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个贱人

　　说完这句让人莫名其妙的话，少女伸手拉起苏亦凡，浑然不顾他的手指还沾着番茄炒蛋的汁水，拉着他往食堂外走。

　　这对苏亦凡来说是从未有过的经历，他几乎从未与任何女孩子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就算是程水馨喊他一起吃饭，也是隔着一张桌子说话，还都是分餐的西餐。

　　挣扎了一下，苏亦凡发现少女力气意外地大，手指冰冷而腻滑，他竟没有挣脱那只小手的抓握，就这么被拖出了食堂。

　　苏亦凡前脚刚出去，食堂里维持了片刻的平静轰地一声崩溃。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美女惊到的同学们纷纷议论，就近与周围的同学互相讨论起来。

　　“那是谁？”这是最多人问的一句话。

　　“不知道。”这是最多人回答的一句话。

　　“我草，这美女比程水馨还漂亮，还有气质。咱们学校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了，我怎么不知道？”这是有人开始对比，其实是暗示自己消息灵通。

　　“刚才那个女的眼神好吓人。”有几个脸上还挂着雀斑的姑娘也窃窃私语，“哼，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刚才那个男生是谁？是叫苏亦凡？”对于高二三班最大的一枚好人，更多人根不就认识，都在互相打听被拽走的幸运小子。

　　食堂里乱成一团，也有人冲出去想用手机去拍刚刚出现的美女。

　　学校操场上人来人往，苏亦凡一脸坚贞不屈地被一位美女拖行的场面，在很多人看来有点惊心动魄。

　　“喂，你到底是谁？”苏亦凡知道自己挣扎不过这位美少女，只能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了。

　　“中午怎么能吃那么烂的东西，我先带你去吃饭。”

　　不少尾随两人想要用手机拍张美女照片的同学惊讶地发现，这位气势惊人的美女竟把苏亦凡拖着穿过了整个操场，出了校门。

　　校门口的停车位上，少女一手拉着苏亦凡一手开车门。近在咫尺的黑色宝马750Li厚重而低调，在苏亦凡惊讶的目光中，少女推了他一把。

　　“上车。”

　　自称女神的少女口气不容易质疑，苏亦凡犹豫了一下，与少女对视了几秒钟。不知为什么，苏亦凡在少女的目光中看到了深深的关切。

　　没有再犹豫，苏亦凡低头默默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上。

　　看见苏亦凡没了反抗的意思，少女笑了笑，又轻叹一声。上车后随手打开音响，放出的歌曲竟是老到不行的邓丽君《我只在乎你》。

　　黑色的宝马车发出低声轰鸣，在无数尾随的同学围观中驶离一高中校门，留下一地被惊吓的眼球。

　　即使到了此刻，苏亦凡对发生的一切还没有完整的概念，他看了看少女近乎完美的侧脸，神情专注的少女正抿着嘴专心开车。

　　“你想吃什么？”一边开车，少女问苏亦凡。

　　苏亦凡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好，他摇摇头：“我吃饱了。”

　　“不行，中午吃的那么差，你爸爸妈妈知道了会伤心。”少女说话的口气不容苏亦凡反驳，“你是喜欢吃海鲜吧？我们去海上明月。”

　　海上明月是个很恶俗的名字，全国可能有无数叫这种名字的酒店，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价格都不怎么便宜，老板们也大概都看过一点全唐诗集。苏亦凡发现自己的反对没什么效果，干脆沉默地闭嘴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自称是女神的少女没表现出任何恶意，苏亦凡希望自己也能表现得客气点。

　　海上明月离学校不远，十分钟不到的车程已经到了。

　　苏亦凡没来过这里，少女显然也不是熟客。不过这没关系，就算是只看在两人这台座驾的面子上，门口的保安和前台小姑娘也竭力露出他们最灿烂的笑容。

　　下了车，少女依旧一把抓住苏亦凡的手不给他逃走的机会，对着冬天还坚持穿旗袍的小姑娘说：“两个人，找个包房。”

　　穿旗袍的小姑娘很没职业水准地看着少女的面容愣了一两秒，才想起自己的工作是什么：“好的，不过我们的包房有最低消费……”

　　少女对陌生人好像懒得说话一样，随便挥挥手打断介绍，让人带路。

　　苏亦凡的手被少女握得生疼，想到这是一个陌生美丽少女的手在握着自己，他不免有些脸红，倒是无暇去想少女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算在服务员摆台的时候，少女握着苏亦凡的手都没有松开过。苏亦凡只能脸红地坐在那里，接受服务员时不时飘过来起好奇眼神。

　　看着服务员送上来的菜谱，少女推给苏亦凡：“想吃什么随便点吧，不用跟我客气。”

　　苏亦凡刚才进来的时候还在想，如果这顿饭非吃不可，也不能让这个美丽的姐姐掏钱。不管眼前的美女姐姐是什么身份，也不管她有什么目的，既然好心到要请自己吃饭，自己总应该像个男人的样子。

　　等到菜单在面前翻开之后，苏亦凡那颗脆弱少年心就“哗啦”一声碎了。

　　这海上明月大酒店的菜价……就算换成欧盟的物价来看，也是不那么便宜的。

　　“我真的吃饱了，谢谢姐姐……”苏亦凡把菜单推回给少女，努力让自己礼貌地摇头。

　　姐姐这个称呼让少女呵呵一笑：“哈哈，你叫我姐姐？真乖……那我来点吧，你多吃点，你现在可是长身体的时候。”

　　就算点菜，少女也没松开握着苏亦凡的手。在这依旧冰天雪地的冬日里，在温暖的酒店方房间里，苏亦凡觉得那只冰凉的小手已经慢慢变得异常温暖。

　　少女一口气点了六个菜，没像个暴发户似的只挑最贵的点，倒都是苏亦凡爱吃的。打发走了服务员，少女才缓缓松开紧握着苏亦凡的手，笑着说：“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问题，做为你的女神，我都会一一给你答案。不过在这之前先让我问一个问题。”

　　苏亦凡点点头，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被握过的那只手。

　　“你想追程水馨那个贱人吗？”

　　苏亦凡觉得这句话像一道炸雷，在自己耳畔轰隆隆滚过，正喝水的他一口喷出来。

　　先不管这个比程水馨漂亮得多的姐姐是怎么知道自己的事，光是把贱人两个字跟程水馨挂上钩，对于苏亦凡来说已经太太太震撼了。

　　少女若无其事地看着苏亦凡，看着他不高兴地站起来。

　　“程水馨是我的朋友，请您尊重她。”

　　看到苏亦凡不怎么客气的措辞表态，少女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却是痛痛快快地向苏亦凡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的朋友，不要生气。”

　　被人一道歉，苏亦凡顿时又不知所措了，他不好意思地坐下。不知为什么，苏亦凡心中有一股奇怪的感觉，眼前这个漂亮姐姐轻松地说出“程水馨那个贱人”这句话的时候，他真的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无论从外表还是表现出的气质和气势来看，这个神秘的所谓女神姐姐都比程水馨厉害太多了。

　　“那我再问一遍吧。”眼睛里流转着动人神采的少女又重复着说道，“你想追程水馨吗？”

　　这个问题苏亦凡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问一高中的男生这个问题，最少有百分之七八十的人会回答想，很想，超级想，特别想。

　　偏偏苏亦凡是那百分之八十之外，他低头不敢直视少女的目光，小声回答道：“我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少女没有放过苏亦凡，继续逼问。

　　苏亦凡低头看自己的双手，他的手指细长白皙，左手上有今天搬东西又扫雪被磨出来的两个水泡。

　　少女也看到苏亦凡手上的水泡了，她刚才一直抓着的是右手，微微叹息一声：“把手伸过来。”

　　苏亦凡没有反抗，他能感觉到，这个神秘的姐姐确实很关心自己。

　　少女从手提包里找出创可贴和别针，仔细地将苏亦凡的手掌平放在餐桌上，慢慢地刺破两个水泡，用纸巾擦拭后贴上创可贴。

　　这一系列动作做得温柔又自然，苏亦凡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个姐姐，他还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先吃饭吧。”

　　少女做好这一切之后没有再继续逼问苏亦凡，而是喊人点了一瓶红酒。

　　“我，我下午还要上课，不能喝酒。”苏亦凡不知道怎么拒绝这个仿佛主宰了一切的姐姐，低声解释说，“被发现会被学校处分……”

　　“你喝一杯没事，就算是陪我好不好？”少女笑眯眯地望着苏亦凡，好像能从那张清秀的脸上看出花来一样，“回去的时候吃两块口香糖，要不你吃点大蒜？”

　　苏亦凡无语了，他就像之前放弃挣扎一样也放弃了争论。

　　这顿饭吃得并不快，少女吃的不多，多数时候都是在看着苏亦凡狼吞虎咽，还时不时给他夹菜。

　　红酒的味道对于苏亦凡而言不能算好，他还不能习惯这种去掉了糖分的味道，只是看少女喝得开心，他也跟着一点点抿完了自己杯中的分量。

　　苏亦凡虽然心里有各种不好意思，成长中的少年身体需求还是战胜了一切，慢慢放开的他对着桌上自己喜欢的那几道菜发起猛攻，等到发现自己吃相不佳的时候才不好意思地停住。

　　少女没说什么，动作自然地拿起餐巾纸给苏亦凡擦了擦嘴角。

　　这个动作让苏亦凡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从小到大除了父母，没有任何人这么亲密地关心过他。

　　“吃饱了？”

　　“嗯……”

　　“那我再问一遍，你想追程水馨吗？”

　　苏亦凡差点哭出来，这个问题真的很重要吗？

　　“我……真不知道。”

　　少女不管苏亦凡的尴尬，眼睛不眨地盯着他：“那来让我猜猜，你没有明确否认，说明你还是很想追她的。可你觉得自己跟她差距太大了，又不相信自己能追到她。所以你一直宁愿当她的所谓好朋友，绝对不会对她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说的对吗？”

　　苏亦凡扭过头去，没有说话。哪个男生的梦中没有一两个美丽的女孩？谁还不会有点幻想？苏亦凡觉得这个姐姐是个很好的人，就是说话太直接了。

　　“我……”

　　“不用犹豫。”少女端起酒杯，对着苏亦凡举起，“我已经说过了，我是你的女神。如果你有什么愿望，我都会帮你实现。”

　　“可是……我还不知道你是谁。”苏亦凡无力地抗争。

　　“我是谁并不重要。”少女微微笑着，那笑容让苏亦凡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黯淡，“重要的是，你确定了自己想追程水馨没有？如果是，我可以帮助你。”

　　听着这无比自信的话语，苏亦凡的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砰砰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