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滑瓢
燃烧着的火羽随着李武捏紧拳头的动作，爆发出了强烈的光辉。
车站、樱树就像沙滩上垒砌的堡垒一般，瞬息消散，露出了其背后的黑暗本质。
紧接着连黑暗也被光芒切割得支离破碎，出现了大量的空洞。
在空洞背后，能看到现实世界的景色，但仿佛连通了不同时空般，洞口后的景象光怪陆离，有武将于沙场厮杀，也有坐在办公室的白领伏案工作，如同面对一只怪诞的万筒。
“李武同学，你看那个洞！”
在黑暗的空间逐渐崩溃时，星川葵拉了拉他的衣服。
那个洞口里出现的是上原佑一年轻化后的脸。
和上原雅树颇为相似，但成熟了些许，大概是大学生的年纪。
空洞如同电影的放映屏幕般，飞速而直白地描绘着上原佑一的一生。
天资聪颖的他自童年开始就有了顺利无比的人生，一步步升入全国最高学府，还交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他开始觉得日常寡淡无味，即使寻觅了各种感官刺激，也无法挽救自己那似乎早已变成石头的内心。
就在这时，他发现在升上大学的某一天，他开始能看到那些潜伏于人世的异常之物：游灵、妖怪……在机缘巧合下，他了解到那是根植于血缘中的天赋，超越凡人的优越灵感。
在认识到崭新的世界观时的那一刻，上原佑一就已经被诱惑了。
他着魔般地寻找能获得更强力量、更长寿命，能将自己升华为更高层存在的方法，阅读古籍、考究历史、学习神秘学……
然而，他能积累下深厚的学识，却无法跨越常世之理设下的藩篱。
据说有年幼的少女能凭着天赋一跃成为拥有强大力量的存在，但上原佑一却只是灵感好于常人而已。
普通人连认知到超凡世界的存在都不被允许，而他只是条不会失去记忆的可怜虫。
认清这一事实的上原佑一逐渐走向癫狂，甚至出于对侄子那优良天赋的嫉妒，制造了一起恰到好处的车祸。
也就是那件事后，他遇到了自称归一会的教徒。
那个人偶师打扮的女人表示对他的研究成果很感兴趣，交给了他一份尚未成熟的超凡知识。
那是制造妖怪、以及将人类与其融合的方法。
已然扭曲的可悲者欣然接受，而第一个试验品就是他的女友。
在雨天借口约会将她带至海滨，把信赖自己之人推入湍流，只是因为他想看看这样的怨念能否催生出妖怪。
至少在当时，他失败了。
而之后他接触到名为负界魔物的存在，才有了进一步进展。
空洞在这里骤然合上了。
“……我更想往他脸上释放一发魔炮了。”
星川葵相当不愉快地说道。
“同感。”
不过这倒是解开了不少疑问，比如上原雅树父母的真实死因，死灵术士那和般若鬼融合的技术从何而来。
以及濡女到底因何产生，为什么会警惕上原佑一，又为什么会亲近上原雅树。
她并非直接被制造，而是因被恋人杀死的怨念，自发化为了妖怪。
空洞愈来愈多，蚕食着黑暗的地盘，终于，在某一个空洞里闪过了稻羽高中的景致。
“就是那个洞！”
星川葵正欲拉上李武，后者停住了脚步。
“等一下，出去后我有个计划……”
商议完毕后，两人避开不时出现的错误洞口，一跃而出。
通过空洞时，仿佛自晦暗的海底浮上水面，李武似乎体验到了深海生物来到地上时的失压感，暧昧和真实的界限骤然模糊而后又被打破。
他们回到了现实，甚至时间似乎都没过去多久。
对面的上原佑一露出了仿佛吃到癞蛤蟆的表情。
“哦，不甘被掌控的部下赠予了破解之物，依靠两人的羁绊脱出陷阱？说真的，这算什么？我接下来要配合你们无能狂怒一番吗？”
“我觉得你现在的表演就足够了，有兴趣应聘麦当劳的首席快乐官吗？”
李武开始了惯例的嘲讽环节，“伱的计划注定失败。”
上原厌烦地挥了挥手，制止了蠢蠢欲动的妖怪们：“年轻人，你连解说的乐趣都要从我手上抢走吗？”
这个反应倒是很符合空洞中展现出的上原佑一那心高气傲的性格，他嗤笑着轻蔑地说道：“你能明白什么？”
“就先从你的目的说起吧。”
李武用余光瞟了一眼旁边的星川葵，继续说道：“说起来，不听你指挥的妖怪不止天狗一个，我还是得到提示才能猜到答案的。”
玛丽小姐曾说，上原佑一的目标是篡夺外来神之力。
他一开始还想岔到了某个阿美利亚恐怖小说的神话体系，但实际上，在樱岛本土应该有个更贴近的存在才对。
那是也被称为客人神的大妖怪，在接近傍晚时分会突然来到他人家中拜访的陌生人。
在传说中，它是妖怪们的头目，善于操纵人心的鬼混老。
“有种妖怪可以利用人心的弱点，巧妙地编织谎言，伪装成主人的座上客。”
“就像你一样，编造怪谈，支配妖怪——但那本质上不过是谎话，就好像你精心布置的陷阱那样，是镜中水中月一般的幻术。”
“什么身在故事中，明明是在你编织的谎言里，上原佑一，你的本质是——”
【伪·百鬼夜行之主】
在夜幕下，李武念出看到的文字名称。
借助制造妖怪的知识和负界魔物的力量，创造可供自己支配的百鬼夜行。
传播怪谈的行为符合鬼混老，或者说滑瓢操纵人心的本质。
“你漏说了最重要的一点。”
上原佑一轻轻地鼓起了掌：“没有这些三十年前出现的美妙生物，我的计划只是狂想而已。”
他狂热地指向上方那宏伟的巨大眼球：“这份界外的力量给予了我打破常理的可能，而它作为我们世界【客人】的身份，和我想获取的力量间还有相似的特征，让我能够运用交感巫术的理论利用它。”
“只差最后一步，我的天赋还是太差，如果能使用雅树的身体与滑瓢融合，我就能成为真正的妖怪之主。”
在他口中，自己的侄子也不过被冠以称呼实验材料般的语气。
“而你们，绝对无法阻止我！”
试图对抗常理的狂徒挥了挥手，由他所创造的，属于一人的百鬼夜行展开了军势。
而在这被拖延的时间里，默默准备着的魔法少女举起了魔导杖。
被压缩到极限的魔炮化为一道将空气电离的暗淡光芒，越过了与目标间的距离。
于是，被上原佑一寄予厚望的巨型眼球在无声无息中湮灭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血液如瀑布般自上空倾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