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断竹、续竹、飞土、逐肉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万龙聚首

    “——这个情况就有点复杂了。”


    黄花狸斟酌着措辞，慢吞吞回答道：“如果你们有印象，应该记得，在交易会上，这个小世界是被标注为‘龙墓界’的……这个名字其实是有点僭越的，因为真正的龙墓界是一方大千世界，里面埋葬了无数龙族的尸骸，有合了那座大世界天道的龙巫妖常年镇守，与你们眼前这个只有一具龙骸的小世界全然是两个概念。


    你说这个世界是专门用来存放这具龙骸的，倒也不算错。因为现在这个世界，除了这具龙骸之外，再也容纳不下其他任何生命了。”


    郑清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确实。


    这个小世界并不大，降临后，以他的神念强度，很容易就扫遍了整个世界，并没有发现任何生灵的迹象。


    目之所及，也是一片死寂。


    大地是暗沉的红褐色，布满了深不见底、仿佛通向深渊的幽深沟壑，神念扫过之处，没有发现任何植物或水源的迹象，只有无尽的荒芜。


    天空是永恒不变的铅灰色，厚重压抑，不见日月星辰，唯有那具龙骸自身骨骼缝隙间散发出的、仿佛来自遥远星空的微弱磷光，如同鬼火般摇曳，勉强照亮着这片被遗忘的死寂空间。一团团银白色的、仿佛拥有生命般的雾气，缭绕在龙骸的脊柱、肋骨与头骨之间，悄无声息地游荡，在龙骸的窍穴间吞吐，更添几分诡异。


    “——至于这个小世界为什么能容纳一具半步传奇境界巨龙的真身……你们要站高一些，才能看清楚缘由。”


    “高一些？”


    郑清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这个‘高’是境界或者修为之类的意思：“我已经是传奇了，就算旁门，也是传奇，还要怎么高？”


    “向上飞！”


    黄花狸侧着耳朵，拍了拍郑清的脑袋，似乎好奇里面到底装了多少水。


    年轻传奇后知后觉，在两位女巫含笑的眼神中，拉长着脸，念头裹了三人的意念体，径直向上飘去。


    位置高了一些，但那具龙骸依旧庞大无匹，除了角度外，几乎看不出什么变化。


    “太低，再高些……”


    花猫指挥着三人继续上飘，显然这个高度还没有达到它的预期：“还得再高些……对，要超过它的头顶！……就这个高度，仔细看它周围的地貌！看到了吗？”


    不需要花猫刻意提醒。


    当一行人飞到足够俯瞰大半个龙骸的高度时，视野豁然开朗，郑清则瞳孔微缩，立刻发现了之前注意不到的许多玄妙之处！


    只见那巨龙骸骨匍匐之地的周围，并非先前想象中一马平川的荒原，而是环绕着连绵起伏的群山。


    这些山脉并不险峻陡峭，反而线条柔和，显得十分秀丽。


    一条条宛如玉带般的长河，盘旋在山谷之间。那河水的颜色极为奇特，不清不浑，非青非绿，而是呈现出一种温润的乳白色，仿佛凝固的石髓，河面上不断蒸腾起一团团银白色的雾气，氤氲笼罩着两旁的峰峦。


    雾气弥漫如海，山脊起伏如龙。


    环绕中央龙骸的群山，好像一条条大小不一的蛟龙。大的山脉，龙尾起于小世界的边缘，缀在世界晶壁之上，龙身蜿蜒，龙首最终探向中央的巨龙骸骨；小的山脊则与那些乳白色的玉带长河相连，如同蛟龙戏水。


    无数条或清晰或模糊的龙形山脊，在银白色雾海中若隐若现，它们的‘龙首’无一例外，全都冲向中央那具死去的巨龙骸骨，呈现出俯首称臣的姿态。


    诸龙聚首之处，空间力场被扭曲，魔力翻滚不休，仿佛有一头头蛟龙张开无形的巨口，正在贪婪地吞噬着什么，整片区域的景象都因此而模糊变形。


    “——这是一座魔法阵吗？”


    蒋玉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是放置这具龙骸的传奇布置的，还是因为这具龙骸在这里自然生成的？”


    “我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性。”


    黄花狸擦了擦胡须，尾巴尖愉快的在半空中勾了勾，仔细分析道：“你们看到的这些山脉，本质上是这座小世界的龙脉，受龙骸气机侵染，所以多显露出几分龙形了……正所谓‘龙死髓出，地气返阳’，瓦格哈尔伏尸于此，龙髓逸散，汇聚到河道里，所以你们看到了那些乳白色、宛如石髓的河流……以及这些被龙血气机侵染成红褐色的大地。”


    它爪子向下挥了挥，示意道：


    “……小世界自有其灵性，地脉风水自然随这至强的‘龙气’而动，形成了眼前这‘万龙聚首’的惊世格局！”


    “万龙聚首？”郑清重复了一遍这个稍显陌生的词。


    “这个‘万’自然是虚数。”


    花猫又拍了一下年轻传奇的脑袋：


    “你们看那一条条山脉，是不是像很多龙俯首在瓦格哈尔的龙骸周围？这个风水大阵的妙处就在这里，通过四周这些龙脉形成的‘龙首’，源源不断地汲取巨龙骸骨身上自然散逸的、足以压垮世界的磅礴气机；然后再通过遍布世界的龙脉结构，将这些气机疏导、散布至这座小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乃至最终融入包裹世界的晶壁之中！如此一来，非但避免了龙骸气机失控、撑爆世界，反而让整个世界都‘浸泡’在了这头巨龙的气机里，用它逸散的力量来滋养、稳固自身……”


    “这算作茧自缚吗？”郑清脑海里立刻冒出一个成语。


    “换言之！”


    花猫没有搭理郑清的聒噪，稍稍加重语气，“这条巨龙的骸骨，在某种意义上，是被它自己那无法收敛的、带着传奇概念的气机‘锁’死在了这座小世界里，达成了一种动态的平衡。当然，如果哪天龙骸被人取走，这些龙脉千百年来汲取、储存下来的传奇气机残留，也足以充分激发这座小世界的潜力，提升这座小世界的位格……若是没有这座天然形成的大阵，龙骸身上的气机就会白白逸散到虚无之中，那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