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惊人

    大约是顺天府府尹同时得到了方皇后和曹员外郎两个人的关心，这一次彭家的案子再审起来便出乎意料的快了。


    大夫人和二夫人互相扯皮推诿，都说是对方指使人杀的人。


    可顺天府府尹应是没被难住，很快便凭着聪长贵的证词和二夫人的证词找到了当日送茶给陶氏的下人，并且问出了，那杯送给陶氏的茶原来之前还被大夫人的管事嬷嬷彭嬷嬷碰过的事。


    有彭采臣和长贵互相印证的证词，还有二夫人的指证和下人的证供，再加上之前里正的供词，顺天府府尹很快便判定了是大夫人指使人行凶谋害了大陶氏。


    这桩一直以来引发了百姓们津津乐道的案子终于有了个结果。


    可是百姓们还来不及欢呼呢，注意力很快就又被另一件事引走了-----三司之前查的那个郭子星的案子也有了进展。


    郭子星那个案子，毕竟死的是三千多个好二郎，浙江的百姓们民怨沸腾，为了这事儿险些闹出大事。


    朝廷一直没有怠慢的意思。


    百姓们也没忘。


    只是一直找不到罪证出来，也就被耽误了，又淹没了在彭家闹出的这桩大案子里。


    谁知道过不多久，事情竟有了进展。


    三司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后，连下了几道命令，分别关押收监了转运司副指挥使和兵部侍郎卫阳清。


    虽然三司并没有说为什么抓人。


    可但凡有脑子的都知道，这个时候抓人，除了是为了郭子星的案子终于找到幕后真凶了，还能有什么？


    一时群情激奋。


    彭二老爷却终于松了口气。


    最近他真是被压抑坏了，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出的还都是坏事，侄子和妻子大嫂都进了顺天府。


    大嫂和妻子还互相在牢里攀扯......


    他也曾去过顺天府想见一见二夫人的，可是二夫人却并不肯见他，就算是见了他，也只是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活像是对着他多么恶心似地。


    他想不通，到现在也还想不通。


    他知道，让妻子答应去替嫂子顶罪，这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可是他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吗？


    只有这个家好了，只有彭家好了，他们才能好啊！


    这也是无奈之下的妥协之举了，而且他从未想过要抛弃妻子的，等到风头过去，等到再过一阵子，他还是会想法子把她接回来的。


    可是她却不能理解。


    二老爷自己也不能理解，他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二夫人什么都能理解他，都能委屈退让，可是最近却忽然变得这么不通人情起来。


    可是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些都过去了。


    虽然彭家现在沦为了京城的笑柄，家中后宅也都乱了。


    不过现在跟卫家相比，能算得上什么呢？


    卫家现在摊上的这个罪名，可是足够他们再灭一次族的。


    而他们，休养生息一阵子之后，便又能恢复到从前的日子了。


    彭大老爷也是跟弟弟一样的想法，他得到了消息便来找彭二老爷，眼里的不屑和嘲讽不加遮掩的彻底表露出来。


    “这回看卫家要怎么办。”彭大老爷心情大好，甚至还喝了一口酒：“当初我就说等着看他们怎么死，他们大概以为我只是说说狠话，没放在心上。”


    这种报复人，掌控人的生死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看着那些要对付的人的身家性命如同蝼蚁一般控制在自己的掌心里，实在太让人觉得满足。


    彭二老爷举杯跟哥哥碰了一下杯，高兴之余却还不忘记问他那些细节都准备充分了没有：“卫阳清他跟郭子星来往的书信确定不会有误罢？”


    别到时候功亏一篑了。


    彭大老爷嘴角翘起来，笑了一声摆弄摇头：“都准备好了。还有这回，由兵部发往浙江去的兵器，会刚好在他们信里说的地方出纰漏，在他们信里说的地方被做交易，然后他们会在那个地方，抓住几个倭寇。”


    接下来的事，自然就不用说了。


    卫阳清写信给转运司副指挥使，原本是副指挥使只帮忙在中途转运的，可是现在郭子星出了事，那就要副指挥使联络买家了。


    正好一切都能合的上。


    又有倭寇的证词和卫阳清的亲笔书信。


    卫阳清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一直被卫家压着打了这么久，实在是憋屈到了极点。


    现在终于能狠狠地反击了，光是想一想，也足够让人热血沸腾了。


    彭大老爷少见的藏不住自己的心思，放了杯子咬牙切齿的冷笑：“看看他们这回到底怎么死！”


    卫家嚣张了这么久，早就该付出代价了。


    彭二老爷还是更关心牢里的二夫人一些，他忽略了大哥的咬牙切齿，冷静的问他：“大嫂的事，是不是？”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被卫家给办成了。


    卫家要害彭大夫人，要让彭家名声尽失，他们也的确做到了。


    彭大老爷的脸色又阴沉下来，先前的好心情到底受到了影响，放了杯子看着面前的酒菜半响，摇了摇头道：“顺天府府尹是怎么判的便怎么着罢。”


    官家夫人被抓去坐牢的，这在隆庆帝一朝真是算得上首次，大夫人的名声算是毁了。


    而彭采臣......


    这个他重视的儿子，也是毁了。


    彭大老爷心里郁结难舒，想到这里就钻心的痛，叹了口气：“采臣大约也就是判个一阵子，等过些日子，再想法子把他弄出来。”


    他还年轻，日子也还长久，等再过些年，风声过了，再继续去考功名。


    反正也不是没有过这个先例。


    彭二老爷点了点头，见大老爷从头到尾都没提起过二夫人，心里五味杂陈。


    妻子说的其实也并没什么错，手指尚且有长短，人心怎么可能会没有偏向？大哥到底是重视自己的妻子儿女比重视二房来的多一些。


    二房做了这么多，可是到现在大哥竟然问也不问一声。


    就算二夫人进了顺天府以后的行为过分，可是大房难不成就没有责任了吗？


    说到底，如果不是大房咄咄逼人，要人办事还一副臭脸，事情未必会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