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战场的片刻安静
人，出生到这世界那一刻起，就开始生存在这个残酷和变化多端的空间，然后经历一生，最后死亡。
保罗回想自己的一生，不算太过精彩，也不算太过平淡，年轻的他，曾经已一个新兵的身份进入了战场，在古西鲁麾下作战，得到了当时已经权倾帝国的古西鲁赏识，一路迁升，将垂死的玛特一族重新激发出了活力。
世界革命中期，为了保护家族的利益，保罗悍然发动了政变，并逼迫蛇眼杀死了下任皇帝继承人，建立塔鲁尼帝国，驱除了曾经一手栽培了他的古西鲁，在所有人的眼里，他从英雄堕落成了罪人，只是简单的数年时间。
保罗在位期间，遭遇过大小数十次的刺杀，投毒，爆炸袭击，他的人生中，似乎总是缺乏着安稳，可是他没有怨言的活着，即使是看着绑有炸弹的狂热疯子在自己面前变成了没有生命的血肉碎块，他始终都是冷漠看着。
在之后的日子里，他把自己的妹妹扶植上了元帅之位，真正意义上控制住了这个庞大的帝国，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尽管在别人看来满是污点，但对他而言，已经是光辉耀眼无比，他走上了帝国的最高位置，也成为了一个时期的代表人物，他本以为，现在的自己已经可以平静的看待任何事，就算是这一次古西鲁对他发动的攻击，在内心里，保罗依旧很是平淡，就算自己死了又能如何？自己，毕竟已经成功过了，而连那个传奇人物古西鲁都也在自己的手段下，不得不离开了帝国。
可是，眼前的男人却带来了完全不同的人生观，将保罗的世界，沉重的打击起了他眼里的世界，这个过去叫科斯特，现在改名为鸦的红发男子，他没有去迎合那位党卫军首领的父亲，只是用自己的叛逆作风去和这个世界的规则做抗衡，他打破了人们依赖的铁条，他已一个罪犯的身份，在这个世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而如今，他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他还可以走多远？走到他伤痕累累，走到他断气的那一刻？
“喂，我已经来到你的面前了，你说我不能赢你，到现在，你还是这样认为着吗？”一身污血的鸦踩过了地上那些被砍的碎裂开来的尸体，那只已经呈现暗红色光泽的手狠狠的抓住了保罗的头，鸦的整个人傲然的贴近过去，两个男人零距离的对视起来。
“你的恐怖，超过了我的计算。”保罗只是撇了眼地上那些白银骑士的残骸，没有任何的遗憾，家族花费了多年培养出来的精锐力量，在今天却被一个不讲道理的年轻人摧毁，这本事该让他愤怒和震惊的事，不过心境意外的平和。
而被鸦抓着的头顶上传来了丝丝的压迫感，保罗没有去愚蠢的尝试挥打开鸦的手，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这样的力气。
“但是，你还是会输。”这样的局面下，保罗强调般的重复起了那个输字，鸦的双瞳瞬间收缩起来，里面那可怕的杀意让保罗没有任何的怀疑，在下一秒，这男人就会捏破自己的头颅，像是把西瓜捏碎开来一般。
“你和蒂雅，都会死在这里。”声音冰冷的让才刚站起来的蒂雅又是一阵脚步发虚，为什么直到现在，哥哥的眼里，依旧只能看见冰冷的杀意，他就那么痛恨身为妹妹的自己吗？
“不会死，只要有我在，绝对不会，你办不到。”鸦最喜欢的就是挑战别人的发言，也最喜欢推翻别人认定的事实，骤然间，眼角晃动过几道模糊的影子，数名白银骑士从下面攀爬了上来，那些失去了思想的家伙们背上的巨剑旋转着刺下，所有角度，都是攻向鸦，保罗与鸦对话的时候，那些人已经从后面绕了上来。
作为杀人机器而言，他们的确是忠心的狗了。
“可惜啊，急着来找死了。”鸦松开了保罗的头，另一只手反握着空煌扭回身来，而转头的第一眼，鸦却有几分惊讶之色，一个迅速的影子正穿越了帝国军厚厚的防卫圈，直扑处刑台！那是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双手上握着的弯刀被她挥舞着收割人命，像是一个婀娜多姿的死神，在杀戮的瞬间展现着她的美丽。
“西西？”鸦这才想起，那个女人似乎最近都被古西鲁带去修行了。
“敌人！”白银骑士们的长剑在半路调转了方向，纷纷斩向了那个看起来无比纤弱的女子，可是西西似乎早就看穿了他们的动作，弯刀沿着巨剑那宽敞的空隙横掠而过，当西西脚尖落地时分，背后数具断裂开来的尸体重重的落了下去……
“你变强了，女人。”鸦本来打算收拾掉那几个碍眼的家伙，没想到西西倒是为了他省下不少力气，“保护，你。”西西双刀死死握在手中，然后认真的回答起鸦，这个冷酷和呆板的女军人，如今也终于蜕变成了可以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士，鸦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要感谢下将她特训过了的古西鲁，可是听到那久违的机械回答，鸦忍不住的释然一笑，遇到那这群家伙以来，自己笑的次数似乎多了许多。
“战局，又变了。”一直安静看着西西利索斩杀掉白银骑士的保罗突然叹息起来，帝国军的红色鬣狗已经遭遇了另一支机体部队的攻击，那应该就是党卫军的王牌机体部队了，“我还以为过了那么多年，兰尼手下的部队就算不解散，也该降低不少战斗力才对，我始终还是低估了我那位从前的上司。”“你这是在变相承认自己的战败吗？”鸦讥讽的望向了这位如今帝国实际上最高地位的男人，对方坦然一笑，“战败又如何？只要将你和蒂雅杀死在这里，那么，我就不算完败。”“你说的话真让我怀疑你是不是这女人的亲哥哥，你就那么渴望杀死她吗？”鸦的空煌慢慢的举起，横在了保罗的脖子前，那寒冷的触感已经通过保罗的皮肤传到了他的身体最深处。
“不是渴望杀死，而是为了完成我该做的事，你不要以为我在这个处刑台上，他们就不敢攻击这里，即使赔上我的命，我也会下达全部火力集中处刑台的命令，你们，逃不了。”保罗的眼神已经告诉了鸦，他是认真的，没有半点说笑的想法。
“你疯了。”鸦在良久以后，怪异的笑起来，然后是狂笑不止，“在这样的时代里，又有谁没有疯呢？比起你们这群被称为疯子的人，其实，疯的人，是我们才是，告诉你吧，要带走蒂雅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掉我！”保罗看着近在咫尺的刀刃，从容的抬起手指，狠狠的弹了一下，然后仰起了下巴，摆出了平时那副高高在上的冷漠样子，“只要我死了，你们完全可以汇合党卫军从容离开。”“不错的建议，我接受了。”空煌骤然发力，朝后一收，然后斜劈下去！
“不要！”蒂雅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奋力的扑了上去，可是手上的镣铐严重的限制了她的速度，只能看着刀刃越来越接近自己的哥哥，只能无助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住手啊！”
“铛”鸦的空煌竟然在最后转动了方向，回身一刀砍开了蒂雅手中的镣铐，那特制材质制造号称无坚不摧的镣铐也只是在空煌一刀下，成了两半，而保罗本来已经准备好了被砍成两半的准备，但是现在却是不解着鸦的行为，他所知道的鸦，是一个骄傲的不允许别人藐视他存在的自信男人，自己百般的激怒他，就是为了这一刀，可是这一刀，却没有砍下去。
“喂，你们，做好准备离开了吗？”鸦看着蒂雅那迷茫不解的表情，还有西西那万年不变的冰冷样子，调侃似的问道，“离……离开？等等，要去哪里？”蒂雅还不知道鸦在想什么，而空中已经传来了一阵轰鸣声，让她下意识的抬起了头，战场上不少人的注意力也都被空中那忽然闯进来的黑色家伙所吸引，线条唯美和外表壮观的机体神武已经横空穿越了战场，企图对它发动攻击的坦克也都在眼部激光的扫射下，成了废铁。
“离开这里，救出你是这一次的主要目的，至于接下来，古西鲁和帝国军谁胜谁负，关我屁事？”看到那说的完全不负责任的样子，蒂雅竟然没有去数落这家伙的作为，反而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你还真是一个胡来的男人……”“少罗嗦了，速度离开这里，我还有事要办。”鸦的脑海里一发出指令，神武就慢慢的降了下来，周围的士兵本来可以立刻攻击的，但是害怕伤害到保罗的安全，所以都只能憋屈的看着鸦将蒂雅和西西塞进了神武的驾驶仓。
“现在我下令的话，还是有机会和你们同归于尽的。”看到鸦准备登机离开，保罗咬着双唇恶狠狠的威胁起来，但是鸦不为所动的继续着自己的动作，双手很是利索的抓住了神武的前胸位置上的外壳，奋力的跳了上去，直到身体来到驾驶仓口，才慢悠悠的侧过脸俩，满是一副玩味的表情。
“今天的话，就先不杀你了。”口气像是在施舍。
“你的仁慈我不会感激，而且在我看来，那更像是你在玩弄我的自尊。”保罗的手上像是魔术般的多了一把小型手枪，随着手臂上扬的角度锁定了鸦的背，只要他扣下扳机，子弹就会穿透那男人的身躯。
“不是仁慈这种无聊的东西，只是因为，我不想受人摆布而已，你压根就不想杀了我和那女人，你分明就是疼你妹妹疼的死去活来的那种变态吧？”鸦那直接粗俗的话让保罗的神情微变，然后咧出了一个相当难看的笑，“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将如何杀……”“杀来杀去，你不累吗？演戏的话，到此为止吧，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想直接的死在我刀下，既想保护住妹妹，又不想破坏家族的声誉，你打算用这条命去弥补一切吗？”或许外表看似疯狂和自命不凡，但是鸦总是很容易的看传了很多人的完美伪装，最后的一番话让保罗神情黯淡下去，被彻底的看穿，这比自己输了更难堪，而且还是被一个自己一直瞧不起的罪犯看穿。
“诚实面对自己活下去吧，不要在意什么其他事了，人的一生只属于自己，该怎么玩，由你自己决定。”鸦就像是一个离经叛道的异端者，不过他的话却是很容易的让保罗的神情变的自然起来，那样的人生，是大家所追求的，可是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必须要遵守那些规矩，如果可以勇敢的去打破呢？保罗那松弛下来的嘴角微微上翘。
“我还不需要一个罪犯来教我怎么做事。”
“死要面子的家伙。”鸦转身进入了神武的内部，然后那沉重的驾驶仓大门开始机械的关闭。
“保罗大人！”被人搀扶着的鹤还有理查斯纷纷来到了处刑台上，一大批士兵左右严密的保护住了这位玛特族的族长，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保罗只是轻轻摇了摇手，然后在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笑容，温柔和洒脱兼容的笑，“让他们走吧。”“哎，那么蒂雅小姐……”理查斯其实是内心松了口气，可是想到之后保罗将面对的惩罚又立刻担忧起来。
“保罗大人，只要我们集中火力摧毁掉这台机体，然后撤退回阿尔弗海姆，我们还能……”鹤忍着伤口的痛楚，面色苍白的嚷起来，可能是触及了伤口，反而让他面部抽搐般的扭曲起来。
“回去了又如何，杀死了妹妹，我还能够心安理得的面对自己吗？牺牲了我自己，蒂雅可以这样安心的活下去吗？都不可以啊，想不到，一个罪犯却比我明白更多的事情，让他们去吧……”保罗推开了身前厚厚的人群，走到了处刑台的边沿，望向了头顶慢慢浮起的神武，又把目光投向了前方战火密集的战场，“让他们就这样离开吧，我们还有我们要继续的战斗。”“保罗大人……”鹤还要说什么，却看见保罗的手高高举起，整个处刑台顿时安静下去，附近还在备战，没有投入进前线战斗的士兵们也被保罗那只手所吸引了注意力。
“鹤，你是否想起了，我们曾经的战斗生活，不用考虑那么多，纯粹的为这个国家去战斗，为了自己重要的人战斗，我们早就失去了那样的单纯，可是啊，今天，我却很想那样的疯狂一把，很想过去那般的单纯一次。”保罗的表情是鹤多年来不曾看见的，他也豁然明白，一味的已利益为重的去生活，根本不会快乐，他们，似乎都错了。
“那就疯狂一把吧。”鹤离开了扶着自己的士兵，大步走到了保罗的身边，就像一直以来那样，他将会成为保罗的后盾，保护着他前进。
“我们，是帝国的士兵，对面的敌人，也是帝国的军人，曾经最强的党卫军！”保罗的声音开始传遍了附近所有人的耳中，他们都在等待着这位大人会说些什么。
“战斗的意义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军人的存在的确是为了保护国家，但是更重要的，是为了保护住我们心中最重要的东西，管他什么谁对谁错，管他是什么曾经最强，战斗，就是我们生存的意义！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狠狠的把他们打回去，才是我们帝国军人的作风！”“打回去！”“打他娘的！”“打回去！”一直处于下风的帝国军队似乎开始找回了生机，眼中的迷茫已经开始消失，他们是军人，遇到了攻击，就要打回去，只是一个简单的道理。
鹤看着在处刑台上临时下达着调动命令的保罗，那么认真，那么自信，似乎回到了从前，“战斗，才刚刚开始！”鹤这么对自己说着，帝国，还需要保罗……
“帝国军的气势不一样了。”身在前线的古西鲁很是明显的感受到了帝国士兵的变化，这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好事，本来打算摧枯拉朽一举击杀保罗把帝国损失降低到最小的计划已经无法实现。
“那个男人，终于找回了自我。”东明已经退到了古西鲁的身边，过度使用力量的他，看起来有几分疲倦，不过东明在短暂的休息后，已经起身朝着莫言和文生决战的地方走去。
“文生那家伙，不会死的。”古西鲁当然知道东明要去做什么，可还是忍不住的说了一句，早知道就不该让他知道文生与莫言相遇的事，但是那么强烈的气的冲击，想瞒过东明恐怕也是不可能的。
“他当然不会死，可是在他死战的时刻，我必须在他的身边。”东明说完已经朝后奔去，比起刚才疲倦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大人，那似乎是少主的机体！”一名站在附近的士兵指着处刑台上缓缓升起的神武，满是惊奇，党卫军的众人对于神武还是颇有了解的，在北冰联盟和月锋一战中起到了扭转战局作用的强大机体，还有之后神武横扫圣域正规军的事迹，这些都成为了这群铁血汉子们饭后一个闲聊的题材。
“一个个都是这样，完全的自我主义。”古西鲁知道鸦要撤退了，对于帝国的未来，这个儿子根本不在乎，他所在乎的只是找到影并报仇吧？
“啊哈哈哈，不错的小子，为了女人连老子都不要的就跑路了，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小鬼，实在是很少见了，不是吗？”兰尼捏着那红色的酒壶灌着腥辣的北地之酒，呼出一口热气，然后抓起了身边的通讯器，饱喊精神的大喊起来：“小子们，为你们的少主护航，他要风光的撤退了！”“喂，兰尼，你简直是胡闹！”古西鲁看到兰尼这么做，眉头又拧在了一起，这群家伙是不是有点兴奋过度了？
“这不是很好吗？为了女人而舍弃许多你看起来重要的东西，这不是你曾经想做的事吗？”兰尼意有所指的话让古西鲁沉默下来，古西鲁没有去回答是对还是错，他似乎似乎正看到了很久以前的事，人生，只要不后悔就行了。
这句话，是他的妻子兰葶对他说过的。
“我……不后悔。”捏紧拳，古西鲁默默的对自己这么说着。
当神武开始撤退时，只看见所有的导弹和攻击都避开了空中的神武，偶尔飞向了神武的攻击，也会在党卫军的掩护下被拦截，在这混战的战场上，出现了奇异的一幕，所有的士兵们对着从空中掠过的神武都是停下了战斗，静静的注视它的离开，混乱的场面因为神武的离开而显的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