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无意偷听

　　天空蓝得几近透明，风里带来一股海边特有的咸腥气，浪花轻轻拍击着岸边的礁石，让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的随着那规律的起伏声而起伏。

　　火柴盒般大的红色小蟹在沙滩上爬行，夸休用手轻轻拈起一只，欣喜叫道：“快来看呀，这只小虫居然是横着爬的！”

　　夏洛恰好走过来，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夸休，那是螃蟹，不是小虫。”

　　“是吗？”夸休懵懂地点点头：“那螃蟹又是什么？”

　　这要怎么说呢，夏洛也解释不清楚，只好含糊道：“味道很好的一种甲壳动物。”

　　味道很好这四个字夸休听进去了，抬手就要将那活蟹往嘴里塞，若不是莫非制止的快，他的牙就要把那小蟹给磕碎了。

　　“不要生吃螃蟹，很容易感染肺吸血虫病的。”莫非倒是三句话不离老本行。

　　夸休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炫耀似的摊开另一只手掌，掌心里五颜六色的贝壳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他得意道：“这些怪石头很漂亮吧？我带回去送给姐姐串条项链。”

　　“嗯，这些怪石头的名字叫贝壳。”夏洛边说边将剩下的十个烧八爪鱼丸递给他，又让他将夸聚找回来，陪他们去书市转转。

　　夸休刚兴冲冲的往海摊边的人鱼市集跑去，他们身旁有个站立许久，听着他们说话的年长人鱼就将头凑了过来，望着莫非道：“你是医师？”

　　很标准的巨人族语言呢！莫非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年长人鱼大喜，带着薄蹼的手伸过来就拉起莫非的手，拖着他走：“家里孩子病很久了，一直没有人看得好，偏偏她又爱吃生蟹，能不能帮忙看看，她得的是不是你说的那什么虫病，还有没有治？”

　　医者仁心，这种事情似乎无法拒绝，莫非没有挣扎，就被那年长人鱼给拖着走了，夏洛和云端对望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人鱼居住的地方在海面的浮礁上，是拿珊瑚砌成的，有一半浸泡在水里，而那年长人鱼所说的孩子，就躺在半被水覆盖的珊瑚床上。人鱼的皮肤本就极白，这个人鱼女孩红色的长发散乱在脸边，更衬出那毫无血色的苍白脸颊，五官倒是极细致的，有一种柔弱的美感。

　　看见病人，下一步就要望闻问切，莫非此刻倒犹豫起来，不知怎么办才好。人鱼！完全不同与人类的种族。他甚至不知道这种传说中才存在的生物到底是用腮呼吸还是用肺呼吸，有没有脉搏，身体内部的构造又是不是与人相同。不过，看这人鱼女孩不住地在咳嗽，痰多带血的症状，加上爱吃生蟹的习性，说不定得的真是肺吸血虫病。

　　莫非定了定神，淌着水走到床沿边，坐下后就习惯性的将手指往人鱼女孩的腕间搭去。幸好，还是有脉搏的，他也没感觉到这些鱼人究竟与人类有什么不同，慢慢诊断了一会，又问了那人鱼女孩一些问题，他松开手，转过脸来对身旁紧张的年长人鱼道：“好像是这种病，不过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嗐，反正没人能治得好，你看怎么合适就怎么治吧！”年长人鱼说着背过身去抹了抹泪，很伤心的样子。

　　夏洛微仰着头仔细看了，见他哭出来的就只是眼泪而已，并非传说中的珍珠。不禁暗想，传说多半还是不太靠谱的。

　　病情能症断出来，但这对症的药却很麻烦，别说人鱼族没有人认识药材，这里也没有药卖，就算有，这里的草药药性如何，莫非也无法完全准确判断，但好在飞机上的物资搬运下来后，他曾仔细检查过每个行李箱，将可用的药物都归置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这次出门，他留了些常用的药物给周正等人，其余的药就带了出来，恰恰记得里面有一种药叫吡喹酮，正是治疗肺吸血虫病的对症药，于是赶回去取了来，仔细说明了用法，让那年长人鱼每日照规定的剂量给那人鱼女孩服用。

　　年长人鱼千恩万谢的收了药，立刻给那人鱼女孩服用。夏洛在旁担忧的扯了扯莫非的衣袖道：“你是中医，也知道西药的用法吗？不会吃出鱼命来吧？”

　　“吃不死人的……”莫非苦笑：“但是能不能治好病，我也没有多少把握。”

　　云端点点头，轻拍拍他的肩道：“走吧，大概夸休他们也等急了。”

　　见那年长人鱼正在小心翼翼的给女儿喂药，三人就没有打搅他，悄悄地走出了门，淌着及膝的海水往岸上走。不得不说，在冬天把自己搞得这样半湿，再吹着阵阵海风，会冷得发抖，不知道身上只包着一层薄绡的人鱼怎能习惯这样湿漉漉的冰冷生活。

　　三人急着回去换一身干爽的衣服，免得感冒，但是年长人鱼却从后头急急追了上来，他手里捧着一大把拇指肚大小的深海珍珠，要赠送给莫非，感谢他的医病之德。

　　这样纯天然又硕大圆润的珍珠，在正常世界里价值不扉，莫非被吓了一跳，哪里敢收，只摆着手说不要。

　　“收下吧，这些珍珠在我们泉先国不值什么钱，家里堆得到处都是，只是国主不允许我们用这些珠子去交换外界的物资，免得引起心思不良人的邪念。我看你们三个都是好心人，再说这是治病不是买卖，料想也无妨。”年长人鱼苦苦劝说着，非要把珍珠往莫非手里塞，又道：“刚才听说你们要去书市，这可巧了，我正摆着一个书摊，你们需要什么书，只管去我那里挑。”

　　他说着将珍珠强行塞给莫非。不由分说的又领着他们往书市去，途中恰遇找他们找得心焦的夸休和夸聚，五人就在那年长人鱼的书摊上挑了许多的书，诸如《深海寻蚌》、《不同海域的鱼类分布》、《蛟绡工艺》和《泉先国域图》等等，不管用不用得着，给精灵长老买回去再说，好在泉先国的书都是拿特殊加工过的墨鱼汁写在蛟绡之上的，卷起来又轻巧又方便携带，只是怕水，怕蛀，不能久存。一般都要拿油布仔细包裹起来，收藏在干燥无虫处。

　　临走，那年长人鱼还死都不肯收钱，云端就悄悄摸了一把宝石搁在桌上，又取了一卷书遮盖其上，这才拿着买好的书告辞走了。

　　耽搁了这么一阵，身上的湿衣服都变得半干，三人冷得哆嗦，被夸休和夸聚捧在手心里暖着，给带回了车队去换干爽衣服。

　　当然是有点感冒了，夏洛裹着一床被子在那里不停的打喷嚏，好在云端和莫非的体质还不错，没有像她病得这样严重，换了身干衣服就不觉得怎么冷了。

　　莫非翻出感冒药来给夏洛服下，又带着夸休和夸聚去泉先国里找有没有生姜红糖，打算给她买一点回来熬浓浓的姜汤喝。云端则留下陪着夏洛，看她还是冷得发抖，就准备走远些，去远处的一小片林子里拾点柴来生火给她取暖。

　　夏洛一个人待在马车上，缓了一阵，喷嚏不再打了，可是开始流鼻涕，她正在自己的大背囊里死命翻找，记得放了两块手帕进去的，刚准备拿出来抹鼻涕，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向着这边而来，随后还有两人低低的谈话声响起。

　　那两个声音是夸言和夸列的，都是她不太喜欢的人，她就没有吭声，默默的缩在行李一角，心里祈祷着他们两个赶快离去。

　　“怎么样，有没有打听到那东西的下落？”

　　“没有，这些人鱼都没什么心机，要是这东西在泉先国，我早就打听出来了。”

　　“那么沿途再留意一下，这东西是长老亲自关照要找回来的，我们可不能懈怠。”

　　“我就不明白，那东西都丢了那么几百上千年了，干嘛非等到什么线索都没了才找？”

　　“你知道什么？每代长老都在努力寻找这东西，只是找不到，又有什么办法？前些年长老也找过，一样没有线索，就渐渐忘了这事，可能近来年纪大了，他想着没几年可活了，才拼着要在长逝前把这东西找回来，好在夸族史上留下个好名声。”

　　“好吧，我会时刻留意的，但是夸休和夸聚这两个孩子带的那些精灵怎么处置？”说起精灵，夸言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有点咬牙切齿起来，他对精灵完全没有好感，据说他爷爷的爷爷就是被精灵给害死的，先前他能与夏洛他们笑言相谈，也不过是碍于长老那不许伤害精灵的命令和在旁冷眼观望的夸列，此刻私下里说起时，当然就没那么好声气了。

　　“等等再看吧，他们是不是精灵还不一定呢！混到商队里来也很可疑……”夸列的语气有点犹豫，根据许多微小的细节来判断，他一直怀疑夏洛他们也许压根就不是精灵，只是他自己也没见过精灵，又没有什么证据，只好暂时隐忍着。

　　两人边说话边慢慢远去，而躲在一旁听懂大半对话，发现夸言和夸列言语中敌意的夏洛却不由自主的出了一身冷汗，有点懊恼自己的莽撞，被两个孩子怂恿了几句就一时热血沸腾的跟着出来游历了，这种冲动的行为，很有可能将自己与云端、莫非的生命置于极度的危险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