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生死之战,处于弱势的曹操努力改变着不利的局面,支撑他的是心中的信念。面对异常强大的对手,他甚至产生了动摇。奇迹在最后一刻发生了,一份情报、一场大火最终改变了这一切。〕
【一、龙蛇之年】
建安五年(200年)是农历庚辰年,也是龙年;次年是辛巳年,也是蛇年。按照五行学的说法,每遇龙蛇之年就会对圣人不利。这件事一般人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除了天子,大家都不算圣人,不用操这份心。
但是有个人比较在意,虽然他没把自己当成圣人看待,但总觉得在这一年里会发生些什么,这个人就是名动天下的大学士郑玄。
在建安初年献帝征召天下名士时,农业部部长(大司农卿)一职本来是特意留给他的,只是到现在他也没来上任。
郑玄最后一次应召还是何进当大将军时,何进失败后,郑玄回到家乡青州刺史部的北海国隐居,同时聚众讲学,研究经术,著书立说。他的名气实在太大了,从四面八方投到门下的有一千多人,日后有名气的学生有赵商、崔琰、公孙方、王基、国渊、郗虑等人。
袁绍占据冀州并控制青州的部分地区后,郑玄的老家成了“袁统区”。袁绍经常把郑玄拉来参加聚会,出席各种活动,为自己撑门面。
在何进时期郑玄就认识袁绍,对于这个比他小得多的政坛名人他并没有太多好感,但出于无奈,他也不敢驳袁绍的面子。
在一次聚会上,大家听说天下最知名的学者郑玄将要出席,一些自认为肚子里有点学问的人不禁跃跃欲试,精心准备了一些问题,想为难郑玄一下,顺便让自己出名。没有想到,郑玄对所有问题都对答如流,知识之渊博、思路之敏捷让人叹为观止,大家无不折服。
整天迎来送往、勾心斗角,只是抽空看两眼书,也敢叫板整天钻在书堆里只是偶尔出来喝回酒的郑老师?郑玄给大家上了一课。
袁绍以冀州牧的名义推荐郑玄为茂才,并表奏他为左中郎将。袁绍的想法有点幼稚,如果郑玄接受,袁绍就成了郑玄政治上的恩主,这虽然是别人巴不得的好事,但对郑玄不好使。在此之前,被郑玄拒绝过的类似荐举已多达十三次。
随后,献帝的诏书到达北海国,献帝还派来一辆专车,接郑玄到许县就任。郑玄这次答应了,但动身不久,就感到身体不舒服,未及上任便请求告老还乡。郑玄虽然没有正式就任大司农,但后世一般称他为郑司农。郑玄就是一个专心学问和教育事业的知识分子,无奈名声太大,想安安静静地读书过清净的日子也不容易做到。
不仅朝廷和袁绍这样的人对郑玄尊崇备至,就连黄巾军听到郑玄的名字也甚为礼遇。据《后汉书郑玄传》记载,郑玄有一次半路上遇到很多黄巾军,他们听说是郑玄,磕头便拜,并且相约不进郑玄的老家高密县(见玄皆拜,相约不敢入县境)。谁说知识不是力量?
建安五年(200年)郑玄七十四岁,在当时这已是绝对的高龄,他感觉身体越来越不适。这年春天,郑玄梦见了孔子,在梦里还跟他说了话。对五行学、易学深有研究的郑玄把这个梦与龙蛇之年联系在一起,总觉得这个梦预示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于是心里闷闷不乐。
正在这时,青州刺史袁谭亲自来到高密县,要接他到邺县去,郑玄以为袁绍又让他陪酒吃饭,有点不想去,但小袁的态度很坚决,不去不行。郑玄只得收拾行李,随袁谭出发。
一行人走到元城县(今河北大名)时,郑玄的身体实在不行了,病情加重,只得停在那里。到了夏天,郑玄逝世,临死之前,他还抱病专心注释《周易》。
在郑玄的很多学生看来,他们的老师就是当代孔子,而郑玄也无愧于这个光荣称号,他一生潜心学问,不参与世事纷争,是一个纯粹的学者。
这次袁绍明知郑玄身体情况不允许,仍然执意要他来,目的是让他随军。此时的袁绍,已决定发起对曹操的全面进攻,为此他进行了精心准备,除动员所部几乎所有精锐部队倾巢出动外,还做了大量思想舆论发动工作,征郑玄随军也是其中之一。
袁绍对这一仗志在必得,随他一同出征的还有大量图书典籍,其中不乏关于典章制度方面的资料,显示出袁绍不仅着眼于这一仗能否打赢,而且已经开始考虑打赢之后的事。
袁绍原本规划打败曹操之后,他就立即接管朝廷,如果献帝肯合作,就还让他当这个傀儡皇帝,如果不愿意合作,就另立其他人。
袁绍让大笔杆子陈琳撰写了一份檄文,向各郡县发布。在动手之前先动口,大造舆论,历来都是这个套路。
这份檄文约一千三百字,陈琳下了很大功夫,痛揭曹操的黑史,从曹操的爷爷曹腾开始写起,罗列了曹操的数条罪状:
一、曹操的祖父故中常侍曹腾与左、徐璜等宦官均属妖孽,祸害百姓。曹操的父亲曹嵩是乞丐家的养子,大权在握后经常干贪赃枉法的事。至于曹操本人,是典型的“赘阉遗丑”,无才无德,而且好兴兵作乱。
二、曹操几次陷入危机,都是袁绍出手相助,但曹操不思报答,反而趁机发展势力,攻击袁绍。
三、曹操喜欢乱杀人,原九江太守边让是天下知名之士,因为不阿附曹操,被他杀害,士林无不愤怒。
四、献帝东归时,袁绍自己受制于公孙瓒无法脱身,派从事中郎徐勋前往曹操处传达命令,让他保护銮驾,修缮郊庙,但曹操却趁机专制朝政,令百僚钳口,公卿以下都成了摆设。
五、故太尉杨彪享有极高的威望,曹操因为个人恩怨,随意治罪,根本不顾宪章。议郎赵彦忠谏直言,引起曹操反感,擅自将其杀害,也不向天子报告。
六、曹操设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等官职,专门干盗墓的勾当。
七、曹操统治残暴,兖州、豫州百姓无不怨声载道,历观古今书籍所载贪残虐烈无道之臣,没有超过曹操的。
八、袁绍与公孙瓒交战,公孙瓒被围一年多,曹操趁其未破,偷偷地写信给公孙瓒,想与他勾结,共同谋害袁绍。
檄文是专门为讨伐造势用的,把敌人有多坏就说多坏。袁绍曾经被公孙瓒的檄文骂过,对照一下,就会发现陈琳的这篇檄文写得更有气势,杀伤力也更强。
这篇檄文没有空洞的口号,而是将论点与论据结合起来,说得有理有据,同时大肆爆料,专抖曹操的黑史。
文中所言曹操杀边让、徐勋传达袁绍命令、曹操设盗墓机构、曹操秘密联络公孙瓒等事,是别的史料中未见或少见的,一种可能是袁绍无中生有,颠倒黑白,另一种可能是确有其事,不过经过后世史家的删改,已不多见于史料。
无论真假,这些材料经过陈琳这个大笔杆子的加工,曹操的黑史立即传布四方,在当时造成了深远的影响,曹操后来常被人诟病,很多素材也来自这里。
文中把曹操称为“赘阉遗丑”,虽属人身攻击,不值得提倡,但也成了一句很著名的话,这种把曹操一家三代人合在一起攻击的骂街作风,经过陈琳的文字包装,倒也显得文采飞扬,很有气势。
曹操也看到了这篇文章,当时他正为眼前的战事伤神,偏头疼的毛病又犯了,看了老朋友陈琳写的痛骂自己的文章,脑袋居然一下子不疼了。
【二、左翼争夺战】
在说袁、曹对峙中路的情况之前,先看看左翼和右翼。在右翼,也就是兖州、青州、徐州方向,曹军采取了攻势,从建安四年(199年)下半年开始,曹操授意臧霸集中孙观、吴敦、尹礼等部的人马,从徐州北部的琅邪国境向袁绍占领的齐国、北海国、东安国等发起进攻,使袁绍不得不分出重兵由长子袁谭率领守卫青州。
兖州是曹操的老根据地,有程昱等人在此据守,曹操心里稍稍安下心来。关中、河东郡一带是此次战役的左翼,那里情况复杂,虽然有钟繇坐镇,但曹操心里还是没底。
袁绍左翼的总指挥是他偏爱的小儿子袁尚,协助他的是袁绍的外甥高干以及河东郡太守郭援。南匈奴人一直与袁家关系很好,在剿灭公孙瓒的战斗中出了大力,如今南匈奴在平阳(今山西临汾)起兵,公开响应袁绍。
平阳与关中近在咫尺,钟繇率部渡过黄河,将平阳城围了起来,但是兵力有限,未能将其攻克。正在这时,传来郭援率军南下的消息。面对敌我实力悬殊的态势,很多人建议从平阳撤军。
钟繇说:“郭援与关中诸将暗中相通,关中诸将之所以还没有反叛,原因是还想观望一下。如果现在撤走,就是示弱于人,此为未战而先自败。”钟繇认为,郭援刚愎好胜,喜欢轻军冒进,一定可以找到战胜他的机会。于是,曹军继续围住平阳,迎战郭援。
钟繇并不是盲目乐观,他有秘密武器对付袁军。
钟繇的秘密武器是马腾和韩遂。
当时关中诸将里势力最大的当属马腾和韩遂两支,他们各拥强兵坐观天下之变。袁绍也派了使者前来联络他们(发使西与关中诸将合从),但马腾和韩遂对于该站在哪一边,仍然举棋不定。
钟繇以司隶校尉的身份坐镇关中,他积极争取各派势力的支持,取得了不少成绩,但马腾和韩遂十分强大,得不到他们真心支持,关中的事情仍然不好办。
钟繇分别给马腾、韩遂写了封信,陈述利害,要求他们站在朝廷一边。信写好了,钟繇想找个有胆识有能力,又有口才的人前去,他想到了新丰县令张既。张既果然不负重望,把这项工作完成得很出色。
张既字德容,关中地区左冯翊郡高陵县人。年轻时为郡吏,工作很有能力,得到大家的好评,曹操担任司空后,征辟他到司空府工作,还没有去钟繇就来了。钟繇发现张既是个人才,向曹操请求把他留下来并举荐为茂才,任命他担任新丰县令。张既颇有实干能力,在年终考核时业绩位居三辅地区各县第一名。
张既说服了马腾、韩遂,最后他们不仅同意站在曹军一边,而且还愿意将儿子送到曹操处为人质,以示诚心。马腾和韩遂所率的凉州军名满天下,仅就战略作用而言他们的影响力十分巨大,在这个意义上说,张既此行居功甚伟。
张既是如何说服马腾和韩遂的,史料记载不详。但是在司马彪所著《战略》一书中,有傅干劝说马腾的记载,说马腾等人最终站在曹操一边,扶风郡太守傅干立下大功。据《战略》说,袁绍的使者也曾到达马腾那里,马腾等人已经暗地里答应袁绍(阴许之)。傅干知道后赶紧来劝马腾,傅干说:
“古人云‘顺道者昌,逆德者亡’。曹公奉天子诛暴乱,法明国治,上下用命,有义必赏,无义必罚,这就是顺道呀。袁氏背王命,驱使匈奴人进犯中原,他本人宽而多忌,仁而无断,兵虽强,其实已失天下人心,这就是逆德呀。如今将军您表面上站在有道者一边,但却不尽力,暗地里坐观成败,阴怀两端,恐怕等成败确定之后,曹公必然会奉辞责罪,将军您也得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马腾一听果然害怕了(腾惧)。傅干进一步说:“智者善于转祸为福。今曹公与袁氏相持,而高干、郭援陈兵河东,将军引兵讨伐郭援,当有胜算,将军此举如同断袁氏之臂,可以解曹公之急,事后曹公必重谢将军!”马腾认为这个建议很好,表示接受,派遣儿子马超率精兵一万多人,支援钟繇,韩遂也派兵参战,统一由马超指挥。
傅干字彦材,又字别成,出身于著名的凉州北地郡傅氏家族,其父傅燮是桓灵之际的名臣,受宦官排挤出任凉州刺史部汉阳郡太守,战死于叛军之中,被朝廷追封为壮节侯,当时傅干年仅十三岁。傅干日后成为曹操的重要参谋,他的儿子傅玄更是了不起,是曹魏时期的名臣和著名的思想家、文学家。
钟繇得到凉州劲旅的支援后,实力大增,他让人不要声张,诱使郭援率军轻进。郭援不知道对手的力量已经发生重大变化,仍然不把钟繇放在眼里,快速向平阳推进。
平阳的外围是汾水,郭援抵达后下令渡河,刚渡到一半,钟繇、马超的联军立即发起攻击,袁军大败,马超手下的部将庞德亲自斩杀了郭援。钟繇趁胜追击,大破南匈奴人。
这是一场关键性的战斗,战前西线的总体形势是袁强曹弱。战后,双方处于均势,钟繇虽然还没有能力进攻袁绍的并州,但打掉郭援之后,袁军也没有能力进一步攻击长安和洛阳,保证了曹军左翼的安全。
此战也是二十四岁的马超第一次独立带兵作战。
马超字孟起,是马腾之子,也是韩遂的干儿子,马腾死后其部由马超率领。
平阳之战稳定了关中形势,使凉州刺史韦端也决定站在曹操一边。为了慎重,韦端派手下的从事杨阜前往许县,名义上向献帝朝奉,实际是观察虚实。
杨阜字义山,凉州刺史部天水郡冀县人,《魏略》说他很有才干。杨阜到了许县,被天子拜为安定郡政府秘书长(长史)。杨阜回来后对韦端说:“袁绍宽而不断,好谋而少决,现在虽强,终不能成大业。曹公有雄才远略,决机无疑,人虽少但兵却精,手下人各尽其力,必能成大事。”韦端听后坚定了站在曹操一边的想法。
后来,朝廷征韦端为交通部部长(太仆),凉州刺史一职由韦端的儿子韦康接任,杨阜任韦康的别驾。曹操当丞相后,征杨阜为丞相府参谋,后来又回到凉州任职,是曹魏在凉州地区的重臣。
东边有臧霸,西边有钟繇,曹操保证了两翼不失,可以在中路放手一搏了。
【三、斩颜良,诛文丑】
袁绍的大本营邺县和曹操的大本营许县直线距离约五百里,中间隔着黄河、汴水等河流,沿线有黎阳、白马、延津、官渡等战略要地,这里是袁曹决战的中线,也是决定最终成败的战场。
为了迎击袁绍的进攻,曹操布下了三道防线:第一道防线是黎阳(今河南浚县),这里在黄河北岸;第二道防线是黄河南岸的白马(今河南滑县)、延津(今河南延津);第三道防线是官渡。
决战之前,曹操派一小部分人马进驻黎阳,不求与袁军交战,只起到监视敌军、配合南岸行动的目的。他还命令于禁率两千人驻守延津,命令东郡太守刘延驻守白马,将其余主力布防在官渡一带。
面对十多万袁军的进攻,曹操摆出了多梯次的纵深防御体系,而不是将主力分布于黄河一线死守,之所以这样安排,实在是因为自己的力量不足,难以在正面数百里的黄河沿线分兵把守。
第二道防线的作用是迟滞袁军的进攻,消耗袁军的有生力量,挫其锐气,然后在第三道防线与袁军展开决战。
但这样的军事部署也冒了很大风险,因为官渡是许县的最后一道屏障,在前两条防线被敌军攻破之后,已经退无可退,必须在这里取胜,否则就彻底失败。
建安五年(200年)二月,袁绍亲率大军由邺县南下,兵指黎阳,随行的还有刘备。曹军未作抵抗,迅速撤到黄河以南。
黎阳自古即是黄河北岸的重要战略要地,是进行渡河作战的基地,历来都有许多大战在这里发生。曹军无意在黎阳与袁绍作战,因为在这里自己的部队难以接续,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有被敌军全歼的危险。
袁绍占领黎阳后,派部将颜良为先遣部队,渡河攻击南岸的军事要地白马。这项决定却遭到了沮授的反对。
沮授劝袁绍说:“颜良这个人生性褊狭,虽然骁勇,但不能独立担当大任。”袁绍不听。
颜良的情况不详,但却很有威名,当时在军中的地位和名望远远超过关羽、张飞等人。袁绍曾经对沮授很倚重,几乎言听计从,但这次却不接受沮授的建议。结果,事实证明沮授是正确的。
对于袁绍的这次南征,内部有一定分歧,以田丰、沮授为代表的本土派表示反对,矛盾一度公开化。临行前,袁绍将持强烈反对意见的田丰下狱。
沮授在袁绍手下以奋威将军的名义任监军,权力很大。在郭图等人的建议下,袁绍将沮授监军之权一分为三,分别由沮授、郭图和老将淳于琼担任。
据《献帝传》说,袁绍出发前,沮授把本族的人招到一块,把家财分了分,对他们说:“势如果在,则威无不加,势如果不在,则不能保一身,悲哀呀!”他有一个族弟说:“曹操怎么能是袁公的对手,您何必担忧?”沮授说:“以曹操的明略,加以挟天子以为后盾,我们又刚刚打败公孙瓒,士兵疲弊,主将骄纵,成败已经很明显了。”
大军还未行动,沮授已经到处散播“亡国论”,袁绍一定有所察觉,沮授在冀州的影响力让袁绍不至于立即发难,但对沮授的信任大为降低。所以,当沮授对重要的人事安排再指手画脚时,袁绍出于对沮授的反感,想都没想就驳回了。
建安五年(200年)四月,颜良率部渡过黄河,直指白马。
曹操决定亲自北上,解救白马之围。这时候,荀攸提出了不同意见,他认为袁绍兵多势盛,不宜强攻,只能智取。荀攸建议先置白马于不顾,主力开赴延津,这里是黄河上最重要的渡口之一,给袁军一种曹军要从这里渡河包抄黎阳的架势,诱使袁军主力向延津对岸一带转移,袁军被调动后,再迅速转进白马。
这个建议的冒险性有两个方面,一是袁绍看破曹军的企图,不分兵西进;二是袁军虽然分兵,但他们兵力足够多,既能迎击延津之敌,又能加强白马的攻势。这两种情况的结果都一样:白马丢失,曹军大败。
曹操认真考虑了荀攸的建议,他认为在敌强我弱的现实情况下,荀攸的建议值得尝试,于是放弃亲自驰援白马的方案,转而进军延津。袁绍果然中招,将进攻白马的一部分主力调往延津。
曹操看计策成功,便以张辽为主将组成一支轻骑兵,以闪电之势急驰白马。张辽领命,并请求让关羽同行,曹操同意了。
关羽投降曹操后,与张辽、徐晃二人志趣相投,关系很好。他们三个人都是从敌方阵营归降的,也许因为有共同的经历,更容易谈得来。曹操很欣赏关羽(壮羽为人),但是发现关羽好像没有久留的打算,就让张辽去摸摸关羽的底。
张辽说明意图,关羽叹道:“我知道曹公厚待我,然而我受刘将军厚恩,誓以共死,不可能背叛他。我不会永远留在这里,但我会报答曹公以后再走。”张辽把关羽的话如实转告曹操,曹操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关羽很有义气。
据《傅子》一书说,关羽对张辽讲了那一番话后,张辽心里犯了嘀咕,原话转告,怕曹操生气杀了关羽,不如实转告,又觉得对不起曹操对自己的信任。最后张辽还是如实说了。
在白马前线的颜良,一直以为主战场在百余里之外的延津,没有想到突然有一支劲旅向自己杀来,仓促应战,结果打了败仗。此战关羽立下大功,亲斩敌方主将颜良。
关羽力斩颜良,兑现了当初的承诺,曹操预感到关羽有可能走,立即对关羽给予厚赏,想留住他。但关羽去意已定,他把曹操赏赐给自己的东西全部封存起来,留下一封信,离开曹营找刘备去了。曹操手下人想追赶,曹操说:“他也是各为其主,不要追了。”
关羽在后世很受追捧,被称为武圣,其实不是因为他的勇猛,而是由于他的为人做事。关羽的为人在此事上表现得很突出:不为利所动,所有的事都以义为先,做事很讲究,即使离开,也让人挑不出理来。
刘备此时已投靠袁绍,关羽刚杀了人家的大将,袁绍那边恐怕正给颜良开追悼会呢,关羽偏偏敢在此时投奔。这就是关羽,心里只想着义,其它的一概不多想。袁绍对跑过来的关羽既恨又爱,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在关羽重新回到刘备身边之前,一直在公孙瓒手下效力、公孙瓒失败后下落不明的赵云听说刘备在袁绍这里,也专程来投奔。刘备客居在袁绍这里,手下的主要武将张飞、关羽、赵云总算聚齐了。
曹操虽然解了白马之围,但自知袁绍的大军随后便到,于是决定从白马撤军。袁绍果然指挥主力渡河,对此沮授又表示了不同看法。
据《献帝传》记载,沮授建议不管白马,拿下已经唾手可得的延津,凭借这里的渡口优势,将主力源源不断运过黄河,之后巩固延津,使其作为一个战略支撑点,进可以直取许县,退可以从容撤回黄河以北。
沮授的话袁绍特别不爱听,在袁绍看来此行压根没有战败撤回这样的选项。同时,首战即在白马挫败让袁绍大失面子,在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袁绍非拿下白马找回面子不可。
沮授站在黄河边上叹息说:“黄河啊黄河,我知道这一去就回不来了(悠悠黄河,吾其不反乎)!”于是以身体原因请辞。袁绍很生气,把沮授所部交由郭图来统率。
曹操料定袁绍会命主力来攻白马,他下令白马军民全部随军撤离,但向哪个方向撤退却让他颇费思量。
白马属兖州刺史部的东郡,沿黄河向东不远就是另一个军事要地濮阳,此时还在曹军手中。再往东就是曹操在兖州刺史部的中心城市鄄城。
防守鄄城的是程昱,手下只有七百人。为了保证中路的安全,曹军分散在各地的人马已经尽可能地都抽调到中线。战役开始前,曹操想给鄄城增派两千人,程昱不同意,他说:“袁绍有十万之众,自以为所向无敌。现在看到鄄城的兵少,必然轻易不来进攻。如果增加人马,他们就会认为不能不攻。”
程昱建议不要管鄄城,曹操接受了这个建议。袁绍听说鄄城没有多少人马,果然放弃对这里的进攻。事后曹操对程昱的胆识和准确判断大加赞赏,曾经对贾诩说:“程昱的胆识真胜过古人!”
程昱的建议似乎没错,从保全鄄城来看,示弱也是一种战术,类似于空城计,鄄城得以保全,多亏了没有增兵。
但从全局战略考虑,袁绍如果分兵来攻鄄城,也会减轻中路主战场的压力,通常攻城的一方会数倍于守城的一方,袁绍不攻鄄城,更可以集中优势兵力决战主战场,程昱的想法也算有得有失吧。
现在,鉴于东部防守的薄弱,曹操不可能向东撤退,但也不能轻易撤往官渡的第三道防线,所以曹操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沿黄河向西撤,并且带上白马的所有辎重和百姓。
沿黄河向西就是延津,这里刚被袁绍占领,曹操向西撤退,出乎袁绍的意料。袁绍此时的战略应该是弃曹操于不顾,直接向南进攻,这里才是中心战场。但袁绍急于找曹操本人打一仗,找回失去的面子,于是将已渡过黄河的主力部队分为两队,一部分由郭图率领守白马,一部人由文丑、刘备率领顺着曹军撤退的方向追击。
袁军追到延津之南,在这里遇到了曹操亲自率领的部队。此时袁军的兵力大约有五六千人,而曹操只有六百人,形势十分危险。但即便是这样,曹操仍然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
《三国志武帝纪》对此战的记载是:曹操已经扎了营,听说袁军杀来,让人登上高处侦察。不一会侦察员报告:“敌兵来了,大概有五六百人!”曹操没有动。过了一会儿,侦察兵又报告:“骑兵更多了,步兵不计其数。”曹操说:“别再说了!”
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曹操没有下令撤退,反而下达了一道奇怪的命令,他让大家出营解鞍下马,同时把从白马带来的辎重摆在道路上。随行的将领们都认为敌人骑兵多,不如退到营寨里坚守,待援军到来。
曹操把目光移向他的副参谋长荀攸,荀攸微微一笑说:“这正可以作为诱饵,怎么能撤呢?”荀攸说出了曹操心里的秘密。
敌兵眼看快到了,诸将都说该上马了,曹操说:“别急。”又过了一会儿,敌人的骑兵越来越多,看到路上的辎重,有一部分人开始忙着清理这些战利品。曹操说:“可以了!”
曹军全部上马,纵兵杀出,袁军没有防备,大败。
此战文丑被杀,没有战死的也全部成了俘虏。
上述记载似乎有些可疑。此战的结果没有疑问,文丑被杀,袁军再次受到重创,但仅以区区六百人一举打败五六千人,并斩敌方主将于阵前,则让人不解。
表面看是曹操以辎重为诱饵,先使敌军大乱再趁乱出击所以取胜,但这只是一个方面,它改变不了敌我兵力悬殊的事实。即使敌兵开始有些慌乱,但对一支训练有素的劲旅而言,临阵应变是基本能力,他们很快便可以组织起有效反击,到那时兵力众寡才是胜负的决定因素。
袁军是追击而来,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也许五六千人并不是它的全部,曹军的六百人退到营寨里打败敌人的几次进攻尚可以理解,将敌兵全歼,并将没有打死的敌兵全部俘虏那就不可思议了。
遍翻史书,对这个问题都没有详解。分析一下,有几个问题需要注意:一是曹操为什么非要向已被敌兵占领的延津撤退?二是为什么曹操身边只有六百人?三是随曹操撤退的辎重都在,而老百姓上哪里去了?
如果把这些问题联在一起考虑,似乎可以看出曹操撤向延津是一个精心构思的计划,带上辎重和老百姓也是特意的安排,袁军看到辎重停下来抢占而没有提防后面的曹军,是因为辎重里混着大量老百姓,场面很混乱,像是赶大集。做诱饵的不仅是这些辎重,还有老百姓。曹操向延津撤退的路上,应该有时间进行兵力部署,调集周围的部队向预设的战场机动转移。曹军趁袁军抢占辎重突然发起进攻时,投入的兵力绝不是六百人,而要多得多,如果短时间内能全歼袁军,人数至少比袁军还要多。
《三国志武帝纪》等相关史料之所以没有这些方面的详细记载,是因为它不便回答随军行进的老百姓在此战中的作用,所以炮制出六百人全歼五六千人、临阵斩杀名将文丑的神话。
当然曹操此计有很大的风险,那就是袁绍变得聪明起来,他不向西追,而直接进军正前方的官渡。但曹操对袁绍太了解了,他们自青年时代便相识、相惜,如今在战场上相见,曹操知道袁绍首战挫败后急于报复的心情,所以只带六百人亲自当诱饵,把袁军主力吸引到延津一带,集中优势兵力迅速将其歼灭。
颜良、文丑都是名将,短短几天内被曹军打败并斩杀,极大地鼓舞了曹军士气,也深深震撼了袁军士兵。
袁绍被激怒了,他亲率大军渡河,前锋推进到阳武(今河南原阳东南),曹操率主力由第二道防线南撤,退守官渡。
【四、曹仁的闪电战】
自战国以来,黄河和淮河两大流域之间不断开挖了几条人工运河,最后形成以鸿沟、汴渠、狼荡渠等为主组成的运河体系,将南北水域连接在一起,一千多年间成了沟通南北经济和人员往来的水路交通要道。
这条水路两岸很繁华,在全国经济、文化以及军事方面的重要性远远超过现在。其中的鸿沟大约成西北-东南方向,当年楚汉相争时曾以这条河为界,东西两边分别为项羽和刘邦占有,故而留下了“楚河汉界”的典故。
邺县直达许县这条通道与鸿沟的交汇处,是一个重要的渡口,名为官渡,此地位于今河南省中牟县境内,是由华北南下中原腹地进而到达华中的必经要地。
连失两阵的袁绍不听沮授等人的建议,挥师南下,力图寻找曹军主力与之决战。他们很快推进到鸿沟附近,在官渡与曹军形成了对峙。
对曹操来说,虽然连杀袁绍两员大将,但战争总体态势仍未改变,前两道防线虽然迟滞了袁军的进攻,连赢两阵振奋了官兵的士气,但对于许县这最后一道战略屏障,他只能死守,已无路可走。
在力量悬殊的形势面前,一部分人产生了动摇,还有一小部分人甚至暗中与袁绍联络,随时有叛乱的可能。
更为不利的是,就在双方对峙官渡时,许县后方的汝南郡出了问题。
汝南郡是袁绍的老家,袁家在这里很有根基,之前曹操率军由兖州进入洛阳的时候曾路过这里,当时汝南郡以及相邻的颖川郡黄巾军很兴盛,首领分别有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人。据《三国志武帝纪》以及《于禁传》等史料记载,曹操指挥人马打败了他们,刘辟、黄邵为于禁所斩,何仪等人投降。
汝南郡的黄巾军虽然暂时归顺了曹操,但他们看到眼前局势对曹操不利,又马上活跃起来,在汝南郡起兵叛乱,公开响应袁绍。《三国志武帝纪》称这次叛乱的领头人是刘辟,这与前面所记相互矛盾,因为之前曾说刘辟已被于禁杀了。
要么前一次刘辟未死,要么这个刘辟另有其人,总之他们的声势很猛。汝南郡虽然有李通、赵俨等人据守,但仍没有力量剿灭这伙黄巾军。
袁绍得知这一情况大喜过望,看来天要灭曹。他决定派人前去支援刘辟,给曹操来个前后开花,要是那样,冬天之前就可望拿下许县,结束战斗。袁绍的想法没有错,但他却做了一个不太好理解的决定:让刘备带队前往。
刘备随袁绍大军开到官渡附近,随着赵云、关羽先后归队,刘备的思路又活跃起来,但他思考的不是如何帮袁绍打败曹操,而是曹操败后自己何去何从。
刘备明白,目前因为有曹操所以他是安全的,曹操被消灭之时,也就是他的灭亡之日。
袁氏父子虽然待刘备为上宾,尊礼有加,但刘备知道他们都不是善类,当年以韩馥让位之功在冀州尚无立足之地,他就更不用说了。所以,刘备一心考虑的是如何尽快脱离袁绍,至于脱离之后如何发展,那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在这时,袁绍想增援汝南郡的刘辟,刘备一看机不可失,立即向袁绍竭力请战。刘备虽然在别人那里做客,信息倒一向很灵,当初在许县也是这样的情况,由于及时把握了一次机会才得以离开曹操。
袁绍连损颜良、文丑两员大将,能独当一面的高级将领还真不富裕,刘备积极性这么高,袁绍虽然不是完全放心,但还是同意了刘备的请求。
刘备率部离开官渡绕行陈留郡、陈国到达汝南郡,此行关羽、张飞、赵云以及糜竺、孙乾等人应该跟随。他们到达汝南郡,与刘辟等人汇合,力量大增,于是在刘备的指挥下自南向北攻击许县,前锋一度到达汝南郡的强县,这里距许县仅五十多里,已经兵临城下了。
留守许县的是荀、王必、满宠等人,主力部队都抽调到了官渡前线,许县防卫力量很薄弱。荀一方面加紧备战,另一方面派人火速前往官渡前线,向曹操报告情况。
曹操在官渡已经很吃力了,他面临的困难是根本无兵可抽、无将可派。为此,曹操感到很忧虑。
曹仁看到后,向曹操建议道:“南面情势危机,不能不救。刘备手下大都是新从袁绍那里拨来的兵,他刚带这些兵,指挥起来未必顺手。刘辟等人向来见风使舵,不会苦战。所以,如果快速出击,一定能很快将他们击破。”
在曹操的安排下,近年来曹仁负责骑兵的建设,他手里握有一支数千人的骑兵部队,是曹军主力中的主力。对于骑兵,曹操本人也十分偏爱,在与陶谦、吕布、袁术等人的作战中可以看出,骑兵越来越重要。
曹仁的建议让曹操有了一个想法,在无力抽调正面战场兵力的情况下,可以让曹仁率一支骑兵快速出击,得手后迅速回师,在袁绍没有弄清情况之前解决问题,打一个时间差。
这又是一次冒险,如果曹仁此行不顺利,不能很快结束战斗,如果袁绍得到消息趁机发起正面强攻,后果都不堪设想。
但曹操还是向曹仁下达了奔赴汝南郡的作战命令,原因是舍此之外他没有更好的办法。
曹仁没有让曹操失望,他挑选了一支人数不多但却很精悍的骑兵,不带辎重,只带少量干粮,从官渡前线悄悄撤下,之后直扑汝南郡。
由官渡到汝南郡也就是二百多里路程,按照骑兵的强行军速度,一天一夜即可到达。面对这样一支快速机动部队,刘备即使在沿途安排了侦察人员也毫无作用,因为这些便衣侦察员未必能跑过这些骑兵。
所以,当曹仁的骑兵出现在刘备面前时,刘备大吃一惊,他没有想到来的是曹军主力,也没有想到曹仁能亲自来,他知道自己手下虽然有关羽、张飞、赵云这样的勇将,但兵卒多是袁绍的人,刘辟等人更不堪用。更重要的是,他也没有为袁绍的事业牺牲自己的打算,所以他指挥的人马一触即退。
刘备并没有南下荆州投靠刘表。汝南郡失利后,他率部回到袁绍那里,即官渡前线。后来汝南郡黄巾军又在龚都率领下响应袁绍,刘备再次请战,又南下与龚都汇合,曹操派兵镇压,刘备这一次打了胜仗,杀了曹军将领蔡扬。
但此时官渡战事发生了戏剧性变化:曹操打败了袁绍。刘备再攻许县已无意义,建安六年(201年),即官渡之战后的一年,曹操亲率大军南征刘备,刘备不敌,这才南投刘表。
现在,曹仁得手后不敢停留,立即由汝南郡回师。他没有走东路,而是绕道西边。推测起来,可能有意从许县附近经过一下,展示一下曹军的铁骑,让后方惶惶不安的人心有所稳定。
许县以西有很多山地,如陉山、鸡洛山、梅山等,曹仁率部路过鸡洛山(今河南密县境内)时,与一队袁军突然遭遇。曹仁指挥人马将其击败。
曹仁不知道,这是袁绍派出来包抄曹军后路的。原来,刘备南下后,沮授建议袁绍不要把希望全放在刘备、刘辟身上,还应该再派一支奇兵南下与刘表联络,使南北夹击曹操的计划更有把握。
袁绍开始不同意这个计划,他的人马虽然占优势,但正面作战的部队也不是特别富裕,他的想法还是保证正面。但禁不住沮授反复建议,袁绍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派遣部将韩荀率一支人马从西面向许县后方迂回,目的地是南阳郡,到那里与刘表配合,组成联军夹击曹操。
韩荀的名气不如颜良、文丑、张等人那么大,事迹也不详,但在当时也是与颜良等人齐名的冀州名将。韩荀巧遇曹仁,令他以为在这偏僻的山区也有曹军重兵把守,于是不敢恋战,赶紧撤回官渡袁军大营,向袁绍报告情况。
袁绍后悔不已,此后不再提分兵出击的事了。
【五、官渡对阵】
官渡前线,双方对阵的主战场。
面对袁绍强大的攻势,曹操陷入苦战。
从双方控制的地盘来看,其实他们相差并不大。此时,袁绍占有冀州的全部,幽州、并州的大部以及青州的一部,此外还有兖州东郡在黄河以北的地区,统计起来大约有三十多个郡国、三百多个县。曹操实际控制着司隶校尉部、徐州、豫州、兖州的大部,以及青州、扬州、荆州的各一小部分,郡县数与袁绍相当甚至还略多。
但曹操对这些地区的控制力不如袁绍,地盘虽大,老的根据地不多,相当一部分是新占的地方,汝南郡、关中地区、徐州等还很不稳定。地盘分散且面积很大是曹操的不利之处,他必须分兵把守,使有限的兵力进一步分散,在正面主战场就明显占了下风。
袁绍此次南下是经过一段时间精心准备的,他从“袁统区”各地抽调人马重新编组和训练,组成了一支强大的南下军团,总兵力大约十一二万人,其中步兵十万人,骑兵一万多人,还有北方少数民族雇佣兵约八九千人。
袁绍按照东汉正规军“部-曲-屯-卒-什-伍-兵”七级编制进行编组,部类似于团这一级,若干个部编为一个校尉,类似于旅或师。再往上,若干个不同兵种的师混编为一个军,由将军率领。
从兵种上看,除步兵、骑兵以外,还有射声校尉营即弓箭兵部队。而骑兵又分为屯骑和越骑两种,屯骑是重装骑兵,人着盔甲,马披重铠,士兵用长枪和马刀,承担冲锋陷阵的任务,也称突骑。越骑是轻骑兵,士兵穿薄甲,配弓箭,承担远途奔袭、追击、搜索以及警戒的任务。
还有长水校尉,所统之兵担负水上作战任务,除此之外还负责架设桥梁、开辟道路以及攻城相关的土木作业等,类似于水军和工兵的混合部队。
从史料中可以查到的在袁绍手下担任“师长”(校尉)一级高级将领的有:马延(步兵校尉)、韩定(越骑校尉)、王摩(越骑校尉)、睦元进(步兵校尉)、韩莒(屯骑校尉)、赵(越骑校尉)、蒋奇(步兵校尉)、荀谌(长水校尉)、高览(步兵校尉)、张(屯骑校尉)、韩荀(越骑校尉)、吕旷(射声校尉)、张觊(步兵校尉)。沮授、郭图、逢纪、颜良、文丑、淳于琼、蒋义渠等人职务为监军或将军,类似于兵团司令或军长。辛评、许攸、苏由等人是总部的高级参谋。
曹军的编组方法与袁军大体类似,但由于准备时间不足、地理分散等原因,军队的正规化程度不如袁军。曹军主力部队包括步兵约三个军,屯骑和越骑各一个军,长水和射声各不足一个军。各军内部的编制也不满员,一般认为其投入到官渡正面战场的总兵力不及袁军的一半。
刘辟等人在汝南郡叛乱以及袁绍先后派刘备、韩荀等人南下包抄许县等事件发生后,曹操不得不重新考虑加强后方的军事部署,曹洪、曹仁、乐进、李典等人先后被抽调到后方。目前,曹军在官渡前线以及各地的总体兵力部署是:
一、河南尹、建武将军夏侯率步兵五千守敖仓,并派其中一部分人守黄河之上的渡口孟津;
二、平虏校尉于禁率步兵四千守原武,并派其中一部分人守获嘉和黄河之上的另一个渡口延津;
三、东郡太守刘延率步兵千余人守白马,目前已撤退至官渡;
四、东平国相程昱率步兵七百人守兖州刺史部目前的治所鄄城;
五、曹操亲自率领偏将军徐晃、裨将军张辽以及警卫部队指挥官许褚等率步兵和骑兵混编部队一万多人守官渡,大本营的主要参谋人员有郭嘉、荀攸、贾诩、董昭、毛等;
六、扬武将军张绣转战到兖州刺史部,率五千多人守己吾县和陈留郡一带;
七、琅邪国相臧霸等人守徐州、青州,掩护右翼,兵力约有一万多人,但不是曹操的嫡系;
八、厉锋将军曹洪率一万人左右屯守南阳郡的宛县,防备刘表来袭;
九、为保证左翼的安全,将官渡前线的越骑将军兼广阳郡太守曹仁调往颖川郡一带屯守,大约有数千人;
十、尚书令荀总揽许县事务,加派讨虏校尉乐进、中郎将李典等率步骑数千人屯守许县;
十一、司隶校尉钟繇坐镇关中,并负责督运关中的粮草;
十二、颖川郡太守夏侯渊负责督运徐州、兖州、豫州三地的粮草;
十三、典农中郎将任峻负责督造兵器,并负责各类军用物资的运输。
这里要强调的是后勤保障部分。官渡大战耗时数月,双方直接调用的兵力大约十几万人,间接调动的更是多达几十万人,这是近年来少有的时间跨度最长、兵力异地调动规模最大的一次战役,如此复杂繁重的后勤保障是双方此前都没有遇到过的问题。
兵强马壮的袁绍在后勤保障方面也有软肋,随着战事越拖越久,这个问题逐渐暴露出来,虽然他也下了不少功夫,但最终成为其败亡的主因。曹操在后勤方面投入的人力更多,荀、钟繇、夏侯渊、任峻等人专司其职,在极其艰难的情况下保证着前线的需要。
钟繇不仅尽可能将关中的粮草运往前线,还征集到二千多匹马送来,其作用不亚于给淮海前线送来了几百辆坦克。
有了粮草,运输也是难事,劫敌军的粮道往往是出奇制胜的手段之一,沮授就建议袁绍专劫曹军的粮道,使敌人因粮食供应不上导致军心动摇,不战而胜。除了敌军外,四处盛行的流寇也经常打劫军粮。
任峻负责粮草运输时就深为流寇袭扰头疼,最后他总结出经验,运粮时必须集中上千辆运输车才能成行,并且加派兵力保护,土匪即使想劫粮也不敢动手。
【六、地道战和霹雳车】
建安五年(200年)八月,袁军主力推进到官渡前线,袁军用沙土堆成土丘,在曹营正面呈东西方向展开,长达数十里,并以此为依托构筑营寨。为了对抗袁军,曹操也分兵筑营,但如此一来,兵力不足的问题更加突出了。
《三国志》认为此时在官渡前线对阵的双方兵力,袁绍有十多万人,曹操不足一万,且伤兵占到十分之二三。这显然是不准确的,袁军人数估计得差不多,但曹军人数明显被低估了。
裴松之也不同意《三国志》的说法,他认为曹操起兵的时候已有五千人,以后大小各战胜多负少,胜率在百分之六七十以上(败者十二三而已矣),仅破黄巾一役,就收降卒三十多万,即使在战斗中不断有损耗,也不会如此之少,用数千之众对抗十多万敌军,断然没有取胜的可能。
裴松之进一步作了详细分析,他认为至少有三条理由说明《三国志》所载不准确:一是袁绍构筑的屯营东西达数十里,而曹操能分营相守,说明曹军兵力虽少,但不至于只有数千人;二是假如袁军是曹军的十多倍,袁绍应该采取围攻的办法,而不是现在这样两军对垒,让曹军进退自由,屡屡得手;三是后来袁绍失败,很多史料都记载曹军曾坑杀袁军七八万人,以数千之众完成坑杀七八万人的事是不可能的(八万人奔散,非八千人所能缚,而绍之大众皆拱手就戮,何缘力能制之)。
但裴松之的分析也有问题,他和其他许多人一样,往往把袁曹两军的总兵力与他们投入到官渡前线的兵力搞混,这其实是两个概念。
算袁军的兵力不能只算他们在官渡前线的兵力,袁绍诸子袁谭、袁熙、袁尚以及外甥高干统率的人马还有不少,不在十一二万这个范围内。而算曹军官渡前线的兵力不能把在各地的兵力都算进来,曹军总兵力假如有十万人左右,他们能用到官渡前线的,能有三分之一就不错了,“曹统区”还有数十个郡国、数百个县需要防守。
曹操收黄巾降卒三十万,如前所述,这仅是个虚数,实际能编入战斗部队的顶多十分之一。再如,曹军坑杀袁军七八万降卒的事可能性也不很大,这一点将在后面予以分析。
裴松之的结论总体上是有道理的,曹军在正面作战的兵力被明显低估了,曹军在此的兵力应该在二到三万人左右甚至更多一些。
但曹军仍然处于劣势,两军对峙完成后,曹操指挥人马出击,都未成功(合战不利)。
九月的一天,发生了日食。
日食作为异常的天文现象在古代被视为凶兆,也被看做上天对人类的一种警告。在许县的献帝刘协照例下诏,要求公卿就朝政得失写出专题报告(上封事),可以知无不言(靡有所讳)。刘协同时下诏中央和地方荐举人才,标准是孝行突出的人(至孝之人),三公每人荐举二人,九卿以及郡国守相、校尉等各荐举一人。
刘协的这项举措未必出自曹操的授意,一来在官渡前线的曹操此时应该无心考虑这些事,二来在人才观上曹操主张以才为先,以后又提出了“唯才是举”的用人理念,与以孝为先的传统用人观不太一样。
距许县仅一二百里的官渡前线也看到了这次日食。对于战争而言,日食也预示着不吉利,通常情况下发生日食的时候交战双方都要停下来,因而日食有时候还起到意想不到的休战作用。
最著名的事例发生在公元前七世纪到六世纪间的伊朗高原,当时米底王国和吕底亚王国在哈吕斯河一带激烈交战,战事旷日持久,打了五年还没有完。有一天,两军正在厮杀,忽然发生了日全食,顷刻间太阳被全部吞没,仿佛夜幕降临,士兵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停止了厮杀。尽管不久之后太阳重新出来,一切恢复到正常,但交战双方都认为这是上天不满战争而发出的警告,于是决定不再打下去了,一场打了五年的战争因为偶遇一次日食而终结,这件事记录在古希腊史学家希罗多德的《希波战争史》一书中。
这次曹操看到了日食,反其道而行之,利用敌人认为日食不宜作战的心理,向袁军发起突然攻击。不过由于无法攻破袁军堆起的土丘,曹军不胜而还。
双方陷入到艰苦的对峙之中,为了取胜,都想了不少办法。
袁绍下令在曹军营外堆起土山,支起高高的望楼(高橹),凭借制空权向曹营射箭。曹营暴露在敌人弓箭手的射程之内,营里的人想来回走动,只能蒙着盾牌前行。
为了对付高处的弓箭手,曹军将攻城用的抛石车进行了改良,使之射程更远,力量更大,号称霹雳车,抛掷石块,专打袁军望楼和土山上的弓箭手,望楼纷纷被打倒,袁军的弓箭手也轻易不敢到土山上来。
袁绍见弓箭兵无法发挥威力,又调来了工兵,向着曹营方向开始隧道作业。干这活袁绍很在行,最终打败公孙瓒攻克易京用的就是地道战,但他不知道曹操也很在行。当初曹操在张绣的安众防线面前差点全军覆没,最后也是由工兵们突击开挖出一条隧道才得以脱险。
所以,曹操对袁军的拿手好戏早有防备,他的对策是以地道对地道,在营中横向开挖出又长又深的壕堑,袁军的地道挖到这里时就暴露了出来。
双方斗智斗勇,使出了浑身解数,打得异常艰苦。
对峙时间一长,后勤问题很快暴露了出来,最先感受到这个压力的是曹操。
曹军的粮食眼看接济不上了,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一旦不能给士兵开饭,即使思想政治工作做得再好,部队也没有战斗力,更何况曹军这边士气本来就成问题,士卒叛逃事件时有发生,如果再没有饭吃,定会不战而败。
在此前后,还发生了徐他谋刺事件,让曹操更加忧心。
徐他事迹不详,只知道他是曹操的贴身侍卫,徐他等几个人阴谋刺杀曹操,但他们看到猛士许褚常随侍在曹操身边,不敢下手。有一天,趁着许褚不值班(伺褚休下日),徐他等人怀里揣把刀进入曹操指挥部。
也赶巧,许褚回到自己宿舍后心里老觉得有什么事发生(褚至下舍心动),又回来看看。徐他并不知道,进了曹操的大帐看到许褚,大吃一惊,脸色顿变,许褚觉察出来,立即将徐他杀死。
徐他谋刺事件是曹操一生中遇到诸多谋杀事件中的一个,也是最蹊跷的一次。许褚仅凭徐他异样的神色便判断出他有异心并将他击毙,当然事后一定也做了检查,只要发现徐他怀里有刀这就不是冤案。
但徐他为何要谋杀曹操?是跟董承一样有一个政治集团在背后操纵,还是袁绍派来的卧底?这些都因为主犯已死而无从查证。但徐他事件发生在官渡对峙最紧张的时候,对曹操的心理也会产生一定影响。
面对这种严峻形势,曹操产生了退兵回许县的想法,为此他给后方的荀写了封信,征求他的意见。荀很快回信,他不赞成曹操的想法,荀分析道:
“现在军粮虽然很少,但还没有到楚汉在荥阳、成皋争胜时那样,当时刘邦和项羽都很艰难,但都不肯先退,因为先退的一方气势必然会受到打击。现在我们用很少的人阻挡袁军的进攻,扼其咽喉使其不能前进,已经好几个月了,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形势必将发生变化,一定能等来出奇制胜的机会。”
曹操认为荀说的有理,他又问计于贾诩,贾诩说:“曹公您贤明胜于袁绍,勇力胜于袁绍,用人胜于袁绍,决断胜于袁绍,然而将近半年之久仍不能决胜,是考虑问题太求万全而造成的,应该抓住机会奋力一击,大局必然可定。”
荀和贾诩都不主张退却,认为局势已经到了关键时刻,现在需要的是一次出奇制胜的机会。只是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它能出现吗?
正在这时,曹营里出现了一位神秘来客,仿佛上天专门安排的那样,给曹操带来了那望眼欲穿的决胜机会。
【七、许攸的绝密情报】
在荀和贾诩等人的鼓励下曹操决定暂不撤兵,但他找不出更好的破敌之策。后方的荀以及夏侯、钟繇、李通、任峻等人想方设法筹集军粮,但这些粮食要安全地运到前线却更加困难。
因为双方一边在前线相持,一边都睁大眼睛盯着对方的运粮队,袁绍三番五次派人打劫曹军的运输线,让曹操苦不堪言。终于,曹操也抓住一次机会,给袁绍的运粮队一次痛击。
曹操得到情报,说袁绍有一支运输队由韩猛(有的史书说是韩云)带领正向前线开来,运粮车有数千辆之多。曹操问荀攸谁能担此任务,荀攸说徐晃可以。
徐晃脱离杨奉进入曹营后屡立战功,在攻打吕布以及东征刘备时表现突出,在不久前进行的白马之战和延津之战中也充当主力,已升至副军长(偏将军)。
徐晃的临阵谋略和战斗力让曹操很欣赏,深入敌后攻击袁军的粮道是一件难度很大的任务,仅有勇力不行,还要随机应变,果断处置各种突发事件,在这一点上徐晃完全胜任。
曹操命令徐晃率队出发,同时派史涣为副将随行,这个安排体现了曹操对这项任务的高度重视。
史涣日后的名气虽然不如张辽、于禁、徐晃等人那么大,但曹操对史涣的信任却超过一般人,不仅因为史涣是他的老乡,从己吾起兵就追随他,更主要的是史涣做事稳当,对曹操忠心不二,此后还多次被派为监军。徐晃和史涣率部出击,劫了袁军的运输队,但所获物资无法运回,只得一把火烧了。
据《三国志武帝纪》说,曹操这边人不占优势,粮食也快吃尽,士卒疲惫,为了给大家打气,曹操亲自给他的勇士训话,他说:“再过十五天我就给你们打败袁绍,到时候就不再烦劳你们了!”
曹操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未必有把握,为了稳定军心,他必须装出胜算在握的样子。这段时间由于精神高度紧张,曹操感到头经常疼痛,中医称之为“头风”。曹操落下了这个病,以后时常发作,至死都一直在折磨他。
中医认为头是诸阳交汇之处,五脏精华之血、六腑清阳之气都注于头,头痛如果经久不愈就是病症,病因可以分为外感、内伤以及经络瘀阻等方面。这是中医的说法,如果按照现代医学来看,引起头痛的疾病可能是青光眼、脑肿瘤、脑血栓、脑供血不足以及高血压等。
官渡之战时曹操四十五岁,正值壮年,他头痛的毛病此时开始发作并一直伴随了他二十多年,中间时断时续。根据这个状况来判断,曹操可能得了高血压,不过也有人认为他得的是脑肿瘤。
曹操的压力确实太大了,加上头疼,弄得他常常睡不着觉。为了排解压力,转移头疼带来的痛苦,就在官渡前线紧张的日子里,在夜深人静没有军情的时候,他就用阅读《孙子兵法》的办法来抒缓心绪。
在阅读的过程中他还开始了对《孙子兵法》进行注解工作,在曹操之前这项工作还没有人做过。在注解中,他就一些问题发表自己的见解,或者对不易理解的地方进行阐释。
现在能看到的曹操注释《孙子兵法》约有三百多条,这项工作完成于何时,主要判断依据是注释中所列举的战例。曹操在注解中列举了擒吕布、平徐州等战例,再往后就没有了。
曹操的后半生每年都在打仗,他亲身经历的很多战事都可以成为经典战役教材,比如马上要发生的乌巢之战,就可以作为《孙子兵法火攻篇》的最好注解,但在这三百多条注解中却没有提及乌巢之战及其以后的所有战役。
所以,一般认为曹操对《孙子兵法》的注释工作完成于擒吕布之后、火烧乌巢之前,那也就是官渡之战期间。
同时,在《孙子兵法》的各篇中,曹操对前面几篇注释得都很详细,越往后面越少,最后几篇可以说草草结束了,说明他开始想认真注解一下,但随着自己越来越忙,这件工作也受到了影响。
以后曹操应该还有时间重新做一下这项工作,把自己一生亲身经历过的战事写进对《孙子兵法》的注释里,但他没有这么做,这成为一个遗憾。
但是即使如此,曹操对《孙子兵法》的注释工作也受到后世的推崇,在历代难以计数的《孙子兵法》注家中,有十一位大家被公认为最权威,曹操排在第一位。
但是,这仍然无法完全排解曹操烦闷的心绪,现在他满脑子装的都是粮食问题,整天愁眉不展。他虽然夸下十五天破敌的海口,但他知道除非奇迹发生,否则那是不可能的。
一天晚上,当他一个人还在指挥帐里沉思的时候,奇迹居然来了。
据《曹瞒传》记载,当时曹操正在洗脚,不想去想那些烦心事,先睡觉再说。正在这时,卫士进来禀报,说外面有个自称是他老朋友的人要见他,来人自报名字叫许攸。
许攸?曹操脑子里灵光一闪,现在不是在对面袁绍那里当高级参谋吗,怎么深夜至此?曹操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马上明白了大概,不禁拍着手笑起来:“子远(许攸字子远)来了,我的大事要成功了!”
曹操来不及擦脚穿鞋,竟然光着脚(跣足)跑了出来迎接许攸,那是激动的。
曹操在洛阳就与许攸相识,当时许攸是袁绍手下“奔走之友”的骨干成员,曹操作为他们联络的主要对象之一,经常有来往,许攸跟袁绍、曹操都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多余的话也就不说了,谈话直奔主题。
许攸说:“袁绍强盛,你如何破他?还有没有军粮?”
果然是老江湖,一开口就击中要害。曹操也正想谈谈粮食问题,但他对许攸此行的目的还没有把握,是献计来了还是摸底来了搞不清楚,于是说:“还可以吃一年(尚可支一岁)。”
许攸说:“不对,请重新回答(无是,更言之)!”
曹操只好说:“可以吃半年。”
许攸说:“足下不想破袁绍吗,为什么不据实回答呢?”
曹操笑道:“刚才是戏言,其实只能吃一个月,怎么办呢?”
曹操说的一个月也是虚数,他在说十五天破敌时已经传达了实情,他的粮食不是可以吃一年或半年,甚至也不是一个月,而只有十来天了。
许攸说:“您孤军独守,外无救援而粮草将尽,这是非常危险的。现在袁绍有一万多车辎重粮草在故市、乌巢一带,守卫的士兵警备不足,如果以一支奇兵发起突然袭击,出其不意,把粮草烧了,用不了三天,袁绍必然大败!”
曹操一听大喜过望,这难道就是冥冥之中上天赐予自己的那个机会?
许攸说出了一件极其重要的军事机密:袁绍后勤基地的位置及防守情况。乌巢位于今河南省延津县境内,故市地名不详,也应该在这附近,这里位于黄河之南、官渡以北,在袁绍军营的背后。
如果真能一把火把这些粮食烧了,短时间内袁军粮草接续不上,军心必然动摇,这真是一招致胜的绝好机会。
曹操立即连夜主持召开军事会议,与诸将以及各位高级参谋们商议此事。出乎曹操的意料,大多数人反对这么做。
大家认为许攸此时来投很可疑,弄不好是袁绍使的反间计,还是慎重为好。
的确,许攸为什么从袁绍那里叛逃呢?
原来,许攸曾向袁绍建议分兵进攻曹军,具体方案是,以主力的一部在正面吸引曹军主力,然后分另一部主力悄悄绕到曹军背后直接进攻许县,把献帝掌握在自己手中,奉迎天子反过来讨伐曹操,曹操即使不溃败,也会首尾难顾。
许攸的这项建议跟沮授说的差不多,袁绍考虑到刘备、韩猛两次分兵出击都以失败而告终,所以不再考虑类似方案,就没有听从。
按说给领导出了个主意领导没有采纳也是正常的事,应该不至于因此就要反目成仇,但恰在此时,许攸家里出了点事,让他动了叛逃的念头。袁绍手下文武失合是一个公开的秘密,许攸一向说话口气大、脾气臭,不注意团结同事,平时人际关系一般,与审配还有矛盾。田丰、沮授失势后,审配成了袁绍身边的大红人,一直在找机会收拾许攸。许攸家里有人这时候犯了法,审配把他抓了起来,并且扬言要挖后台。许攸又气又怕,干脆叛逃到曹营。
这件事的确有点可疑,关键是许攸来得太是时候,带来的情报也太有价值,让人不得不多想。
曹操倾向于相信,一来基于他对这个二十多年的老朋友的了解,二来时至今日他只有放手一搏了。在大多数人不赞成出击的情况下,荀攸、贾诩却认为许攸的情报可信,应该抓住机会,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扭转战局。
曹洪此时已率部分人马由南阳郡来到官渡前线,曹操决定由曹洪留守大营,他亲自带队完成奇袭任务,这个决定又让大伙吃惊不小。
【八、一把关键的火】
曹操知道袁绍有本钱往下耗而他已经没有了,所以许攸的情报即使可能有诈,他也要冒险一试。之所以决定亲自带兵出征,是因为此行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如果无功而返接下来必然要全军溃退。
曹操安排荀攸留下来协助曹洪坚守大营,叮嘱他们如遇袁军来攻营死守就行,然后挑选五千精兵由张辽、徐晃等人带领悄悄出发。
乌巢在官渡的后面,位于袁军大营东北方约四十里处,曹军此去必须经过袁军的防地,为了顺利通过,曹操让人准备了袁军的旗帜,在马嘴里衔上小木棍,用布缚住马口,以防夜行途中马匹发出声响暴露行踪。曹操还命令士兵抱了很多柴禾,这些都是有专门用途的。
路上遇到袁军,但他们根本没有料到这是敌人,问他们是哪个部分的。曹军士兵回答:“袁公担心曹军包抄后路(袁公恐曹操钞略后军),派我们增加防备。”一路上多次遇到这种情况,居然都顺利通过。
袁军士兵戒备心如此之差吗?那倒未必,一切缘于许攸送来的绝密情报中最有价值的部分除了袁军屯粮的位置之外,应该还有袁军的暗语口令等行军机密,所以曹军才能一路畅行无阻。
甚至可以推测许攸也一路同行,有他这个袁军的高级参谋在,行军路线、敌军情况、敌将姓名、口令等都不成问题,所以曹军在夜里很快便推进到乌巢附近。
袁军在乌巢的指挥官淳于琼字仲简,颖川郡颖阴县人,跟荀同一个县。他是一员宿将,资历在袁曹两军之中目前也只有袁绍、曹操等少数人可以相比,十多年前他也是西园八校尉之一。
淳于琼后来跟随袁绍到了渤海郡,自袁绍起兵时就追随他,深得袁绍的信任。郭图挑拨袁绍分解了沮授的兵权,沮授原来类似于兵团司令,结果所部分成了三个军,分别由沮授、郭图和淳于琼任军长。
淳于琼这个军有一万多人,袁绍交给他的任务是负责屯粮基地乌巢的安全,这批粮食是袁绍刚从后方调运来的,由袁谭亲自送来,有了这批粮食,袁绍料定曹操必败无疑。
近几年来几次大的战役表明,打仗就是打后勤,有了后勤就有战斗力,袁军的战斗力远远超过曹军,就是因为它的后勤很厉害。
曹军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乌巢袁军营外,曹操下达攻击命令,将士们奋力拼杀,袁军没有防备,顿时陷入慌乱。
曹军攻入袁军大营,带来的柴禾派上了用场,他们四处点火,袁军大营顷刻间变成火海。
如果放在平时,曹军未必能得手,但此时是夜里,袁军毫无防备,大部分人还在睡觉,被惊醒后根本摸不清情况,也不知道敌人有多少,只见各处都起了火,到处都是喊杀声,哪里还有战斗力。
袁军为什么如此麻痹大意?因为他们远在后方,前面到处都是友军,根本没有料到曹军大队人马能从天而降。
但老将淳于琼毕竟很有经验,加上袁军的总人数是曹军的一倍以上,在短暂的慌乱之后,他迅速组织反击,同时派人向大本营求救。
乌巢距袁绍在官渡前线的大本营只有四十多里路,骑快马不用花太多时间就能到达,袁绍得报后立即召集儿子袁谭以及审配、沮授、张等人商议对策。
袁绍认为,曹操攻击乌巢,他的大本营必然空虚,此时不如置乌巢于不顾,直接进攻官渡正面的曹军,让曹操有出无回。袁绍下令张和高览率所部立即对曹军大营发起攻击,但张却认为不妥。
张说:“曹操敢攻乌巢,率领的必然都是精兵,淳于琼将军肯定会被攻破,如果是那样的话就大事已去了,不如先去救他。”
但郭图支持袁绍的想法,坚持要张先攻曹营。
张还想坚持:“曹营很坚固,之前已经打了很久也没有攻破,现在仓促之间能不能拿下实在没有把握。而淳于琼将军如果被曹操俘虏,我们也都得当俘虏啊(若琼等见禽,吾属尽为虏矣)。”
按说袁绍此时真应该慎重考虑一下了,要么重新部署,让张等人先救乌巢,要么继续坚持他的方案,但最好派别人执行这项任务,因为作为主将的张思想与他已经不统一。
但袁绍仍然坚持要张发起正面进攻,而以少部分轻骑驰援乌巢。
曹军在乌巢打得很艰苦,曹操亲自督战,张辽、徐晃等人率部拼命厮杀,但始终未能攻破淳于琼的指挥部,正在这时,侦察兵报告说袁绍的援军快到了。左右赶紧建议:“敌兵很近了,请分兵拒之。”曹操头也不回说:“敌人到了背后,再来报告(贼在背后乃白)!”
曹军将士殊死奋战,终于在敌人援军到来的前一刻,将淳于琼的指挥部攻破。老将淳于琼等人被斩杀,袁军一千多人被俘。之后曹操组织人马回击袁军援兵,将其打退。
《曹瞒传》称曹军临阵斩杀的袁军将领有眭元进、韩莒子、吕威璜、赵等人,这些人可能是淳于军长手下的师长级将领,而淳于琼本人则是被活捉的。曹操为了震慑敌兵,下令将俘虏的鼻子割去,把牛马的唇舌也割了,拿出来展览(以示绍军)。
这种残忍的办法是一种心理战,目的是让敌人害怕,果然凡是看到过这一堆战利品的袁军士兵无不惊恐万分(将士皆怛惧)。
据《曹瞒传》说,在这些被割去鼻子的俘虏里居然也包括袁军的主将淳于琼,这未必是曹操的命令,可能是乱军之中老将军被抓,大家不认识他,跟其他俘虏一样挨了一刀。
淳于琼被带到老朋友曹操面前时已经血流满面了。曹操有点吃惊,说:“仲简,怎么会到这个地步啊(何为如是)?”
淳于琼忍着痛回答道:“胜负自有天意,还有什么好问的!”
曹操念及都是老朋友,有点不想杀他。在一旁的许攸插话说:“明天他若照着镜子看,一定不会忘了这件事。”
许攸看到老同事遇难,不来搭把手就算了,还在背后补上一刀,看来袁绍真没有把队伍带好,手下净是落井下石之辈。
曹操想了想许攸说的话也有道理,于是下令把淳于琼杀了。
乌巢一仗曹军艰难取胜,这成为扭转全局的关键点,袁军的大溃败开始了。
【九、袁军彻底溃败】
在淳于琼被消灭的同时,张、高览二位也没能得手。袁绍这才清醒过来,没有听张的建议全力增援乌巢是多么失策。
即使曹军的一部分主力离开大营,也一定会留下足够的人马防守,并且会做好充分准备,曹军大营已连攻数月而不下,现在想几个时辰就攻破谈何容易。
郭图竭力劝袁绍发起正面进攻,眼见自己判断错误,于是开始乱找理由给自己开脱,他向袁绍报告说:“进攻曹营失利,张反而很高兴(快军败)。”
郭图的潜台词是张对自己判断正确而沾沾自喜。明智的领导一定会从失败中总结教训,勇于承认错误,不会掩饰决策失误而会想办法进行弥补。可惜,袁绍不是那样的好领导,他就爱吃郭图这一套。
郭图跟张素来有矛盾,郭图这个人看来有些本事,当初是他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忽悠得韩馥让了位,给袁绍立了大功。但他本质上是一名策士,在袁绍集团内部既不属于田丰、沮授那样的本土实力派,也不是颜良、张这样带兵出身的将领。他要往上爬,必须有一些特别手段。
郭图的特别手段就是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走,他攻击沮授,混上了带兵权,又攻击许攸,赶跑了袁绍身边自己最强劲的对手,现在又攻击张,他不考虑现在是什么时候,会不会把张逼反。
张又恨又怕(忿惧),跟高览一商量,干脆临阵起义得了,于是焚烧攻城器具,来到曹营前投降。
这时候曹操还没回来,守营的曹洪不敢相信(不敢受)。荀攸说:“张的计策不被采纳,生气来投奔,不用怀疑!”这也许是史家之言,张的计策是什么,袁绍有没有采纳,以及张为什么生气这些情况,当时荀攸是无法掌握的。荀攸判断张是真降还是假降,根据的是张下令把攻城的器具都给烧了。
曹洪、荀攸于是接受张、高览投降。这一下,袁军彻底撑不住了。
张、高览都是袁军中的名将,后来民间把他俩连同已故的颜良、文丑二人合称为“河北四庭柱”,意思是“袁统区”的四根柱子,可见分量不一般。
曹操回到大营,见到张特别高兴,把张比做殷商时的微子、楚汉时的韩信,任命他为副军长(偏将军),封都亭侯。
袁绍手下原来还有一位更有名的大将,就是在界桥之战中大败公孙瓒“白马义从”的义,但他没有出现在官渡之战中。据说义立下大功后有点功高震主,不服袁绍的领导,被袁绍借故处死了。
袁绍的四根柱子,两根倒了,两根到了敌人那里,袁绍的基业彻底跨了。
其实袁绍的力量仍然十分强大,即使官渡前线失败,他依然拥有跟曹操抗衡的实力,他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外甥手里都握有重兵,只要安全撤回冀州,仍旧可以发起有效反击。
可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对于袁军将士而言,这一天简直是恶梦连连,先是传说屯粮基地遭劫,粮食被烧光,老将淳于琼等人被杀,后来看到一些手捂鼻子从乌巢跑回来的士兵,一个个惨不忍睹,大家都惊骇不已。
紧接着,听说张和高览二位将军率领所部集体投降了曹军,大家根本不敢相信,但看到刚刚投降过去如今杀了回马枪的弟兄们时大家都明白了:赶紧跑吧,跑慢了也没有鼻子了!
袁军不再抵抗,开始慌不择路地大逃亡。袁绍和儿子袁谭来不及穿戴整齐,仓惶出逃,带了八百名骑兵一口气跑到黄河边才甩掉了曹军的追兵,渡过河去。
没有跑掉的就做了俘虏,事后统计,曹军光俘虏就抓了好几万。
郭图打仗不行,跑路比较有眼色,此时紧跟领导不掉队,侥幸保住了一命。而沮授就没那么幸运了,做了曹军的俘虏。
据《献帝传》记载,沮授以前跟曹操相识,他被人绑了来见曹操,沮授一路大叫:“我不投降,我是被抓的!”见到曹操,曹操想招降他,说:“袁本初无谋,不听先生你的计谋,所以失败。如今国家未定,希望咱们一块来谋划。”沮授说:“我的叔父、母亲和兄弟都在冀州,如果你念及旧情,就从速把我处死。”
这是沮授的悲哀,生未逢明主,身处绝境时也只有选择死,所以他在路上要大呼大叫,为的是别让大家误以为他投降了,袁绍要知道他投降,他的亲人们必然遭难。
但曹操很欣赏他,还是不想杀他。在曹操眼里,沮授是荀、贾诩那样的人才,能力和人品都是一流,他叹息道:“如果早些得到你,天下何足为虑呀!”曹操厚待沮授,但沮授只想一死,他公开逃跑,曹操无奈只好把他杀了。
曹军究竟俘虏了袁军多少人,《三国志武帝纪》、《袁绍传》等都没有明确记载,《献帝起居注》里有曹操事后向献帝上的一份奏疏,详细报告了官渡之战的战果。这份奏疏还回顾了以往的一些历史,透露出许多有趣的信息:
“大将军邺侯袁绍之前与冀州牧韩馥谋立故大司马刘虞,刻制了金玺,派遣原任县县长毕瑜到刘虞那里劝进。后来,袁绍又给我写信,说‘可以把都城迁到鄄城,然后考虑另立他人(当有所立)’。袁绍擅自铸造金银印章,俨然天子一样,孝廉计吏都前往拜见他。他的从弟济阴郡太守袁叙给袁绍写信说:‘如今海内丧败,天意在我袁家,神灵有征,登大位者当在尊兄您。南兄(指袁术)的臣下欲使之即位,南兄说论年纪北兄(指袁绍)更长,应该把大位让给北兄,想把御玺送来,结果却让曹操断了道。’袁绍宗族累世受国之重恩,但却凶逆无道,诸如此类的事不可胜数。所以我整合兵马,与之战于官渡,乘圣朝之威,最后斩杀其大将淳于琼等八人,使之大败,袁绍和他儿子袁谭仅率少部分人逃走,共斩首七万余级,辎重财物以亿数。”
曹操所言斩袁绍八员大将应该是:颜良、文丑、韩猛、淳于琼、眭元进、韩莒子、吕威璜、赵。至于其他战果,这里说得很明确,斩杀七万多人。
《三国志袁绍传》说,袁绍和袁谭不是率八百人逃跑的,而是只有父子俩(绍与谭单骑退渡河)。袁绍手下其他人诈降,后来被发现,结果都被坑杀了。裴松之注引张《汉纪》在这里作补充道:“杀袁绍士共计八万人。”
司马光把这些信息综合了一下,写道:“剩下的袁军都投降了,曹操全部活埋了他们(尽坑之),前后所杀共七万多人。”这些话似乎都有来历,但搁在一起就显得有些不对劲了,因为这些话里似乎隐含着这样的意思:袁军士兵投降后,曹操把他们全都坑杀了,一共有七万多人。
这虽然不太符合以上史实,但却在后世影响很大。其实,陈寿和裴松之都没有说过官渡之战后曹操坑杀袁军士兵七八万人的事,《献帝起居注》和《汉纪》也没有明确记载,曹操之所以坑杀降卒,是因为他们诈降,按理说只有参与诈降的士卒才会被坑杀,战场起义的(如张、高览所部)和真心投降的都不在此列,七万多人全部诈降吗?没有这样的记载。
即使是说过曹操在泗水河畔坑杀了数十万人的司马光,此处也未明言曹操把七万多降卒全活埋了,说曹操坑杀七万多人纯粹是对上述信息的胡乱嫁接。
此处并非刻意要为曹操辩护,而是想说动辄活埋数万名降卒的事不仅不合乎人性和伦理,也不合乎曹操此时作为朝廷司空的身份,更不合乎胜利一方的利益。人力资源是此时最稀缺的资源,曹操未必是一个不杀生的善人,但他没有必要浪费资源,使用降将降卒一向是曹操的政策,曹操没有见降卒就杀的习惯。
或许曹操坑杀了不少降卒,因为他们诈降,一怒之下活埋他们是可能的,但这应该是一小部分人。而曹操战报里说的斩杀七万多人应该是官渡之战的全部战果,包括白马之战、延津之战、汝南郡之战、乌巢之战以及徐晃、史涣击败韩猛之战等,仅在乌巢之战中一万多袁军除一千多人被俘外,其他都被消灭了。
曹操的战利品除了俘虏和军用物资之外,还有两类特别的东西,一类是袁绍随军带来的图书、珍宝,袁绍打仗来了还有闲情雅致看书赏古玩?其实这是袁绍刻意带来的,当初把郑玄老先生请出来随军也是同样的想法,袁绍想的是一口气拿下许县建立新朝廷,朝廷的体制、礼仪、官制等都要来个新面貌,所以带了不少图书资料还有摆在未来皇宫里的用具等。现在,这些都成了曹操的战利品。
还有一类是袁军的公文、书信等资料,其中不乏绝密级档案,袁绍败得很突然,来不及带走也来不及销毁,全落到曹军手中。据《魏氏春秋》等书记载,许县朝廷乃至于军中有不少人都曾向袁绍暗送秋波,写了很多信,这些都是通敌的罪证。曹操平生最恨的就是谁跟他玩潜伏,现在有了确凿证据,正好秋后算账。
可曹操却当着众人的面一把火把这些书信都烧了,据说看都没有看一眼。曹操说:“当初袁绍那么强大,我尚且感到不保,何况大家呢?”此举让很多揪着的心又放了下来,大家不得不佩服曹操心胸博大,再也没有其他想法了。
发生在建安五年(200年)的官渡之战,以曹操集团的突然胜利而告终,这场大战影响深远,战后全国的局势将因此发生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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