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兽性的本能
那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男人。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深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金丝眼镜。皮肤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近乎透明的苍白。嘴唇很薄，没什么血色。整个人透着一股子书卷气，甚至有些文弱，像某个大公司里坐办公室的高级助理或者研究员。
但陈阳的心却沉得更深了！
就是这张脸！这张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有些过分精致的脸！在刚才那恐怖的记忆闪回里，戴着护目镜，冷漠地看着自己被绑在金属台上，拿着那根要命的金属器具，朝着自己太阳穴刺来的……就是这张脸！
虽然当时戴着护目镜，但那苍白得没有血色的皮肤，薄薄的嘴唇，那种冰冷到骨髓里的眼神……一模一样！
一股混杂着巨大恐惧和刻骨恨意的寒流，瞬间席卷了陈阳的全身！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冲上去，将眼前这个人撕碎！
西装男似乎完全没在意陈阳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杀意。他甚至还抬手，用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动作优雅从容，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他走进房间，反手轻轻关上了门。锁舌合拢的声音，像是一声宣判。
然后，他才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陈阳身上。那目光，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审视，没有探究，没有敌意，甚至没有一丝人类该有的温度。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件物品，一件……实验台上的标本。
“陈阳。”他开口了，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种奇特的质感，不高不低，语速不快不慢，像是经过精确调校的仪器发出的声音，清晰却毫无波澜。“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叫我‘博士’。”他微微颔首，动作标准得像礼仪教科书。
陈阳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死死盯着他，全身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如同拉满的弓弦。
“博士”似乎并不在意陈阳的沉默和敌意。他的目光在陈阳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缓缓移开，落到了陈阳身后的墙壁上——那幅用垃圾桶灰烬涂抹出来的惊悚速写。
当看到墙上那个简陋却异常清晰的蝙蝠标记时，“博士”那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薄薄的唇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难以察觉的、冰冷的弧度。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看到自己杰作被展示出来的、带着玩味的满意。
他的目光扫过蝙蝠标记，扫过那只带着弯月疤的手，最后，落在了那个肩膀微倾、手指焦躁敲击的背影轮廓上。
“博士”的目光在那个背影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了一点点。
然后，他重新将视线投向陈阳，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兴趣的东西。
“记忆闪回。”他用陈述句的语气说着，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知道的事实。“看来，上次的‘清理’，还不够彻底。”
“清理”两个字，如同两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陈阳的脑海！瞬间引爆了刚刚平息下去的痛苦回忆！冰冷的束缚感！刺眼的白光！那低沉嗡鸣！那刺向太阳穴的金属尖！
巨大的痛苦和恐惧再次袭来，陈阳闷哼一声，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博士”平静地看着他痛苦的反应，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观察小白鼠对电击的应激反应。
“不必紧张。我不是来‘清理’你的。”他的声音依旧平稳，“至少，现在还不是。”他向前走了两步，皮鞋踩在消音地板上，发出极轻微的“噗噗”声，每一步都像踩在陈阳紧绷的神经上。
他在离陈阳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保持着一种安全的、却又充满压迫的距离。他微微歪了歪头，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在陈阳的脸上、身上缓缓扫过，特别是他的右肩。
“你的身体数据，很有意思。”他缓缓说道，像是在分析一份实验报告，“在刚才的冲突中，你的神经反应速度、肌肉爆发力、对尺神经沟的精准打击……都远超普通医生的极限。甚至，超过了我们基础强化战士的标准线。”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陈阳的眼睛，那平静无波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涌动。
“更让我感兴趣的是，”他的声音压低一点，带着一种冰冷的诱惑，“你刚才，在对‘山鹰’进行试探。那个敲击的节奏……很有趣的尝试。你是在……寻找同类吗，陈阳？”
“同类”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刺进陈阳的心脏！
陈阳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博士”，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你到底是谁？！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我外婆的事，是不是你们干的？！”
“博士”对陈阳的愤怒质问置若罔闻。他甚至微微笑了一下，那个笑容冰冷而诡异。
“我是谁？这不重要。”他轻轻摇头，“重要的是，你是谁？陈阳。”他向前逼近一小步，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极具穿透力，仿佛能看穿皮囊，直视灵魂最深处的混乱与恐惧。
“你以为你只是那个窝囊的实习医生？那个突然走了狗屎运、觉醒了点家族背景的小角色？”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嘲弄，“还是你以为，你真的是那个被我们绑在实验台上，差点被‘清理’掉的无辜受害者？”
他顿了顿，看着陈阳眼中翻腾的惊疑和痛苦，嘴角那冰冷的弧度更深了。
“仔细想想吧，陈阳。想想那些闪回的画面。想想那个靠在墙边，记录着一切的身影。想想那个敲击记录板的节奏……再好好感受一下，你自己的右肩，你自己的手指……”
“博士”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带着腐蚀心智的力量，狠狠钻进陈阳混乱不堪的大脑。
“你真的确定……那个背影，不是你吗？”
“你真的确定……那个拿着镊子，小指带着弯月疤的手……不是你吗？”
“也许，你从来就不是什么受害者。”
“也许……你本身就是我们‘蝙蝠’里，最危险、最失控、也最需要被彻底‘清理’掉的那件……失败品呢？”
最后三个字，“失败品”，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陈阳的灵魂上！
轰——！
陈阳的脑子像是被一颗炸弹引爆了！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无数破碎的、充满血腥和痛苦的画面疯狂涌入脑海！冰冷的实验台！刺眼的光！绝望的挣扎！还有……还有那戴着橡胶手套、拿着致命器具的手……那只手上……小指外侧……似乎……真的……也有一道……弯月形的……疤？！
不！不可能！
我是陈阳！我是穿越者！我不是什么“蝙蝠”！更不是什么“失败品”！
巨大的混乱、恐惧、自我怀疑和滔天的愤怒，如同狂暴的洪流，瞬间冲垮了陈阳仅存的理智！
“啊——！！！！”
一声非人的、充满了痛苦和暴怒的嘶吼，从陈阳喉咙深处炸开！他双目赤红，如同彻底疯狂的野兽，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剩下毁灭的本能！他猛地朝着眼前这个如同噩梦源头的“博士”，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向那张苍白冰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