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委员长的权衡

　　冈村宁次在他自己的书房里接见了从前线匆匆赶来的岩永汪，双眼通红精神萎靡一身硝烟的岩永汪站在书房中间，他身着的士兵军服多处破损，身上即没配有军刀也没有军衔，打着绑腿穿着士兵的硬头猪皮鞋。

　　对此岩永汪的解释是前沿中国军的神枪手威胁太大，鼻青脸肿的冈村宁次并没说什么，自己都搞成了这副模样，还有什么可说的？

　　冈村宁次感觉到有些悲哀，以前的那个堪称有万夫莫当之勇的岩永汪自从衡阳大战之后似乎就一崛不起了？似乎当时的对手宋雨航给了他太大的震撼。

　　冈村宁次给岩永汪倒了一杯红葡萄酒递了过去，岩永汪望着鲜红的葡萄酒手一颤抖，玻璃杯掉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破裂声，冈村宁次见此情景微微一愣，随即换了一个杯子倒了些威士忌递给了岩永汪。

　　岩永汪用双手紧紧地握住杯子，大口咕咚咕咚的将大半杯威士忌全部喝了下去，随即长长的出了口气道：“感谢阁下，我需要的就是这个！”

　　冈村宁次询问了岩永汪现在师团的具体情况，岩永汪神情有些低落道：“大概还有不到四千人吧！两千多伤员已经后运了。”

　　冈村宁次深深的吸了口气，拍了拍岩永汪的肩膀道：“振作起来，第34师团师团长伴健雄会接替你们的！”

　　岩永汪微微一愣，冈村宁次来到了地图前道：“给你们一个新的任务，沿途向衡阳进兵，清剿所有的中国军的突击队，在衡阳进行补充，我给你二千名老兵和六千名新兵，怎么样！”

　　“感谢阁下！为天皇陛下效劳！”岩永汪惊喜的啪的一个立正，颓废的神情顿去几分。

　　岩永汪离去后，冈村宁次站在地图前面久久不愿离去，对于宋雨航这个心腹大患来说，如果能够捕捉得到战机的话，冈村宁次还是非常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消灭的，对于宋雨航进兵邵阳，转攻郴州，冈村宁次的手停在了衡阳的位置上。

　　冈村宁次微微一笑，宋雨航的这次战术欺骗似乎太急躁了一些，而且中国远征军已经劳师远征广州了，从人员到武器装备，冈村宁次不相信宋雨航能保证60%的战斗力，虽然没有指挥过机械化部队的经历，但是以冈村宁次对战车联队的了解，如果仅凭战车自身行进一千公里的话，恐怕一个战车联队剩不下几辆能开得动的了，基本上战车部队的最大依靠就是铁路线。

　　而宋雨航可没有铁路和足够的车皮供他使用，他的大部分车辆都是沿公路前进的，以中国道路的现状，冈村宁次不相信宋雨航的机械化部队不需要维修？恐怕现在宋雨航的部队向郴州推进都是非常勉强了吧！

　　“这是连刚刚毕业的战术参谋都能识破的战术欺骗！”冈村宁次将铅笔啪嗒一声丢在桌子上。

　　冈村宁次的日子好过了，那就意味着蒋介石的日子难过了，日军的迅速增兵让蒋介石大感震惊，尤其是日军如此大规模的抽调关东军，作为同盟国四大国的苏联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而苏联驻华大使马德洛卡夫斯基给出了苏联全力抵抗德国入侵，无暇顾及远东的外交照会，蒋介石十分生气，但是也非常无奈，毕竟自己家里遭强盗，又怎么能过多的要求邻居那？况且也不是什么好邻居！本身就是干强盗的！

　　与马德洛卡夫斯基相比，蒋介石更怀念之前的鲍格莫洛夫，非常可惜的是鲍格莫洛夫死于斯大林的肃反运动。

　　苏联方面的态度让蒋介石不由得想起了苏联一直未对日本宣战的事实，而且宋雨航曾经多次提及日苏之间一定存在密约，不过蒋介石已经没精力顾及这些了，眼前以光复桂林为战略目标的桂林战役已经大有扩大的趋势，战火在桂南和桂北都在蔓延，李宗仁和白崇禧也是一天几个电报要求增兵。

　　对李宗仁和白崇禧的要求，蒋介石清楚得很，现在的仗是在桂系的老家里打，李宗仁和白崇禧一面要拼老本，一面要把家里的坛坛罐罐都砸个稀巴烂，自然是心痛无比，暗地里指不定要骂自己多少回，不过这个焦土抗战到底的口号是他白崇禧自己喊了，也就怨不得别人了。

　　调兵遣将的蒋介石此刻也是后悔不已，如果将宋雨航的第一机械化军放在桂林的正面，恐怕早就突破日军的防线了，他的原意是让第一机械化军吃点硬，吸引日军主要战力，让其他的黄埔系将领和部队吃点肉拣点便宜，打胜仗也要轮流来嘛，这样大家脸上都光鲜！搞搞平衡。

　　结果小日本根本不吃他那套，宋雨航的第一机械化军都打到广州香港了，日本人却是一副你打你的南线，我打我的西南的架势，让蒋介石恨铁不成钢的是那些平日里眼界都瞄到天上去的将军们，鏖战多日死伤累累，硬是无法突破日军的阻击？而且这一仗直接暴露了很多中国军队指挥呆板，缺乏攻坚经验和攻坚决心，战术上各部队无配合，炮火协调与地空支援无法相互配合的等等弱点。

　　针对当前的不利战局，蒋介石召开了师以上高级军官会议，在会议上蒋介石雷霆大怒，瞪着眼睛怒斥道：“娘西匹的！竟然还有个别人将电话打到我这里来要援兵？”

　　蒋介石停顿了一下，环顾众人接着道：“那我就询问了一下他指挥所的位置，随后看了一眼地图，在返回拿起电话劈头盖脸就骂，以前你们总拿第一机械化军说事，现在好了，美式装备也给你们了，仗怎么打成这样？是武器的原因吗？原因在人！”

　　蒋介石喝了口水，用手杖敲着桌子道：“有人说我偏向宋雨航，袒护他！我今天在这里要说明白，我就护着他宋雨航了！他宋雨航当旅长的时候指挥所就在第一道防线后面，当军长的时候每一次都跟着先头部队一起行动，当了远征军最高司令长官，一样在那个什么塞班岛冲锋陷阵！大家都对照下自己？我不是要求你们都学安逸那样鲁莽，但是关键时刻你们得顶上去啊！”

　　“关键时刻啊！”蒋介石的情绪显得很激动，连续用手杖敲了几次桌子。

　　在蒋介石雷霆大怒的时候，宋雨航则站早邵阳城外的一座小山坡上发呆，一个战前人口八十多万的大城市，经过了几番战火和日军不到二年的占领，几乎变得十室九空，农业、工业、商业全部都已经几乎凋零，由此可见日本人的掠夺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在之前宋雨航抵达的一所遭到日军掠夺连牌匾都不见了的寺庙内，发现就连寺庙内铜佛身上的鎏金都给刮了下来，宋雨航微微一笑，对身后的王崇现等人道：“这就是口口声声虔诚理佛的日本人，他们可是真真的虔诚啊！只不过日本人的虔诚方式非常特别，你们都要注意学习，日后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身。”

　　王崇现搓了搓手，面无表情的在篝火前烤了烤手道：“欲使其毁灭，必先使其疯狂！日本人快完蛋了！”

　　“部队的补给完成的怎么样？常天放那边有什么困难？”宋雨航望了一眼王崇现，王崇现无奈地站起身恋恋不舍的离开的火堆道：“困难？这个词似乎普通了些我的宋司令长官，您的一句必须得打，这干耗的可是你的家底和本钱啊！现在第一机械化军的第一重型装甲师的车辆完好率不足百分之五十了，已经低于正常的最低危险值了，就算我们推进到衡阳城下，十分巧合的拿下了衡阳，我们干什么？用我们的精锐部队在衡阳死拼？做第二个预10军？”

　　宋雨航也有些沉不住气了，这些天源源不断后送广州大修的车辆已经让第一机械化军的后勤部门快疯了，多亏当时从昆明携带了大批的熟手技工，但是所能做到的也仅仅是将车辆先修理上，开上车皮，因为坦克和装甲车的大修是在野战条件下所无法进行的，归根结底来说，还是中国产业技术工人的总体素质的巨大差距，宋雨航有点压抑，同样的转战几千公路的条件情况下，德军的北非军团的维修团不但能够保证部队80%的完全率，而且还时常能够将被击毙的坦克救回，甚至修理好英军的彗星、格兰特等型号的坦克用于补充，野战更换发动机对德军来说几乎是小意思。

　　宋雨航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真正的软肋，如同王崇现说的那样，第一机械化军的最大敌人不是日本人，而是他们自己，作为一支一直被刻意保护当做机械化部队使用的第一机械化军来说，他们已经变得过于依靠自己的坦克和装甲车了，个别一些连、营主官离开了炮火支援和空地支援，就变得不会打仗了？

　　而这些则是当初宋雨航已经预见到了的，并且极为不愿意发生的事情，面对这种情况，宋雨航决定从两个方面立即入手，一是对第一机械化军立即开展一场自查自检的活动，让官兵意识到先进的武器只不过是赢得胜利的保障，但并不是依靠，过于依赖武器和火力会导致部队战斗意志的减弱，其二就是加强对昆明重型一厂、二厂直到六厂的技术工人培训工作，从美方聘请业务精湛的技师和讲师，对现在技术工人的技能进行全面的考核，制定出不同的等级，以技术等级对应其的工资，让技术与效益挂钩，激发技术工人学习本职技术的积极性。

　　宋雨航这才体会到原来无知并不是最可怕的，一穷二白也不是最可怕的，最为可怕的就是无知的一穷二白。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话还真经典啊！”宋雨航非常无奈的感慨了一句，如果不是国家内战不止，贫穷落后积弱百年已久，小日本弹丸之地也不敢堂而皇之的打上门来。

　　宋雨航看了看身后的王崇现和在不远处指挥车内正在图上作业的卢龙，宋雨航恍然间才感觉到自己的摊子似乎铺得过于太大了，崔志钧坐镇尼米兹的盟军太平洋司令部，齐百鸣和梁超在墨尔本，罗家祥在印度加尔各答，徐图安则给自己押运劫持的多宝号前往美国，常天放进兵衡阳，自己的身边竟然只剩下了王崇现、卢龙寥寥几个人了。

　　不过同样让宋雨航振奋的是只要是有小鬼子的地方，就会有中国远征军，打击日本人是中国远征军作战的第一战略目标，当年在制订这个讯条的时候宋雨航玩了一个小花样，那就是将其中的“日军”改为了“日本人”，就是怕如果日后出现了不受控制的严重事件发生了，在舆论压力面前可以利用这一条有效的保护他的部属，毕竟他们都是在执行命令而已。

　　不过宋雨航相信，在远征军内，这个黑锅他估计是抢不上，他琢磨着竞争这个荣誉的最少不下十几个。

　　宋雨航的意想被卢龙冰冷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卢龙将一封刚刚破译好的英方东南亚盟军司令部的密电递给了宋雨航，卢龙面无表情道：“一共两份，一份是给重庆政府蒋委员长的，一份是给司令你的。”

　　宋雨航一阵好笑，英国人这次怎么这么聪明？都知道提前量了？怕自己在最后下绊子挑毛病？自己哪里是那么不厚道的人啊！

　　一览电文，宋雨航发现这长长的电文竟然是一份清单和附录，卢龙递给他的不过是NO.1的第一张标题而已。

　　等了一个多小时，宋雨航才将打乱顺序的电文凑了起来，原来这是英国政府照会国民政府的一份归还文物的明细，总数竟然多达二万两千多件，其中一万六千多件来自大英博物馆的馆藏，属于无偿归还，而剩余的六千余件属于个人收藏，中国政府方面需要支付4.8亿美元，以及全部货物运输途中的全部运费一千六百万美元。

　　宋雨航一算大约要平均到8万美元一件啊！这倒不是英国人刻意在危难国民政府，但是这4.8亿美元如果放在蒋介石哪里肯定是要用来购买军火武器了，作为后世人的宋雨航知道，哪怕是其中的任意一件，到了二十一世纪，恐怕都只能用价值连城连形容了。

　　最可笑的是英国还在最后声明他们从未表示过要放弃香港，对于1860年后的特权以及不平等条约，英方表示可以经过谈判来进行协商解决，并同意中国托管如缅甸、越南等东南亚小国，但是前提是中国远征军必须保障认可大英帝国在印度的合法性和殖民权。

　　宋雨航对英国人的死硬感到一阵可笑，自己当初的要求是国民政府必须坚持废除一切帝国主义列强的不平等条约，1842年中英《南京条约》割香港岛给英国，并且赔款2100万银元，开放广州、厦门、福州、宁波、上海五处为通商口岸，《南京条约》可谓是开创了不平等条约的先河，致使帝国主义发现了腐朽的满清王朝的软弱可欺。

　　既然废除了《南京条约》那么香港的主权自然而然的就回归中国了，在宋雨航眼中主权不是一件可以用来买卖讨论的事情，讨论主权就意味着宣战，意味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宁失千军良将，莫失寸土！

　　宋雨航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重庆方面很快就会联系自己，很明显，大多数人不愿意当出头鸟，为了自己的小康即温，为了自己的仕途，总而言之为了那些林林总总的考虑，宋雨航则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很多时候甚至求之不得，在他看来，只要对民族和国家有利的事情，就值得他去尝试去做，软弱不肯付出牺牲的人是永远没有机会品尝胜利的。

　　果然不出宋雨航所料，已经睡下的蒋介石被侍从唤醒后，带上了假牙冷着脸，穿着睡衣径直来到了书房，蒋介石最不喜欢的就是在睡觉的时候被人打扰，他认为这样中断性的睡眠是非常影响睡眠质量的。

　　对于英国方面发来的电文，蒋介石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英国人疯了，4.8亿美元能够组建十个第一机械化军那样的部队，那免费归还的一万六千件文物的运费也让蒋介石有点心发慌，不过既然条件是安逸提出来的，蒋介石理所当然把球直接踢还给了此刻还在前线的宋雨航，一点作为领袖的觉悟都没有。

　　站在一旁的陈布雷暗自佩服，不能不说蒋介石的驭人之道和平衡之术确实有独到之处，此番即没压制宋雨航的过分极端做法，又没得罪英国人，宋雨航自己提出的要求，当然一切全部由他自己出面去摆平，国民政府即没钱支付赎款也没钱支付运费，与此有关全部的责任都在宋雨航和英国人之间，一旦双方矛盾到了不可开交之处，蒋介石训斥一下宋雨航就可以四两拨千斤来一式太极推手。

　　到了最后，宋雨航成功了，蒋委员长是最终也是最大的受利者，可谓名利实归，如果宋雨航争取不来，那么蒋介石同样即无任何损失，毕竟开枪放炮的都是宋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