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断竹、续竹、飞土、逐肉 第三百三十一章 买家们（上）

    郑清见过那根龙头拐。


    自然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所以，当九有学院的院长遭遇突然袭击，同为第一大学一员的边缘院长不仅没有上前帮忙，反而和两位女巫一起，齐刷刷向后退了一步。


    然后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黄花狸习惯性的念叨了这么一句，整只猫团成一团，眯着一双琥珀色的猫眼，似笑非笑地看向那片因传奇意志交织而显得灰蒙蒙的天空，语气里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悠长感慨，也不知是在说突然出手的老太太，还是在说立刻与老姚‘划清界限’的三个年轻人。


    一位老太太悄无声息出现在了几人身旁。


    “——玉儿拜见老祖宗。”


    “——青丘苏氏向钟山老太君问安。”


    “——郑清见过钟山元君。”


    三位年轻巫师迅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不分先后，齐声向这位钟山家的传奇问好。


    只不过与蒋玉或者苏施君纯粹出于晚辈礼节的问候相比，郑清此刻的表现就显得稍微有些微妙和尴尬了——这不仅仅源于他与蒋玉、苏施君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更关乎他自身的身份定位。


    他是第一大学边缘学院的院长，是一位得到联盟认证的传奇巫师。按照高阶巫师之间默认的交往逻辑，以及出于维护第一大学整体尊严的考量，他理应与钟山蒋家的老祖宗平辈论交，至少表面上应保持平等的姿态。


    然而，因为蒋玉的缘故，在这位亲眼看着蒋玉长大的老人面前，他又很难在这位老人面前拿乔充大，真正端起传奇的架子，心底深处反而萦绕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心虚与歉意。


    倘若只是私下会面，郑清或许会毫不犹豫地执晚辈礼，伏低做小，这对他而言并无多少心理压力。但像今天这般，在诸多外界传奇、甚至包括黑暗议会、枯黄之地等势力代表的注视之下，年轻传奇便不得不注意维护自身以及所代表学院的颜面，必须端起点架势来——这也正是上一条时间线里，他在霍格沃茨城堡内同时面对青丘与钟山两位老祖时，有些手足无措、狼狈不堪的重要原因之一。


    “——嗯嗯，好，都好，真好啊！”


    蒋家老太君穿着一袭暗绣云纹的深紫色锦袍，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慈祥而又洞悉一切的笑容，目光在三位年轻人身上缓缓扫过，连声道好，仿佛只是一位寻常人家见到晚辈的慈祥祖母，全然没有理会旁边刚刚被她的拐杖敲了肩膀、此刻正一脸无奈的九有学院院长大人。


    而那根完成了任务的龙头拐杖，则如同游龙般在虚空盘旋着，灵活地飞回老人手边，温顺地悬停在一旁。只不过在途径蒋玉身边时，那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龙首竟调皮地侧了侧，朝着蒋玉的方向，无声地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略显滑稽的鬼脸。


    蒋玉显然对自家老祖宗这件颇具灵性、甚至有些‘为老不尊’的法器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无视了这个小插曲。


    在行礼问安后，她上前一步，来到老太太身侧，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低声问道：“——老祖宗，咱们家……也对这具龙骸有兴趣吗？”


    姚教授不知何时已将烟斗重新塞回了嘴里，吧嗒吧嗒地抽着，浓郁的烟圈缓缓升起，将他那张蜡黄色的面孔遮掩得有些模糊，他笑眯眯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钟山家的老太君并未直接回答年轻女巫的问题，她一只手轻轻扶着龙头拐杖，目光再次投向远处那具如同山脉般的巨龙骸骨，微不可查地轻叹了一小口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郑清几人耳中：“知道第一大学已经明确表示要拿下这具龙骸，却还选择留在这里没有立刻离开的……都有不得不留下来的理由。比如拉塞尔……”


    说话间，她的目光示意地望向远处一位身影模糊、但周身散发着浓郁自然生命气息的老巫师。那位老巫师有着一头极为醒目的、宛如新生嫩叶般的翠绿色头发。


    郑清认出，那是安东尼·拉塞尔，橡树骑士团的团长，一位资深的传奇德鲁伊，同时也是巫师界公认的变形术大宗师。


    似乎是察觉到这边几位传奇的目光，拉塞尔团长转过头，隔空望来，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彬彬有礼地向着钟山老太君和郑清所在的方向微微颔首致意。


    郑清不敢怠慢，连忙收敛心神，同样点头回礼。


    老太君的声音继续在郑清耳边平缓地响起，显得非常有耐心：“……拉塞尔留在这里，是因为德鲁伊们的橡树骑士团里，有一位功勋卓著、已臻半步传奇境界的大德鲁伊长老，在许久前的新世界开拓战争中受到重创，肉身受损严重……据我所知，德鲁伊教团已经用了诸多治疗方案，都不见效，所以这一次祂们应该是想借助龙骸中蕴含的强大生命力与传奇概念来炼制一份龙骨大药……传奇级别的龙族骸骨，尤其是骨髓、逆鳞等部位，是壮大本源的最好药材。


    瓦格哈尔固然不是真正的传奇，却也是一位实打实的半步传奇，其龙骸中蕴含的生命精华与法则碎片，炼制一份大药绰绰有余……更何况，你们也知道，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的龙族，但凡是触摸到传奇概念的龙族，其遗骸大多都会被接引回传说中的‘龙墓界’妥善安置，极少流落在外。能在外面遇到一具完整的、并且可以拿出来交易的半步传奇龙骸，属实是千载难逢的机缘。”


    “当然，”


    老太君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炼制一份救命的龙骨大药，倒也用不了这么一整具庞大无比的龙骸。但是一具蕴含着‘半步传奇’完整概念与力量的龙族骸骨，对于德鲁伊教团而言意味着什么，我想你们或多或少应该都有些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