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跟着我，干下去
半个月，弹指一挥间。
这十五天里，“陆丰杂货铺”门口，几乎就没断过人。
“解暑专区”的名头，像是长了翅膀，飞遍了镇上的大街小巷。
叶淑兰新推出的冰镇酸梅汤和绿豆沙，用两个大木桶装着，盖子一掀开，凉气混着甜香就往外冒。不知道多少人顶着大太阳跑过来，就为了喝上这么一碗。
她还真从张婶那儿学来了“四果汤”的做法，薏米、绿豆、蜜渍的莲子，再配上她自己琢磨着用木薯粉搓出来的、半透明的“阿达子”，一碗下去，暑气全消。
这东西新奇又好吃，很快就成了铺子里的头牌，天天不到下午就卖光。
此刻，铺子里难得清静下来。
陆丰一个人坐在柜台后头，面前摊着那本已经快翻烂了的账本。他没用笔，而是拨拉着一把老旧的算盘，神情专注。
“噼里啪啦……”
算盘珠子撞击的声音，在小小的铺子里清脆作响。
突然，那声音停了。
陆丰整个人像是被点了穴，一动不动地僵在那儿，眼睛死死盯着算盘上最后停住的几颗珠子。
叶淑兰端着一大盆洗干净的搪瓷碗从后院进来，看到他这副丢了魂的样子，心头一紧，连忙放下盆子。
“丰哥，咋了？账不对？”
陆丰没吭声，只是缓缓抬起头，那张脸上，混杂着震惊、狂喜，还有一种近乎荒唐的不敢置信。
“淑兰，你……你过来。”他的声音干涩。
叶淑兰快步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账本和算盘。
“你来看这儿，”他伸出手指，在账本最后一行总账上点了点，那根手指头都在微微发抖，“你念给我听听，这上面写的……是多少钱？”
叶淑兰凑近了，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看过去，然后用轻得像梦呓一样的声音念了出来。
“净……净赚……九十二块三毛？”
她念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瞪得溜圆。
九十二块！
就靠着门口那几样甜水，半个月，就赚了快一百块钱！
要知道，以前这间铺子，一个月到头，风里来雨里去，落到手里的也就七八十块，还得是年景好的时候！
“不对！”陆丰突然一拍大腿，把叶淑兰吓了一跳。
他手忙脚乱地把账本往前翻，指着其中几页：“看！这儿，这儿，还有这儿！”
叶淑兰的呼吸都停了。
那是单独记的几笔账。
“镇西刘记茶馆，冰块，每日二十块，半月结……”
“福满楼饭庄，冰块，每日三十块……”
“城南王胖子冷饮摊，冰块……”
一笔笔，全是卖冰块给那些大户的批发账目！
陆丰拿起那根短得快握不住的铅笔头，在旁边的草稿纸上飞快地划拉着，嘴里念念有词。
叶淑兰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着那一个个数字被加在一起。
终于，陆丰停下笔，他抬起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加上这些……总共……总共是一百五十八块七！”
“轰！”
叶淑兰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眼前金星乱冒，身子一软，差点没站稳，幸好及时扶住了柜台。
一百五十八块！
她这辈子，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说过谁家半个月能赚这么多钱！
“咱，咱们……这是把钱庄给抢了？”她张着嘴，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陆丰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震得整个铺子都在回响。
“抢钱庄？淑兰啊淑兰，这比抢钱庄可来钱快多了！”
他“啪”地合上账本，兴奋地在铺子里来回踱步，脚下的地板都被他踩得咚咚响。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猛地停步，双手撑在柜台上，身体前倾，一双眼睛亮得像是有两团火在烧。
“这意味着，咱们找对路子了！这条路，是金光大道！”
叶淑兰的心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脸上也因为激动而泛起红晕。
“可，可这也太快了……”她还是觉得像在做梦。
“快？”陆丰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这才哪儿到哪儿！这才半个月！等到了最热的时候，你信不信，这个数还得往上翻！”
他说着，又坐回椅子上，抓起那根铅笔头，扯过一张新的记账纸，在背面刷刷地写了起来。
“镇东头那个带院子的铺面，月租五块！租！必须租！”
“做酱菜用的大瓦罐，一个三毛，先来一百个，三十块！不够再买！”
“上好的黄豆、辣椒、还有菜市场的白菜、萝卜……全都给我用最好的！”
他一边写，一边念，声音里充满了按捺不住的激动。
叶淑兰站在旁边，看着纸上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计划，在这一刻，都变成了触手可及的现实。那股子不真实的感觉，终于慢慢沉淀下来，化作了沉甸甸的踏实和憧憬。
他们，真的可以把酱菜生意做起来了。
而且，能做得很大！
“丰哥，”叶淑兰忽然开口，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说，咱们……真能成吗？”
陆丰笔下一顿。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姑娘。
陆丰笔下一顿，缓缓抬起头。
刚才还满是亢奋和狂喜的脸上，此刻却只剩下一种无比清晰的笃定。
他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那双因为激动而亮得惊人的眼睛，深深地望进了她的眼底。
她脸上那点不安，那点忐忑，他都看在眼里。
“淑兰，”他放下笔，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粗糙，全是新磨出来的茧子，带着一股子汗意，却烫得惊人。
“我不敢跟你打包票说一定能成。这世上的事，谁也说不准。”
他的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但我知道，咱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对的。我心里有底。”
他手上用了点力，紧紧攥住她的手。
“跟着我，干下去。”
叶淑兰的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把那股想哭的冲动硬生生憋了回去。
……
夜幕降临，铺子里的灯泡亮起，散发着昏黄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