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老鼠
两人又说又笑消食了一阵子，便一同收拾碗碟、刀叉，把炸鱼剩下的油小心倒回铁罐。
忙完后，卡洛斯拎起风衣准备告辞，在莉莉丝“再三倔强”的央求下，他最终给了她一个得体而温柔的晚安拥抱。
午夜十点钟，卡洛斯回到自家别墅，熄了煤气灯，简单洗漱，倒头入睡。
幽暗像湖水般铺开，他感觉浑浑噩噩，视线内忽然出现了一位身披灰蓝色巫师袍，胸口别着一枚由红色夕阳和剑与杖交叉的徽章的中年男士。
是今天在魔法小屋遇见的哪位大人？
“你可以称呼我为：萨斯玛特·索加。”
“萨斯玛特·索加大人。”
卡洛斯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并明确地知道自己处在梦中。
萨斯玛特·索加的眼眸没有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小事般道：
“有个擅长死灵系的老鼠潜进了你的房间，在门后的方位，你用荆棘魔法吸引他的注意力，之后就交给我。”
有死灵系的巫师潜入我房间？是那群掘墓者？
念头一闪而过，他不敢多问，只能沉声道：“好的。”
场景随即像泡沫般一个个破裂，色彩崩散。
卡洛斯猛然睁眼，侧头望向距离床边不远处的木门，透过门缝，只见一道瘦削、陌生的影子正贴墙壁无声滑行。
“我的灵性居然被压制了……他的灵性高于我太多，难道是一位高级巫师学徒？”
卡洛斯心口猛跳，鼓胀与收缩像鼓槌敲在肋骨上。
就在这个时候，那道影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停顿下来，仿佛在捕捉空气里细小的变化。
卡洛斯强迫自己放松全身肌肉，慢慢地，随着血液回流，他恢复了基本的思考能力，并故意翻身仰卧，像是陷入了更深的睡眠。
与此同时，他缓缓摊开右掌，气息内敛到极致，唇瓣无声起合：
“藤蔓荆棘，祸乱生长！”
坚硬光滑的墙面悄无声息地鼓起鳞片般的凸起，瞬息绽放出生满倒刺的荆棘，朝着潜入者的头颅簇拥刺去。
老实说，他一个初级学徒对能否击中高级学徒毫无把握，之所以敢不要命地发起攻击，绝大部分原因是背后站着一位超越正式巫师的存在。
“背后有大佬撑腰，我可不怕你。况且只要你没有达到正式巫师的地步，应该做不到完全格式化我的魔法。”
刹那之间，一个又一个想法浮现了出来，让卡洛斯的思绪也越来越清晰，立即有在荆棘魔法的术式上，附着了一层扭曲魔法。
“晦暗蠕动，扭曲！”
咯吱、咯吱！
空气中发出了拧玻璃的声音，那团沿墙蠕动的黑影猛地一滞，看着十余根荆棘在半空被拧成麻花般的长矛，登时愣住了。
他也没有想到，为何自己的周围一瞬间出现了荆棘魔法与扭曲魔法。
当然他也仅仅只是发愣，毕竟这种初级巫师学徒擅长的玩意，在他这种层次面前，完全是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就在他洋洋得意时，他的耳畔听见了一道含着轻笑的声音：
“晚上好，下水道的老鼠。”
“有埋伏？”
蠕动的黑影四处张望，在阴影中，披着灰蓝色巫师袍的萨斯玛特不知何时浮现了出来。
“落日森林学院的......导师？”
“现在，从墙壁中出来。”萨斯玛特·索加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你一个小小的正式巫师，就不要想着在我面前逃跑了。”
“正式巫师？他居然是正式巫师？可我明明只感知到了高级巫师学徒的灵性......”
我知道了，他使用了伪装类魔药，掩盖了原本的灵性。
这个卑鄙的家伙居然藏拙，他是想玩扮猪吃虎这一套。
蠕动的黑影一点点剥离墙壁，很快凝成了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
他双手半举于脑袋旁边，慢慢转过身体，卡洛斯先看见他扣得工整的黑色紧身衣，又看见那两道浓密锐利、带着棕黄色的眉峰。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卡洛斯突然有种被凶恶野兽盯住的感觉，似乎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对方猛扑过来，撕成碎片。
他握了握拳，竭力让自身的表情从容而淡然。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萨斯玛特·索加语调平直，毫无起伏地问道。
瘦削男子眸子转了转，扫了卡洛斯一眼，权衡片刻后，吐出三个字：“绑架他。”
“绑架我？”卡洛斯下意识脱口而出。
卡洛斯隐约觉得有些不安，这件事恐怕不是一次普通的潜入那么简单。
“是谁指示你这么做的？”
瘦削男子咽了口唾沫，“她们出了价，一百枚金玛缇，要求要活的。他……现在在我们守尸人教派，已经成为了头号目标。”
“她们？”
卡洛斯轻声咀嚼这个女性代词，脑中一闪，想起靶场那名逃走的女巫，她就像蛇影一样，从脑海边缘滑过。
该死，肯定是那家伙。
“大人，该说的我都说了。”瘦削男子急切道，“我把身上金钱和材料都奉上，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萨斯玛特·索加轻轻摇头，声音低得像从石缝里渗出，“我，会缺这些吗？”
“……我、我明白。”男人讪讪点头，额角冷汗直落。
萨斯玛特·索加转身，像是在结束一场无聊的谈判，“离开吧，别再回来了。”
话音未落，走廊尽头的木窗“哐当”弹开，夜风灌入，漏出了一望无际的黑夜星空。
“多谢，多谢大人！”
瘦削男子连连叩谢后，一个前滚翻，朝窗边疾扑而去。
卡洛斯张了张口，本想说“不能放他走”，但念及对方是货真价实的正式巫师，又瞥到萨斯玛特·索加在阴影里看不清的神情，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他忽然意识到，小角色最好别逾矩，以免惹恼这位大人不悦。
萨斯玛特·索加始终立在阴影中，目送那只“老鼠”全力奔逃，唇角缓缓挑起，像是在等一个预设好的时刻归位。
就在对方距窗沿只剩一步时，他的脚踝忽然一滞，像被无形枷锁扣住，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