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无为式
“我觉得你的起名品味和末流轻小说写手一个档次。”李武评价道，“上原佑一，是吧？”
“正是在下。”
说话的男人大约三十四岁的年纪，身着黑色的头冠和青绿色狩衣，面相谈不上英俊，但给人以一种温文尔雅的无害感。
他更像应该在神社主持祭祀的神官，或是在课堂讲座的儒雅学者。
但此刻他却坐在酣饮忘形的妖怪们中间。
男人的身后悬浮着白玉般的台阶，总共十三级的阶梯最顶端站立着人面鸟翼，身似蛇形的怪鸟，怪物的身下有一个昏迷过去的人影。
是被抓来的上原雅树。
“十三级台阶这个怪谈用在这里了吗？你把它当成舞台装饰？”
李武一边观察着众妖怪的动向和它们头上的文字，一边随口问道。
“李武君也听说过不存在的台阶的怪谈吗？”
上原佑一似乎知道他的名字，而且谈兴相当浓烈的样子：“踩中多出来的一级台阶就会消失无踪，也有说和如月车站的故事一样，到了异世界来着——要我说这个展开可比用卡车撞人有新意一点。”
“你还挺潮的啊，大叔。”
星川葵讽刺地说道，同时将吉约坦的炮管指向对方，开始默默蓄力。
“哇哦，先别急，在炮击我之前总该有个反派的唠叨环节吧？就好像魔法少女的变身不能被打断一样？”
上原佑一动作夸张地竖起手掌：“我们刚刚说到哪儿？第十三级阶梯是不存在之物，再加上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派对空间同样与外界隔绝，也就是说——”
他平静的脸上泛起疯狂的神色：“常世之理对位于台阶上的，我可爱的侄子的影响达到了最小。”
“我没功夫听伱啰嗦下去哦。”
魔法少女已经完成了准备，炮口亮起炽白的光芒，魔力的洪流如同带来制裁的光剑一般，向目标突刺而去！
李武也随后跟上，少有地缔结了火焰印蓄势，一颗加料大火球呼啸着飞往妖怪们的餐桌，在空气中留下被烘烤至炙热的痕迹。
“两位也太心急了。那不如来聊聊别的，比如妖怪的本质之类的话题？”
面对来势凶猛的攻击，上原佑一依然慢条斯里地讲着话，而吃喝着的妖物们却像是忠诚的护卫们一般用身体挡在了他的前方。
一只上半身为长着鬼面的壮汉，下半身却是巨大蜘蛛的妖怪和一只尾巴分出两道叉，小牛一般大小的猫妖飞跃而出，如同防波堤一般直面带来死亡气息的魔炮与忿怒之焰。
【土蜘蛛】和【猫又】几乎只撑住了数秒左右就被这波充足蓄力后的攻击撕碎了。
魔炮的光柱摧枯拉朽般透过土蜘蛛的下半部分身体，留下一个狰狞的孔洞；火焰点燃了猫又的皮毛，随后又毫不留情地往体内侵蚀，将其化为白色的骨架。
上原佑一就像漠不关心一般继续说道：“留恋、怨恨、畏惧，妖怪因人所传诵的故事与寄托的情感所生，反过来说，只要提供【故事】和【情感】两种要素，制造出妖怪也不是什么难事。”
尽管身死，但土蜘蛛和猫又的抵抗确实起到了作用，在余波又歼灭了十数只妖怪，并在体育馆前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后，神官打扮的男人依旧安然无事。
哪怕开始并不在意，但听到他口中的话后，李武不由得回想了起来。
付丧神事件中，故事是电玩厅怪谈，情感指的也许是当年的电玩店老板因经营不下去而自缢时的遗憾与留恋。
般若鬼对应的是凶杀案的传说以及嫉恨之情；天狗则是雪女散布的怪谈和她对亡夫的思念。
那么，学校里现在他们面对的这些妖怪呢？故事是最近流传的怪谈，还有些是传唱已久的传说，但是，让传说化为实质的，是来自谁的执念？
没等他细想下去，身边的少女已经挥舞着巨斧冲了出去。
但上原佑一的声音还在继续：“……而杀死了被我缔造而出的妖怪的你们，也已经身处【故事】中了啊。”
净眼传来了警报，但危机却不知道从何方而来。
被妖怪簇拥的男人露出了微笑。
场景乃正确之地。
这片操场是两个年轻人初次相遇的地方，也是他们携手迎战幕后反派的地方，是故事开始之地，亦是终幕降下之地。
时机乃合适之时。
没有什么比决战时刻更符合故事的高潮了。
于是，早已准备好的陷阱露出獠牙。
上原佑一念出言灵：“缘起缘灭，清净无为——无为式·清净自在法。”
想象在你的脑袋中有一座台灯，平日里能看到周围的景象都依赖它的光亮。
现在，李武觉得有人拉停了那座台灯的开关线。
彻底的黑暗包裹住了他。
那绝非通常意义上的光照不足，在获得了超凡之力后，即使在最无光的角落里他依然能看清周边的事物。
这更像是一种概念上的黑，让置身其中的存在如同成了空洞一般溶解于周边，感受不到肉体的感官，察觉不到自身的意识，连思想仿佛都变得滞涩而懒惰。
甚至产生就这样下去也挺好的感觉。
绝对的黑暗……在哪里应该有听过这个形容……作战会议？作战会议是什么？和谁？
记不得面容，似乎头上顶着【巫女】文字的人……和头上顶着【现役魔法少女~(^_)☆】的人。
在黑暗的记忆里，只有这文字是清晰可见的。
这颜文字也太扯淡了，就和她人一样，有的时候总是会展现耍笨脱线的一面。
她是谁？
思考逐渐建立起逻辑，支离破碎的自我尝试拼凑起来——是星川葵，魔法少女，自己的同班同学，他们正在和上原佑一的战斗中。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一点火光自黑暗中燃起。
李武重新拥有了肉体的感觉。
他颇为珍惜地活动了一下身子，转头看了看四周。
仍然是处于黑暗中，只有他的身体心口处亮起了一点微弱的火光。
“那么，现在我大概率处于类似不可伤害或时间流速减慢的状态里，否则外界的妖怪早该把我杀了。”
“小概率是已经死了，现在处于死后世界，而且没有红毛美少女领导的战斗组织。”
给自己讲了一个冷笑话后，李武总结道：“差不多也知道该怎么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