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看星星

　　陈无极闻讯赶来的时候，楚昭然还没醒，其实也不是没醒，就是在那装死。这种事儿我也常干，所以没立即揭破他。

　　我懒洋洋他躺在主教学楼的楼顶仰望天空。这样星辰漫天的夜晚，我却只能和一个自己厌恶的有钱人家公子哥在楼顶吹风，这让我心中尤其愤怒。

　　看了一会星星，发现天空没有流星划过，想要许愿却没得许的我不由得有点恼怒。在脑海中回味了一下今天妮可姐姐的精彩表演，我站起来，面带让人颤栗的微笑朝着楚昭然走过去。

　　此时我已扯掉蒙在脸上的面罩，楚昭然自然看得到我的真面目。我估计这也是他一直再那装死的主要原因，虽说最近我们之间的紧张局面因为林莎的暗中调节有所缓和，楚昭然依然不信我会在占尽优势的时候不踩踩落水狗。

　　所以当我走近之时，楚昭然忽然伸胳膊踢腿地抖了几下，然后假惺惺睁开双眼。

　　“别装了。”我冷冷看着这个一直认为自己极端聪明的公子哥，“智慧和暴力最大的区别就是它不够简单直接，你要不要感受一下？”

　　今天已经在波米亚的贵宾室领教过我的手段，楚昭然在地上打了个滚，干净利落地跳起来，脸色有点尴尬。

　　“没有外人，不用在乎面子。”我一阵见血地指出楚昭然的想法，“这里就咱们两个人，大家看看星星聊聊天，你看好不好？”

　　此时楚昭然脸上有着极其精彩的表情：恐惧、不安，愤怒、惊讶……甚至还有一点懊悔。我相信这哥们的心理活动一定比脸上表情更精彩，不知道他用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崩溃。

　　在这种情况下跟一个男人看星星，我知道楚昭然在心里肯定想要骂人，可他不敢。

　　刚才我只用一拳就证明了一件事，他这个七八级的武道师跟我比起来，还不够看。

　　暴力很多时候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因为太简单太直接。我虽然不怎么喜欢暴力，却不得不沐浴在暴力带来的便利感觉中。

　　看楚昭然一脸担惊受怕的样，我叹了口气重新坐下，以表示自己不打算对他怎么样。

　　“不要这么无趣嘛。”我看着楚昭然，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我们来谈谈人生，谈谈理想，你看怎么样？”

　　说话间，我露出从楚昭然手中夺来的几个小小塑料包装袋，袋子里装满了颗粒状的晶体。这已是第四代毒品，纯度更高效果更好，当然价钱也更不菲。就我手中这一小包，价值大概都在十万以上。

　　我还是不太明白，世家子弟的楚昭然，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赚钱，甚至不惜犯法被抓。

　　虽说我这人不算特别八卦，偶尔对别人的八卦也多少有些想要了解的冲动。尤其是楚昭然这种看上去道貌岸然又极完美的少爷，我更有一探阴暗面的冲动。

　　再说了，我还答应林莎姐姐要帮她开导楚同学嘛。

　　明知道自己想跑也跑不了，楚昭然在经过最初的木然和惊讶之后，索性也席地而坐——只是他的态度依然很不合作，眼神中充满警惕。

　　单挑文哥那件事之后，楚昭然一直刻意保持了和我之间的距离，估计也是因为生性谨慎。

　　毕竟那次结果实在让人意外，文哥搞掉我一点也不奇怪，我搞掉文哥就像人咬狗一样，是大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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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时间的沉默。楚昭然大多数时间都在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到什么答案，可他就是不说话。偶尔抬头看看天空，也是心不在焉。我知道他的心此时此刻一定很乱，就像刚被强暴过的小姑娘一样。

　　“你不用一直保持沉默。”我看沉默得差不多了，咧嘴一笑，“如果我是那种有仇必报的人，今天我就不会出现在那里了。”

　　这话题关系楚昭然自身利益，警惕的眼神有所松动。我能感觉到楚昭然软绵绵的坐姿稍微挺拔了一些，他应该开始注意听我说话了。

　　“没有什么比自己不了解事情的全貌还故作聪明更可笑的事情了。”我用一种接近怜悯的眼神看着楚昭然，“艺术之星”的伟大威力此时尽情显示，“你觉得自己挺聪明？”

　　楚昭然不是傻子，知道我张嘴肯定得先讽刺他，所以听我这么说话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回应，负起看天。

　　我忽然觉得，只有在这种时候，他和我看起来才像两个正常的高中生。之前的那些表现和那些事，想起来都觉得实在太不正常了。

　　我没管楚昭然怎么想，自顾继续说下去：“你知道自己在跟谁交易吗？”

　　楚昭然瞪了我一眼，还是一言不发，摆明了是打算非暴力不合作下去。

　　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所以我也没怎么生气，甚至还有点欣赏楚昭然的这种顽固。从本质上来说，我也是个脾气倔强又固执的人，我和楚昭然其实是同一类人。我们之间唯一不同就是我经历的苦难比他多，我更懂得如何收敛自己那些不必要的顽固。

　　我知道我自己的性格肯定也十分之不完善，但总的来说我现在看问题的方式要比楚昭然稍微高那么一点高度。现在楚昭然的表现在我看来，就好像是一个年轻孩子稚气的表演，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有了这种高度看问题，我当然不会生气。

　　我只是换了个话题，继续跟楚昭然聊天，当然其实大多数时候只是我在说他在听。

　　“鹤枫学院虽然标榜自由平等，骨子里搞的还是精英教育那一套。”倒背着手在楚昭然面前走来走去，像个老僧侣一样念叨着，“正是因为这种精英教育，让不少人真的相信自己是这个社会的精英，其他人所得到的东西远远不如他们。”

　　我的话让楚昭然多少有点小迷惘，他有点不明白我为什么忽然说这番话。在他的概念里，身为一个草根中的草根，我进入到鹤枫学院读书本身就应该带有很大的怨念。

　　我只把话说到这里，没继续扯其他的，而是仰望星空。这样的夜晚让我想起曾经跟艾雪一起度过的那个难忘夜晚，我觉得自己现在和以前相比，变化真的很大。

　　喜欢惹事了，而且不再惧怕很多东西……最重要的是，现在的我经常会有一种错觉，我的人生并不是自己的人生，而是属于另外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正因为有了这种想法，我现在的风格才如此歇斯底里吧。

　　楚昭然本来打算看我怎么独自表演，结果我连前戏都没做完就叫了暂停，这让楚少爷多少觉得有点郁闷。这人在仰头做文艺青年看星星的同时扭动了几下身体，好像觉得浑身难受似的。

　　又沉默了一会，我能从安静的校园上空听到一丝空气震动的声音，大概是远处跑车向这边开来的声音吧？我站在楼顶遥望远方，能看到一点灯火正挣脱街上的车水马龙，独自向着学校这边缓缓开来。

　　我的动作引起楚昭然的注意，这人刚才还在脑子飞快地转动，想着我到底是什么目的，此刻脸上已完全没了冷静和风度。

　　“你，你叫了什么人？”

　　我满意地笑了，现在才有个被劫持的样子嘛，刚才那么沉稳干吗？还真以为自己是老头子了？

　　“没什么，一个你应该很熟悉的朋友。”我笑得有点狰狞，“算了，我们继续刚才那个问题，你知道你在跟谁交易吗？”

　　这次楚昭然不再嘴硬，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说话。

　　“这我当然知道。”

　　“你确定？”我用一种爷爷看孙子的眼神打击楚昭然，“今天跟你交易那俩人，你知道他们的老板是谁吗？”

　　楚昭然自尊心极强，被我这种眼神看了又看，理智终于绷不住冲动，张口大声道：“我管他老板是谁？我赚钱碍着你了？你现在这么一搞，我他妈的以后怎么跟人做生意？”

　　“还做生意呢！”我冷笑，“你就在学校耍耍小聪明吧，跟这些人玩你就是一小屁孩！刚才跟你一起的那三个人里，有两个跟文哥有关系你知道吗？”

　　“你唬谁！”楚昭然此时已然冲动得不顾一切，朝着我大喊道，“你以为你是谁？你说的我干嘛要信？”

　　我呸地吐了一口痰在脚边，很高兴这大半夜的没有学校的环卫老太太过来跟我要罚款。

　　“别死撑着了。”我继续用怜悯的眼神儿刺激楚昭然，“干吗人家非要跟你交易啊？就因为你爹妈有本事有钱有势？这种批发生意哪里轮得到你来做啊……人家不是为了设计你，凭什么要把这个钱给你赚？嘿！我以为我是谁？那你又以为你是谁？”

　　这样的反问虽然毫无意义，其实只是在比拼气势罢了。楚昭然在表演方面不如我，这等声情并茂的比试他当然落了下风。在我几声吼下，楚昭然忍不住后退几步。

　　大概此时这位公子哥终于在心里承认了，也许他在某些方面的确不如我。

　　我跟楚昭然刚吼完，一个人影自我背后轻飘飘出现。我知道这哥们平时出现很少有这么拉风的，不由得微笑着回头对那人说：“怎么？也想跟我一样在同学面前露一手？”

　　身穿一套全白色衣裤的陈无极淡淡一笑，落地瞬间的姿势简直可以媲美职业运动员。

　　“你半夜找我过来，就是为了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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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昭然是参与过虚幻竞技场的人，对陈无极表现出的身手毫不奇怪。只是想到平时在学校里很多人传闻的，关于我和陈无极之间的那些谣传，此时在他面前被亲自证实，这让楚昭然脸色不太好。

　　楚昭然一直在心中笃定，我一个没钱又没本事的小子，不可能在四家主的心中有多少地位。更何况四家主看上去都是取向正常的家伙，其中某个小贵族是同性恋看上我的可能性也不大。

　　正因为如此，即使不少人见到我经常跟四家主的人接触，即使在学校里有无数关于我和四家主之间走得极近的传闻，楚昭然依然不把我当回事。

　　原因很简单，我没钱又没什么特长，这样的人最好欺负。更何况我性格还有点别扭，也没有什么朋友，唯一一个跟我关系比较好的居然是艾雪，这样的人还真是不好找。

　　出于这种种原因，楚昭然这才想到要利用艾雪和我之间的矛盾，制造冲突，让学校里的人都以为我们之间要有大冲突爆发。

　　这才会出现赌局，出现楚昭然黑掉文哥大笔赌资的问题。

　　只是这条路绕来绕去，最后楚昭然发现我不仅比文哥能打，甚至还能随便一个电话就大半夜把陈无极喊过来。这发现让楚昭然有点受不了，眼下他的表情就有些木然。

　　“主要是因为他的事。”我对陈无极说，“还有点别的事，等会说。”

　　我现在并不把楚昭然放在眼里，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在楚昭然面前暴露我所有的秘密。关于林莎的那些疑问，还是等解决楚昭然这个麻烦之后再说吧。

　　“你今天……”陈无极算是消息灵通人士，居然已经知道了波米亚发生的一切，“你去波米亚闹事去了？”

　　我点点头，并不否认这件事。

　　“你可真行！”陈无极伸出大拇指，听口气不知道是讽刺还是称赞，“现在可能所有人都在怀疑，这位楚同学策划了这件事……”

　　我冷笑：“那是，人家未必看不出来我临走喊那一句是故意陷害，可这经济损的责任失总要找个人来承担。所以就算是陷害，大家也不会深究。”

　　楚昭然脸色一片灰白，他没想到我居然能看透这一层，用了一个看似粗鄙的办法让他跟那些毒品卖家们彻底决裂。估计这少年现在唯一不解的可能就是，我为什么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

　　没有人知道，我跟林莎之前那次简单短暂的谈话内容。

　　我对着楚昭然再次狞笑，这次笑容真的很狰狞，让身边的陈无极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楚同学，其实你应该感谢我对你的救命之恩！”

　　当着陈无极的面，我开始对楚昭然讲述我自己分析的一切，包括郑天岩跟文哥的关系，以及这次最大的巧合——为什么妮可会知道楚昭然和郑天岩在这里交易呢？这显然也是某个计划当中的一环。

　　楚昭然对这种说法不屑一顾，但我看得出来，他在聆听的同时也在仔细分析。谁都不是傻子，只要比较利益所得，自然能容易地得出结论。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玩火罢了。”我对楚昭然说，“不管郑天岩还是文哥看你都不太顺眼。而且最重要的是，你考虑过没有，为什么现在已经很稳固的一个体系里，能插进去你这么一个陌生人，难道你真觉得这是因为你比较帅么？”

　　“……”楚昭然抿着嘴不说话。

　　看对方已经有了反应，我继续用俯瞰的姿态刺激这个可怜孩子。

　　“别以为你自己别谁都聪明。你的身份这么敏感，这些人凭什么要带你玩这种有分红的游戏？所以其实结论只有一个，自从你跟文哥开始貌合神离那天开始，已经有人在等待机会收拾你。”

　　陈无极在旁边微笑鼓掌：“说得好。”

　　我对已经快要说不出话的楚昭然也露出微笑：“谁知道你还敢去卖粉，这生意在耶云市最少有三成都是文哥的老大把持，你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说完这些话，我没理楚昭然会有什么反应，只是走到一边的栏杆处俯瞰城市的灯火夜色。

　　早就过了夏季的夜晚开始有些微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楚昭然的身体有些瑟瑟发抖。

　　呸！我早就这道楚昭然这货是个软柿子，否则也不会用这么凌厉的手段来震慑他。看着这孩子开始陷入对各种可能的胡思乱想中，我知道自己的目的基本上是达到了。

　　陈无极走到我身边，对我咧嘴一笑：“大半夜的找我出来，就是为了看他发抖吗？”

　　这句话在某种程度上强烈地刺激了楚昭然的自尊心，本来还在苦苦思索我那些话的楚昭然猛地站直身体，对我大声说道：“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身为同学不能看你往死路上走，拉你一把而已。”我现在再看楚昭然，真感觉到他就是一个孩子。

　　“你不是想我死得很惨吗？”楚昭然大概是知道周围没人，继续不顾平时风度翩翩的形象乱喊，“你现在是不是希望我更惨一点？甚至在你面前摇尾乞怜？”

　　面对这种丧失了正常思维能力的孩子，我只有无奈地摇头。

　　“你别他妈把自己想得太金贵了，你在我眼里连块嚼过的口香糖都不如！老子不是看在跟你姐姐一个剧组的份儿上，才不会管这种傻缺事儿！”

　　我的话让陈无极和楚昭然脸色一起变了一变。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