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章节664 无人幸免
流星是被庄续腾打晕的，并没有像森医生那样后续又插上输液管，往身体里注入麻醉剂和营养补充剂。几个小时之后，她猛然醒来。全身上下还是很不舒服，不知道是该抓该挠还是该哭该笑。戒断反应仍在，只是比之前稍微减轻一些，不至于哭天喊地寻死觅活了。
“换场景了？”流星先看到庄续腾，一瞬间被他的笑容感动，真想着相信他回来了。然后她看到角落床上的森医生，那些管子和机器看起来狰狞恐怖，让她心底发寒。
“你安全蓝上瘾了，产生了戒断反应，精神和身体都有点失控，所以我就带你来了这个诊所。”庄续腾说道：“那边躺着的人就是诊所唯一的医生，他给你做了治疗。我还不能让公司发现，所以只能把他打晕，让他平静地睡上几天。”
“故事很合理。”流星攥紧拳头、用力扭动身子，始终皱着眉头。“我确实很不舒服，这也是折磨的一环吗？”
庄续腾叹了口气，说道：“只要你不愿意相信，总会有办法歪曲你所见到的、你所想到的东西。流星，坚持着活下去，事情就会出现转机，生活会变好的。”
“能让我妈妈活过来吗？”
“我做不到。”庄续腾摇摇头，说道：“我能复活也只是一种机缘巧合，我无法复活别人。我明白你现在处于低谷，同时承受着安全蓝成瘾的影响，想法不免消极。我会耐心等你恢复，也会为你创造恢复的环境和条件。”
“你还是给我梦雾机和安全蓝吧，我实在不想听你叨叨了。”
庄续腾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流星，我想请你帮我查一下莫甘娜、戈工道他们的消息。公司有没有明确说……”
“他们死了，这你应该知道的啊！”流星双手抱着低垂的脑袋，压低声音说道：“任何与奈客沾边的人都要死，公司下达了绝杀令。我还知道公司对围杀奈客的人做出了表彰，还花了一大笔钱安抚神殿后裔。”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流星猛地抬起头来，歇斯底里地朝庄续腾嚷嚷：“你想知道什么？我没能力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侵入公司的内部网络，我在外围网络中搜集到的消息就只有这些。你要是真的奈客，就该接受他们已经全都死了的事实！公司没必要留着他们。如果他们还活着，公司也不会花钱安抚神殿家族。连莫甘娜都一直没有出现，其他人还能活着吗？你倒是给我个理由啊！说啊！你不是挺聪明的吗？”
“你累了，休息吧。”庄续腾挥起手刀，准确地打晕了流星。他闭上眼睛、手扶着墙壁，克服脑子里不断溢出的一阵阵眩晕。
流星的每句话都重重落在庄续腾心里，而在他内心深处，同样的想法一直都在，只是被他强行压着而已。这个想法就像伤疤一样，一直隐隐作疼，撕开的时候便会鲜血直流。庄续腾用了好一会儿才强行让自己恢复冷静，随后他目光冷峻地看向流星，缓缓摇摇头。
“你睡吧，希望睡醒时，世界就变好了。到那时我再给你治疗。”
希望诊所是一间临终关怀诊所，这儿的仓库里摆放着梦雾机，还有一些安全蓝存货。庄续腾拿出梦雾机，戴在森医生和流星的脑袋上，给他们调了较低剂量。得到安全蓝之后，流星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平稳下来，那么接下来的几天她就有机会坚持过去。
庄续腾召唤出三个怨灵仆役和一个病号小姐，让他们在希望诊所内警戒，同时关照森医生和流星的情况，而他则脱去外套，赤裸上身，盘腿坐在床上。他已经完成了感知触手与算力网络的融合，且成功地从环境中给感知触手找到了能量来源，那么接下来就该进行下一步计划。
他称之为“无人幸免”。
感知触手是一个复合型法术，从结构上讲，它是在一根尽可能延长的怨灵触手的尽头连接怨灵仆役，然后在怨灵仆役周围布设怨灵果冻，从而形成一个具备远距离侦查能力的“探测器”。环境感知能力来自怨灵果冻，吸收怨气和影从能量的功能来自怨灵触手，而怨灵仆役发挥一个远端法术核心的作用，各种控制功能和法术功能都写在仆役的结构上，因而让它有了一定自主处理新情况的能力。
庄续腾提高了怨灵仆役的自主性，允许它们不断复制自身的法术结构，这在死灵法术中也算是相当危险的做法。巫妖大师警告过庄续腾，如果法术失控了，便很难限定这些怨灵仆役的能力，它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建议一定要完全掌握怨灵仆役的能量来源，或者极端严格限定它们能做的事情，前提是庄续腾还关心这个世界的话。
庄续腾仍然关心这个世界，但也可以接受任何结局。内心的希望虽然没有消失，但是在一切行动之前先去验证希望的妄想消失了。流星说得对，在当下，根本没有办法在不惊动公司的前提下，进入并刺探公司的内部网络，也不可能通过抓舌头、拷打询问出莫甘娜等人的下落。对付自己的行动由安祖直接负责，真正了解全局情况的人或许还有不少，但庄续腾只知道安祖一个人。他不可能逮着安祖并逼问：“你把莫甘娜他们怎么样了？”
其实也不用问，他能想象出安祖的回答。安祖一定会先嘲笑他，然后再把之前说过的话重复一遍：“他们都被我下令处决了，然后完全烧成灰，就和你一样。”
在梦里，庄续腾幻想着先找到莫甘娜等人，把他们救出来，然后大家一起将公司烧成灰。但是这个梦做多了，就会耽搁重要的事情。庄续腾身处沛城的每一秒都在增加他被发现的几率，都在降低毁灭公司的可能。庄续腾已经失去了一次机会，他不准备失去这一次。
感知触手连入最近的社会公共工作点，庄续腾随即将它的法力转交给工作点的人员以及“影从气氛”提供。法术改造的第二步是要给它编写指令，让每一根触手都变成怨气的转移通道。只要使用影从装置，就得产生并承受副作用；任何人都有一个影从副作用承受上限；每一个影从装置最终都会因为怨气积累而毁坏。所以庄续腾想到一个办法，便是收集每个人的怨气，集中输入给某些人。影从使用率越高，获得的副作用和怨气积累的速度就越快、总量就越多。
如果世界上所有人都平均分配影从设备，平均承担影从副作用，那么这一招就没什么用处，只是一场徒劳的转移而已。如果有一部分人掌握了影从设备远比其他人多，那么他们就会集中承受大量人口产生的影从副作用。
这正符合一个指标：改造率。庄续腾不是一个社会统计学家，更不掌握保险公司的精算技术，他从自己的朋友圈出发，预估了这种影从转移产生的效果。百分之十的人掌握了百分之九十的影从设备，转移副作用之后，改造率在15%以上的人会因此而死。
庄续腾还记得伊丽莎白·肖曾对他进行过扫描，在使用千眼披风遮挡高速高爆发植入体和卡霍之眼的情况下，他的改造率也超过了百分之十五，因此也在攻击范围内。以他为标准，公司的人除了做清洁、打扫以及最底层基本文书的人之外，但凡有点战斗力的，都在攻击的范围内。
输送怨气这一功能是现成的，但完整的功能中还需要能够识别影从能量和怨气，这就得把幽影之眼也给怨灵仆役加上。幽影之眼是庄续腾学会的第一个影从法术，可以说是基础中的基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早已经变成了他的本能。庄续腾只用了三个小时就完成了这部分法术的改造，让两种感知触手都拥有了幽影之眼。
接下来设定怨灵仆役的工作，一共有三项：复制自身、搜索和识别目标、转移怨气。以所有社会公共工作点为核心，四公里半径覆盖，所有城市——包括卫星城——都在庄续腾的攻击范围之内。如果某个社会公共工作点附近有影界通道，感知触手也能深入过去，在另一边的矿场进行袭击。这样的攻击范围应该够了……
越是厉害的人，越会成为攻击目标，承受比例最大的怨气攻击。巫妖大师具体计算过庄续腾设计的这个法术，他认为改造率越高，死得越早，它能够提供的怨气还可以反哺法术，因此整个攻击链非常合理。
庄续腾复活之后没有影从装置也没有植入体，他比之前弱了不少，只剩下七成左右的战斗力，但他恰好不在自己这个法术的攻击范围内。假设公司还有剩下的力量，庄续腾也有信心收拾了他们。说得更直白一点：没有了团队支持，没有整个公司调动力量压制庄续腾，即使安祖再复活，就他一个人的话，凭什么能庄续腾打正面啊？他能复活多少次，庄续腾就能阴死他多少次。庄续腾是个刺客，是个刺客，是个擅长偷偷摸摸暗杀的刺客……
他小心翼翼调整法术，再三检查不能留下任何问题，生怕这个法术放出去之后把全世界给毁了。一旦放出这个法术，它就会自己运行下去，直到法术能量来源枯竭。
功能的调整用了一天，试验了一天半，确信这个法术能够正确识别攻击目标和怨气来源目标，并且可以高效率对复数目标进行攻击。一个怨灵仆役可以同时追踪并攻击六个目标，想要提高数量，就得提供更多的“智力”。将智力给死灵很危险，庄续腾不想让这个法术拥有自我调整和进化的能力，就锁死了智力，锁定了“六个目标”。
森医生被强迫睡眠的第四天，庄续腾将自我复制的功能附加在法术中，简单实验成功后，将它放了出去。他很清楚这个法术一旦成功，将会杀掉很多人，要以百万计数。四大公司将被彻底清洗，随之而来的将会是生产秩序的大破坏，附带死亡的人数可能将以千万计算。
庄续腾很清楚这些事实，但他一点都不觉得恐惧、可惜。每当他想到自己的家人、兄弟没了，不需要转头就能看到病床上凄惨可怜的流星，他就没了怜悯。
他没有怜悯，正如公司一样。
一只感知触手从近处的社会公共工作点伸出，它和最初的那根一模一样。随后，它们两个开始执行复制命令，并且进行探索，它们将会越变越多。庄续腾将意识留在算力网络中，用一根完全由自己控制的感知触手进行侦查。正如他不会为死去的人感到悲伤一样，他也并没有对自己能够创造出新法术而有过片刻激动。
他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旁观者，看着自己的怨灵在算力网络里蔓延。整个算力网络就像半张蜘蛛网，这边全都是各个工作点，连接着全世界数以千万计算的工作者。工作者们提供的算力，以及用他们的精神和身体形成的影从能量在网络中穿行转移，汇聚到数千个结点，就像将无数细小的纤维聚集纠缠成粗壮的绳子。这绳子发着光，进入一个巨大的光点之中。
实际上并没有光点，那只是几个算力分配中心在虚拟世界里的投影，然后被庄续腾的观测能力和想象能力赋予了简单的形象。庄续腾很有自知之明，他不是情报刺探者，很容易就会引发警报，所以他不敢接近算力分配中心。但他发现自己的感知触手很轻松就穿进去了，似乎也没什么影响，便生出了一点好奇心。
“即便我现在死了，也不影响法术的运作。再说了，只是感知触手过去，并不能直接伤害我。”
于是他调整感知触手的方向，向最亮的光点伸过去，然后他就过去了，一点阻碍都没有。在光点另一侧，是一个规模远超这一侧的网络，一个更加黯淡、庞大的蛛网。他随便挑了一个节点，让感知触手从那里伸出来，然后就看到一条拼装梦雾机的流水线。
他是从执行傀儡身上出来的，他正观察一个执行傀儡为主的工厂。
这倒是没有太出乎预料，本来这个算力网络就是为执行傀儡服务的。但是他确实没想到提供方和使用方之间居然没有任何阻隔，他的法术轻松、随便地就穿透过来。庄续腾试了试，他甚至可以伪装成算力指令，以类似僵尸控制的方法给执行傀儡下达命令。不过生产线上的傀儡都提前写入并锁死了基本指令，他无法给出超过基本指令类的创新命令。
“不能直接遥控就算了，反正……嗯？怎么又一条感知触手？”
庄续腾发现他的感知触手在算力网络执行傀儡这一侧也能找到能量源，并且也开始了复制，这可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突然，他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