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跑不掉

    虽然这种时候，用懂事来掩盖内心的不舍有些强人所难，但在第五辆空车从眼前行驶而过后，云糯还是出声提醒：“时间快来不及了。”


    可能察觉两人等的太久，已有出租车打着双闪停靠过来，司机降下车窗，主动问他们走不走。


    女孩点点头，让对方稍等片刻。


    车就停在路边，无形中给了两人一种催促的效果。


    她想抓紧这最后一点时间，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到了首都给她发微信报平安云云。周崇月却比她干脆，拉着她的手伸进羽绒服，环在他温热的腰间，然后心无旁骛地将她抱入怀中。


    “或许用不着七天，我会尽快回来。”他说。


    听到这句，女孩露出微微的笑来：“我又不会跑。”


    “你跑不掉。”


    云糯抬起脑袋看着他。


    周崇月的目光低低落在她脸上，深沉的眸底带着丝罕见的占有欲，“到了我这个年纪，如果留不住自己喜欢的人，往后余生，还能剩下什么。”


    女孩眼睛一眨不眨：“有这么严重？”


    男人没回话，但他认真的眼神足以传达一切。


    云糯也不想开玩笑，直视他的眼睛，一脸郑重道：“我辛辛苦苦追到手的人，同样不能让他轻易跑了，接下来的日子，我会把他紧紧看牢。”


    “糯糯。”


    “嗯？”


    “是我追的你。”


    哦。


    女孩笑了笑，男人俯首在她额间印下一个吻，她红着脸瞟了眼路边的出租车，轻轻推他一下，催促他该走了。


    面对这样的自己，周崇月觉得有点陌生，但似乎，这样的感觉于他而言，甘之如饴。


    上了车，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向后排男人，笑道：“还真是缘分，下午从雪山过来，你正好坐得也是我的车。”


    周崇月对仅有一面之缘的记忆向来准确，他淡笑着朝对方颔首，两人寒暄几句，后者又说：“今晚十一点左右，西岭会降一场大雪，不陪着女朋友看完雪再走？”


    男人解释临时有工作要忙，不得已先行离开。


    司机恍然地点点头，感叹：“过来一趟匆忙，但能把女朋友哄开心，倒是挺值得。”


    不待男人开口，司机接着用一副胸有成竹的口吻道：“你现在的心情，与下午刚到那会儿，差别可太明显了。”


    所以，即便是旁观者也能一眼看出，后排这个男人，前后心境的变化是有多大。


    目送出租车远去，云糯小跑着回到酒店，进入大堂后掏出手机，周崇月已经发过来一条信息：【今晚看雪的时候注意安全，保暖措施做好，不要跑得太远。】


    他知道今晚会下雪？


    云糯回复：【遵命。】


    男人挑眉。


    紧接着，女孩连续轰炸一长串雪花符号，满屏的雪花簌簌飘落下来，周崇月看着手机轻轻笑了。


    房间里，陈佳酿刚挂断家里人的电话，看到云糯小脸红彤彤地从外面回来，连忙兴致勃勃地凑过去。


    一切尽在无言中，长年达成的默契，此刻基本用不着多问，就知道结果如何。


    但架不住心里好奇，陈佳酿软磨硬泡要她讲一讲具体的过程。


    云糯觉得难为情，便自动过滤掉某些细节，只把重要的几点大致说了一遍。


    陈佳酿听完已是满脸心驰神往：“好想看看周老师恋爱后会是什么样子，啧，很难想象，太难了，根本想象不出来。”


    不止室友，其实云糯同样感到不可思议。


    周崇月那样遥远的人，就像挂在天边的月亮，她没想到，有一天真能被她实实在在地捧在手里。


    没留给她独自消化的时间，室友随之抛来一个炸弹：“那你今晚，应该是要跟周老师一个房间吧，我就孤家寡人一个咯。”


    云糯怔了怔，才反应过来。


    “他十分钟前刚走，要坐火车赶回南市。”


    陈佳酿：？？


    长达五秒钟的静默，接收到来自室友发自灵魂的拷问：“他是正常人类吗？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留下来，和你转移战场进行人体艺术方面的交流？”


    云糯：……


    “你能不能克制一下，谁会在一起第一天就上……”最后一个字说不出口。


    陈佳酿呼出口气：“看来你还是太单纯了，不懂男人。”


    “母胎solo二十二年，你懂？”


    “别的不敢讲，在这种事情上，我绝对比你早熟。”


    早熟一词，第一次被人赋予如此崇高的赞誉。


    云糯不服气道：“走着瞧，我要让你刮目相看。”


    呵呵。


    陈佳酿暗自窃喜，幻想着以后周老师会不会当面感谢她。


    晚上十一点，大雪如期而至，两人全副武装，换上最厚的装备，带着相机奔下了楼。


    鹅毛般的雪花从漆黑的夜空无声飘下，作为一名典型的南方人，云糯活了二十几年，是第一次在本土见到这么大的雪。


    此时的南市正值五月夏初，而相隔百来公里的西岭雪山，俨然却是另一番冰寒的世界。


    大自然的奇妙之处在于，它总能在繁华喧嚣的世界里，留给人们哪怕只有一寸干净到毫无忧虑的土壤。


    迎着寒风落雪，云糯立在白茫茫的空地上，充当了整晚的拍摄师，替室友记录下她今年最美的时刻。


    陈佳酿说，西岭的雪对她意义非凡，这是她与一位故去的朋友，生前定好的三年之约。


    每隔三年，西岭就会落一场大雪。


    朋友是一名摄影爱好者，比她年长六岁，与其说是友人，不如称之兄长更为合适。


    对方利用整整五年的抗癌时间，于生命尽头，独自走过国内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冰川河流。唯一的遗憾是，没有来得及拍摄完西岭的雪，就匆匆与这个世界告别。


    陈佳酿从不是感性之人，但每每提起那位故去的朋友时，连眼神都是温柔的。


    云糯曾问她，除却替故人完成遗愿，对一场雪执着这么多年，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特殊意义。


    后者听完只摇摇头，没说话，似乎难以给出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当晚睡觉前，陈佳酿将一张雪景图发到朋友圈，配上三个字‘无憾了’。


    半小时后，朋友圈的某位人士，发出相似度极高的另一张照片，文字写的是：“有点遗憾，错过了大雪压境的壮观场面。”


    大雪压境，在西岭本地人的眼里，指的是雪压松林的景象，往往只在有雪崩前兆的时候才会出现。


    陈佳酿翻白眼，无了个大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