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盘问

    “够了！闭嘴！”


    顾熙年似是被戳中痛处一般，俊脸隐隐有些扭曲，眼底光芒逼人。


    叶清兰却并未被吓到，反而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不是你让我说的么？怎么我说了实话，你还这么生气？”


    她本来还不太确定，可顾熙年这样的反应，却更肯定了她的猜测。三皇子竭力怂恿他入朝为官，显然绝不仅仅是劝他振作起来，定然另有深意。再联想到三皇子最后说的那句话，一个惊人的猜想悄然浮上心头……


    那双清澈冷静的双眸如同一面镜子，倒映出他的怒不可遏。


    短暂的失态终于过去，理智悄然回来。顾熙年深呼吸口气，竭力按捺住心头的火气。冷冷的说道：“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你们把刚才听到的话都忘了。知道的太多对你们没有好处。”


    顿了顿，又微眯双眸看着叶清兰：“还有，把你那点小聪明小心思都收起来，别再妄想着探听我的任何事情！”


    那后果绝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最后一句警告在他的森冷犀利的眼神中毕露无遗。


    一个人再善于伪装，也会在不经意的细节中流露出真实的性情。比如说此刻的顾熙年，凌厉的气场十分强大，让人不敢直视，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这种眼神怎么可能是一个整日游山玩水写诗作画的贵公子应该有的？倒像是久经沙场的战将或是常年活在阴谋诡计勾心斗角里的朝臣。


    可是，顾熙年明明一直闲散度日，从未入朝做过官，也未领兵打过仗。


    琢磨的越多，反而越觉得迷糊。眼前这个深沉隐忍的男人，显然隐藏了许多的秘密。这些秘密，就连最亲近的家人都不知道……


    她竟然敢无视他的警告。当着他的面走神？！


    顾熙年心里尚未完全消褪的火气蹭蹭的往上冒，好不容易才将怒意又暂时压了下去：“叶清兰！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没有！”并未刻意抬高音量，却透露出森森寒意。


    叶清兰回过神来，总算没再出言挑衅，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今天的偷听总算是有些收获。顾熙年的秘密如同一座厚实的冰山牢不可破，可她今天却悄然窥破了冰山一角。以后总有一天，她会解开他身上的所有谜团！


    顾熙年还想再说什么，却又想起顾惜玉和叶清宁还在场，终于又忍住了，淡淡的说了句：“别到处乱转了。回去吧！”


    三个少女皆无异议，默然的跟着顾熙年回去。叶清兰神情镇定，根本没受什么影响。可叶清宁和顾惜玉却半晌没回过神来。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叶清兰低低的说道：“都精神点，不然肯定会被看出不对劲来。”


    叶清宁嗯了一声，努力将心底残存的惧怕之意按捺下去。顾惜玉虽做不到叶清宁这般，却也比之前稍稍镇静了一些。


    郑夫人等人正在低声说着什么，待几人的身影出现的门口时。不约而同的都住了嘴。


    “熙年，你怎么会和她们几个在一起？”郑夫人随口笑问。


    顾熙年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冷静淡然，仿佛刚才什么都发生过似的：“刚才在园子里遇见了，便一起回来了。”


    郑夫人又笑着瞄了三个少女一眼。叶清兰笑意莹然，叶清宁面色略有些苍白，精神还算不错。顾惜玉却垂着头。一时看不清她的面色如何。


    除了一开始有些紧张不肯下马车之外，总算没有在人前失态。


    郑夫人欣慰的笑了，郑氏似是猜到她在想什么一般。笑着说道：“玉儿总算长大了，性子比以前可要沉稳多了。”


    郑夫人最乐意听到这样的话，口中却谦虚了几句：“哪里哪里，她比宁姐儿可要差的远了。”


    论相貌，顾惜玉倒是略胜叶清宁一筹。可叶清宁矜持冷淡的气质。却更有名门闺秀的风范，言谈举止落落大方。这一点。顾惜玉却是远远不及了。


    徐夫人在一旁笑道：“好了，你们两个就别在互相谦让了。依我看，惜玉和清宁两个都好的很。将来不知是谁家有这个福气，将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给娶回去呢！”


    郑氏和郑夫人对视一笑。


    一旁的叶清宁，却微微垂下头。这是一个妙龄少女被提及终身大事时的正常反应。可她此刻心里浮起的绝不是娇羞，反而是淡淡的苦涩。


    来之前郑氏说的那番话忽然又浮上了脑海：“宁儿，今日去郑国公府，我会探探你舅舅舅母的口风。如果他们也有意你和君彦的亲事，自然会给我个准确的回话。你趁早收收心，很快就是有婆家的女孩子了，言行举止不得有任何差池……”


    她不知道郑氏是怎么张口暗示的，也不清楚舅舅舅母是怎么回应的。可此时看郑氏的面色，分明隐含喜色……


    叶清兰眼角余光瞄了叶清宁一眼，暗暗一惊。叶清宁面孔低垂，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她抿紧了嘴唇，眼底似依稀闪着水光。


    略一思忖，叶清兰便猜到了叶清宁心情低落的原因。除了和郑君彦的亲事，也没别的事能让叶清宁如此失态了。


    好在叶清宁一直低着头，无人留意到她的异常。


    叶清兰悄悄的挪了过去，轻轻扯了扯叶清宁的衣袖。叶清宁收到她的暗示，硬是将到了眼角边的泪水又逼了回去。


    当郑夫人笑吟吟的起身告辞时，叶清兰长长的松了口气。总算是要走了，要是再待下去，真不知道顾惜玉还能能熬得住。


    回程的马车上，郑夫人关切的问道：“玉儿，你怎么样？没什么事吧！”这是顾惜玉第一次在别的府上待了这么长时间。


    顾惜玉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每一件都让她心里乱糟糟的不是个滋味。若不是叶清兰悄悄叮嘱她别说出来，她早就忍不住了。


    郑夫人见她面色不怎么好看，暗暗一惊，很自然的看向叶清兰：“兰姐儿，你今天一直在玉儿身边。她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叶清兰笑着应道：“这倒没有，大概是刚才在园子里待的久了，所以有些倦了。回去休息会儿就没事了。”


    郑夫人嗯了一声，心里虽然还有些疑虑，却也没有再追问。


    回了定国公府之后，叶清兰和顾惜玉回了冷月阁，各自在屋里休息不提。晚饭也没去景馨园，就在冷月阁里简单的吃了一些。


    顾惜玉心事重重，根本没胃口吃东西，只随意的吃了几口就搁了筷子，然后愣愣的发呆。


    叶清兰歉然的低语：“对不起，今天都怪我不好，害的你也挨骂了。”顾惜玉心情不好，自然和郑君彦没什么关系。


    偷听一事是她的主意。被发现之后，顾熙年大发雷霆，第一个挨骂的却是顾惜玉。若是换了别人，这样的小事最多郁闷片刻就会抛在脑后。可顾惜玉的心思却异于常人，哪怕是一点点小事，也会放在心里盘算个不停。


    从下午到现在，顾惜玉连一句话都没说过，肯定是因为挨骂的一事难过。


    果然，顾惜玉的眼里泛起了薄薄的一层雾气，愈发显得黑幽幽的大眼楚楚可怜。


    叶清兰轻叹口气：“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坚持要留在那儿偷听，顾表哥也不会这么生气了……”


    最让顾熙年生气的，不是她们三个偷听，而是顾惜玉竟然护着自己，却对他撒谎。所以，顾熙年才会对顾惜玉板起了脸孔生气。


    顾惜玉咬了咬嘴唇，总算张口说话了：“这怎么能怪你。是、是我不好。”


    从小到大，她最喜欢最依赖的人一直都是大哥。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她都没对他撒过谎。今天她为了维护叶清兰，却对大哥说了谎话。大哥一定很生气很失望。所以才会那么凶的骂她。她心里难受极了，大哥也一定很不开心……


    想着想着，顾惜玉又想哭了。


    叶清兰见她情绪如此低落，心里也颇不是个滋味。开始反省起了这一阵的所作所为。


    她一直希望把顾惜玉治好，花了很多的心思，终于博得了顾惜玉全心全意的信任和友情。她对顾惜玉的影响力，甚至渐渐超过了顾熙年。


    可她现在做的是什么？


    利用顾惜玉的信任，妄图骗过精明的顾熙年。让一对原本亲密无间的兄妹之间产生了隔阂……这何尝不是对顾惜玉的一种伤害？


    不管如何，她都只是个外人。对顾惜玉来说，顾熙年才是顾惜玉最亲的兄长家人！她真不应该为了自己一时的好奇，就惹得这对兄妹生出芥蒂之心。


    顾惜玉的自闭症已经有了好转，她也该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了。


    叶清兰深呼吸口气，低声说道：“惜玉表姐，我有事想和你商议……”


    话音未落，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明亮的烛火下，那双深邃悠远的眼眸十分平静：“玉儿，我有话要问你。”


    顾惜玉长长的眼睫毛颤了颤，怔怔的看着顾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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