记忆是哪三段？”
纵使是智力卓越的绮零，也被苏默问得挠头了：“你都说了是潜意识的东西，这我哪说得上来大概是我童年的一些事？”
苏默皱眉陷入沉思：“现在不知道赵弈鸣具体获悉了哪些东西，又会如何加以利用.这让我们很被动。”
未来问道：“有办法再黑进合子公司的内网吗？也许会有什么痕迹。”
绮零摇摇头：“前几天合子公司对内网防火墙进行了大规模更新，原来能利用的后门和漏洞都被他们的安全专家修掉了，我还在找入侵渠道，不确定多久能找到。”
周围陷入一片沉默，大家此时都想不出什么应对办法。
苏默沉思许久，说：“这两件事我会去想办法，大家按部就班做自己手头上的事就行。”
“绮零，尤其是黑绝病毒的开发，要尽快掌握其编译方法，让我们能够对其初步控制，它很重要。”
绮零点头：“已经有进展了，不会太久的。”
苏默的视线在同伴们身上扫过，深深地说：“我们现在跨过瓶颈进入了上升期，大家肯定都很兴奋，但切记，一定不要放松警惕。”
“三大巨头企业是盘踞在这个世界顶端的怪物，我们已经摸到它的一角了。”
愚人会事件过后，边缘佣兵团的人脉得到进一步拓展，与城内各大势力都建立起了联系。
尤其是边缘与墨雪的关系，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咚咚在苏默这里当佣兵，又跟着上官离当徒弟，这两层关系本就构建起了双方的关系桥梁。
再加上之前在地狱猎犬大厦，上官离舍命救徒，双方现在几乎亲如一家，上上下下都有来往。
一天傍晚，苏默跟中间人谈完生意，正好在酒吧遇到上官离，二人就一起拼桌喝酒。
苏默给上官离倒上酒，问道：“上次咚咚送你的无畏级强化组件怎么样，还好用吗？”
上官离点点头：“好用，全身义体都升到「无畏3级」了我还真没想过自己这么快就能跨到「无畏级」的行列。”
她接过酒杯时，苏默突然注意到了什么，皱眉抓住她的手腕。
上官离下意识想把手抽回来，但没能挣脱，只好任由苏默查看。
苏默看着她内腕处的三角状针口，表情变得凝重：“你在用免疫制剂了？”
上官离垂着眼，轻轻嗯了一声。
义体作为外来植入组件，虽说不用像血码那样高强度锻炼，但想升级也是有条件的。
首先你要有办法弄到高级组件。
「军用级」及以下的组件，一般来说有钱就能买到。
从「无畏级」开始，那就不单单是钱的问题了。
「无畏级」及以上的组件，铁血联合体会进行严格管制，每一套都有去向追踪，只会赠送或出售给高价值客户。
而且弄到组件只是第一步，想要使用高级义体，还有一个大关要过，那就是使用者的身体。
义体作为外来物，根据植入者的体质不同，会引发不同程度的免疫反应。
有些人可能仅仅植入「普管级」义体，就会引起强烈免疫排斥反应。
也有诸如咚咚这样的人，换上最顶级的「天启级」义体也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这类对于义体的接受程度，也就是一个植入者的“天赋”。
不断植入，不断升级，一直强化到出现免疫排斥反应，就是植入者的天赋上限了。
如果出现免疫排斥，还想使用现有义体，或者还想继续往上升级，也不是不行。
排斥反应可以通过免疫制剂来缓解。
但任何药物都有副作用，免疫制剂亦不例外。
排斥反应越严重，需要的免疫制剂剂量越大，对身体的损耗也越强烈。
这种靠打药强行驾驭高级义体的过程，也被许多人戏称为“氪命”。
它是唯一一种能让普通人暂时匹敌天才的办法。
现在上官离手上出现注射免疫制剂的伤口，意味着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天赋已经到头了。
上官离自嘲地笑了笑：“以前全身军用级都不用注射免疫制剂，我一度以为自己是天才。”
“现在看来，我也不过是比那些碌碌之辈稍强一些而已。”
这番凄凉的话听得苏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关切地问：“排斥反应严重吗？”
上官离平静地说：“还行，每周注射一次20cc的免疫制剂就可以了。”
苏默听后稍稍松一口气，安慰道：“那还好，只是最轻微的排斥反应。全身无畏级却只要每周注射20cc，你的天赋已经超越绝大多数植入者了。”
上官离短促一笑：“跟你家那位相比，我这点天赋算得上什么.羡慕不来啊。”
苏默心想：咚咚那是BUG级体质，跟她比是纯粹找不痛快
苏默跟上官离碰杯，说：“总之，身体是一切的本钱，照顾好自己。后面再往上升级，如果发现免疫排斥反应太严重，就不要勉强了。”
上官离将酒饮尽，叹声说：“说得倒是容易。佣兵这行，入行简单，出头难，出头了想要退下来更难。”
“我把墨雪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都不知得罪过多少人，只能激流勇进不断变强，退下来就是个死。”
“我也不求什么长命百岁善终，如果哪天挂了，能被人当成新月城的传奇之一，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传奇？”听到这两个字，苏默不禁一笑，摇着头说，“有时候我挺奇怪的，为什么大家都想成为传奇？”
上官离眨了眨眼：“怎么，你不想当传奇？”
苏默徐徐说道：“当然不想。听过那句话吗——新月城的传奇只有一个归处，那就是墓地。”
“能成为传奇固然好，可如果代价是付出生命，这所谓的传奇又有什么用呢？不过变成别人茶后闲谈的话题罢了。”
“在我看来，活下去是一切的基础，为虚名牺牲是不值得的，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
上官离托着因酒精而染上些许红晕的侧脸，深深注视着苏默：“有时候听你说话，我总觉得你不像新月城的人，甚至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苏默耸耸肩，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也许我是其它世界穿越过来的。”
上官离听笑了：“看多了吧你。”
苏默笑着喝了一口酒，语气变得正经起来：“你为什么会说，我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上官离的目光变得迷离，若有所思地说：“就你刚才说的，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换句话说，你觉得活着是最重要的。”
“可话要说回来，活着还不简单？只要不是在边陲那种地方，平时做人低调一些，别卷进什么事情，以现在的科技水平，饿是肯定饿不死的。”
“活着很容易，真的很容易。难的不是活着，是活得像个人。”
苏默问道：“那在你看来，怎么才算活得像个人？”
上官离不假思索：“受人尊重。”
苏默：“那怎么样才算受人尊重。”
上官离想了想，说：“方法很多，比如赚很多很多钱。只要你出手阔绰，一掷千金，对方会把你尊为上宾。”
“再比如有很大的权力，可以决定无数人的命运，别人就必须听你的话，唯你是从。”
“又或者有强大的力量，谁不服你就消灭谁，无人敢违背你的意愿，这也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尊重。”
苏默不禁莞尔，语重心长地说：“上官，眼界窄了。你说的这些都只是表面上最浅显的尊重。”
“一掷千金又如何？人家表面上对你恭恭敬敬，搞不好暗地里骂你是个人傻钱多的煞笔。”
“对有权之人唯命是从？他们顺从的根本不是那个人，而是对方的头衔和职位。多少有权者在位时风风光光，一朝退休后狗都嫌弃。”
“还有所谓力量带来的尊重，那叫什么尊重啊，人家只是单纯害怕罢了。否则按你的说法，新月城最受人尊重的部门是反暴四课喽？”
上官离示意苏默打住，叹声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懂，真正的尊重来自于人的本心。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想成为传奇。”
“钱，权，力量，只是成为传奇的第一步。这座城市不缺有钱人，有权者，有力量的人，但能成为传奇的就那么几个。”
“为什么说新月城的传奇只有一个归处，那就是墓地？因为只有一个人死了，别人对他的评价才能盖棺定论，这是活人永远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活着的传奇不一定是传奇。只有死了以后仍被人称为传奇，那才是真正的传奇。”
苏默摇晃着酒杯，没有说话。
上官离的观念，是很典型的“曙光思维”，代表着这个世界的人们最主流的想法。
这个世界物欲横流，上升通道极度闭塞，每个人都只能躺在属于自己的阶层堕落，就算奋力往上爬，也会被三大巨头企业压在头顶，磨灭着无数人的梦想和信仰。
精神层面的匮乏让世人内心空虚，他们总想去做些什么得到认可，最终具象化的体现就是渴望得到尊重，渴望出人头地。
苏默身边其实也有不少这样的人。
比如咚咚，她就经常把“总有一天，我会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的名字”挂在嘴边。
在咚咚看来，她的人生目标就是拎着她的棒球棍，一路往上打，谁不服就干谁，一直打到所有人都认可她。
不能说这类观念是错的，至少在这个世界，昙花一现总好过默默无闻。
只是在苏默看来，那一瞬间的光热，终究没有长时间的闪耀可贵。
苏默轻抿一口杯中酒，看着上官离笑问：“所以这就是你当佣兵的缘由，想要成为传奇出人头地？你是不是还想取代周寒年成为佣兵之王？”
上官离对此并不避讳，很大方地说：“在这座佣兵之都，哪个佣兵不想当佣兵之王？你敢说你不想？”
“想想想。”苏默哈哈笑着，端起酒杯敬向上官离，“我敬将来的佣兵之王一杯。”
上官离和他碰杯，酸溜溜地说：“得了吧，别调侃我了。现在谁不知道，新月城这么多团长，你才是离佣兵之王最近的人。”
“论靠山，论个人潜力，论手下人的潜力，你没有哪样输给周寒年，唯一缺的就是资历。”
“只要你接下来别犯错，熬个十几二十年熬死周寒年，那个位置必是你的。”
说到这里，她的神情变得有些怅然：“真羡慕你啊，如果我有机会成为佣兵之王，哪怕只享受一天那种被所有人尊重的感觉，我都死而无憾了。”
苏默摇晃着酒杯，露出神秘的微笑：“上官，有一个概念你完完全全弄反了。”
上官离眨了眨眼：“哦？什么概念？”
苏默：“并不是成为佣兵之王，才能得到所有人的尊重。”
他注视着杯中倒映迷离灯光的酒水，缓缓说出了后半句话。
“而是得到所有人的尊重，才能成为佣兵之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