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大孝子柴秀

    饺子很快就煮熟了，柴米把饺子捞出来之后，放在有漏眼的小盖帘上，随后开始炒菜。


    吃饺子还得要炒菜，宋秋水是真够可以了的。


    此刻正是晚饭的时候，家里的炒菜香飘四溢，而前院的老宅，似乎还没有生火……


    柴米歪着头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秀儿，你去拿个碗。送三个饺子，给老头老太太送去。”


    柴秀都茫然了：“不是大姐……我又哄孩子，又烧火的，你还让我去送饺子？你……”


    你当个人好不好！


    不要啥活都让我干啊！


    不过片刻之后，柴秀就皱着眉头问柴米：“姐，你这是没事找事啊。你是生怕我不挨揍是不是？看我不顺眼，你可以明说啊，你让我送三个饺子去老宅？三个饺子不是上坟用的吗？”


    当地的习俗，在这个年代，一般逢年过节吃饺子。会留出来三副碗筷，一只碗里放三个饺子，供在灶王爷前边，人吃饺子之前，先敬神。


    当然了，上坟也拿小碗，一碗也是三个饺子。


    反正当地习俗上，单数一般都是不太吉利的。如果单数小，那就是更不吉利了。


    送三个饺子给柴忠孝和王慧蓉，那就差不多和直接开骂，没什么区别。


    柴秀只是小，她又不傻，自然不想去。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话？他俩还敢打你不成？”


    “敢。”柴秀弱弱的回头，小手扣着衣角，说不尽的委屈。


    柴米白了一眼柴秀：“那你不会跑啊……你就说我让你送的。”


    柴秀生无可恋的看了看母亲苏婉：“妈，你看看我姐。做损容易挨揍的活，她总是让我去……”


    苏婉也觉得让柴秀去不太好：“柴米，要不就别没事找茬了，咱们消停的吃饺子得了。你说你没事去勾芡他们干啥？”


    柴米嘿嘿一笑，因为她耳朵比较好使，早就听着老宅那边屋里边磨磨唧唧的说啥了，不用想，指定骂自己呢。


    那既然对方都没事骂自己了，柴米也不能装不知道。


    不过这会儿柴米也不能直接过去和他们干一架，毕竟人家柴忠孝和王慧蓉是在自己家，自己屋里骂人的。


    又不犯法。


    哪怕柴米去对峙，也没用。


    不过柴米不想吃这个哑巴亏：“秀儿，你到屋门口。你就把饺子，放他俩窗台上，之后你就回来。至于咋说，你自己想。咳咳……孝顺点，别让老头老太太挑你毛病。”


    柴秀满脸不情愿，一副我特么不想活了的表情，把老三还给母亲，让母亲继续哄孩子，自己拿着小碗，用筷子夹了三个生饺子，随后还加了一点饺子汤……


    随后一步一挪的出了门。


    到了门口，还碰见刚刚从地里干活回家的父亲柴有庆。


    柴有庆问道：“秀儿，你拿饺子干啥去？难道是去道口给那些穷神恶鬼吃？那你也没拿纸钱啊……”


    柴有庆自然不知道柴秀要去干啥，只是觉得拿了三个饺子，出门的话……


    那自然是出去烧纸，之后把饺子扔到烧的纸钱里边，用来“祭奠”一下，路过的穷神饿鬼。


    当地确实有这个习俗。


    连给老一辈的人上坟，也是先打发那些“穷神饿鬼”。


    俗话说阎王好骗，小鬼难缠。


    先“祭奠”那些穷神饿鬼，成了当地的习俗。当然了，柴有庆指定不知道柴秀是去“祭奠”柴忠孝和王慧蓉。


    柴秀没有说话，小碎步跑的可快了。


    柴有庆皱着眉头，回了屋子。


    “哎哎哎……洗洗手，洗洗脸。之后，爸你去把牛和羊喂一下，喂完了吃饭……”


    柴米吩咐着，随后自顾自的炒菜。


    那边柴秀如同做贼一般，跑了几步，之后小心翼翼的走着。


    随后还特意弯腰低头，把鞋子的鞋带给系紧了，生怕一会儿跑路的时候，耽误事。


    而此刻老宅，昏黄的灯光下，柴忠孝抽着烟，一脸的生无可恋的骂着王慧蓉：“你又隔墙听什么啊你，整天啥也不干，就搁那隔墙听声，有啥好听的……”


    王慧蓉被骂的狗血淋头，但是她也不敢顶嘴，生怕顶嘴一下，就被打的遍体鳞伤。


    王慧蓉年轻的时候，可没少被柴忠孝打。


    在以前，柴忠孝只要家里穷了，就开始打王慧蓉。


    所以，王慧蓉是极度怕柴忠孝的。


    虽说现在两个人都上了岁数了，但是王慧蓉还是怕。


    毕竟，现在王慧蓉也打不过柴忠孝。


    王慧蓉在地下晃悠半天，开始做晚饭。


    不过晚饭只有玉米面饼子。她已经做了十几天的玉米面饼子了，现在看见玉米面饼子，她就反胃。


    但是，实在是没啥吃的了。


    兜里没有钱，没办法赶集，买不了鸡鸭鱼肉；人又有点懒惰，家里也没种菜，连菜也吃不上。


    只有两个咸菜旮瘩，啃了这半个月了。


    “又特么的贴玉米面干粮？你特么就知道贴这个，就不知道做点别的吃的吗？你个王八犊子玩意。”柴忠孝在炕头骂道。


    “那家里也没有别的啊……”


    王慧蓉唯唯诺诺的说道。


    家里确实啥也没有，虽说柴有德那屋一切正常，但是王慧蓉这屋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别说主食大米白面了，现在他俩都很久没看见油腥了。


    “你个饭桶，那就不知道换成高粱米面的吗？啥也不是，就知道吃吃吃，怎么不吃死你。对了，你炖个菜吃。”


    “啊……哪有菜啊，就算有菜，也没有油啊。”王慧蓉无奈的诉说着。


    “你是死的啊。没有菜你不会去偷点啊。看见谁家没人，就去菜园子偷点不就得了。”柴忠孝骂道：“那上院邻居的菜园子，就在外边呢，这会儿天都黑了，你去偷两颗白菜去。”


    王慧蓉听话的去偷菜了。


    不一会儿，还真抱着两颗白菜回来了。


    她不由得佩服起来柴忠孝的聪明。


    她怎么就没想到偷菜这种事？！


    王慧蓉着急忙慌的洗菜，就听着后院叮叮当当的剁饺子馅的声音。


    正是柴米家包饺子呢。


    王慧蓉这个气啊，自己吃个菜都要偷去了，人家柴米家包饺子呢！


    这一对比，王慧蓉就气的破口大骂：“显摆什么啊！谁家过年不吃顿饺子？还特么那么使劲剁饺子馅，给谁听呢？”


    柴忠孝抽着烟，也懒得搭理王慧蓉，只是催促她做饭。


    “当家的，柴米他们家吃饺子呢。你听，那剁饺子馅剁的菜板子当当响，这几个王八犊子指定吃肉呢。这要以前，老大指定给咱俩端来两碗饺子来，现在柴米当家了……她连味都不能让咱俩闻着。”


    “你也剁……”柴忠孝气的骂道：“你不吃饺子，你不会剁馅啊。”


    “啊，对。”


    王慧蓉立刻茅塞顿开。


    拿起菜刀，对着偷的两颗大白菜，就是一顿剁啊。


    力气极大，似乎都想把菜板子，给剁碎了。


    但是，终究没有肉……


    而且，还没有白面……


    但是最终王慧蓉用玉米面，开始包饺子。


    “咱们晚上也吃饺子。”


    玉米面，其实也能包饺子。


    但是，由于这玉米面的粘度比较低，加上饺子馅含水量太高，王慧蓉做的这玉米面的饺子，不能煮，只能蒸。


    王慧蓉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把这玉米面饺子，给蒸熟了。


    甚至，先柴米家一步，端上来桌子。


    “吃饺子。”


    柴忠孝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啥玩意啊……这特么水汤吧唧的，一点味都没有不说，白菜还gazhigazhi硬，你咋做的？”


    柴忠孝说着话，就把嘴里吃一半的饺子，连着茶缸子，砸到了王慧蓉的脸上。


    为什么用茶缸子砸呢？


    因为柴忠孝现在家里连吃饭的碗都没有了，都已经砸碎了。什么茶杯茶碗也没有了，全家吃饭，就剩下一个茶缸子了。


    至于王慧蓉吃饭，都开始用茶壶盖了……


    幸好，那茶壶盖是铜的，要不也早就碎了。


    “那能怪我吗？没有油了啊……没有油，那吃啥不是水汤吧唧的？”


    “你特么还顶嘴？！”柴忠孝起身，一个大嘴巴就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


    那个茶壶盖，也摔飞了。


    王慧蓉嘴角都出血了……脸也肿了。


    但是王慧蓉也不敢生气，她默默的捡起来茶壶盖，央求着：“你别打我了，就是打死我，也没有用啊。家里一毛钱都没有了，白菜可以偷，那油我去哪偷？”


    柴忠孝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转而往后一退，坐在炕头继续抽烟。


    “要不……我厚着脸皮，去柴米家给你要点饺子吃啊？”王慧蓉试探着问道：“这甭管怎么说，也是亲爹亲妈。家里吃不上饭了，她家就算不借钱，那给口吃的，总也要给吧。就算是那两方世人，路过的，吃顿饭，也得给吧。”


    柴忠孝默不作声。


    “那我去了？”


    “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长包了？还嫌弃不够丢人是不是？柴米万一连饺子都不给你呢？”柴忠孝骂道：“再说了，不就是饺子，活不起了，非得吃？”


    “不是你嫌弃吃的不好？”


    “你还学会顶嘴了？”


    王慧蓉赶紧转移话题：“这柴米真不是个东西。她也真够败家的，天天大鱼大肉的，最近我就听着呢，这半个月，吃了三四顿饺子了。咋不噎死她……”


    王慧蓉其实更不理解的是，柴米为啥这么命好呢。


    先是刘长贵这个不开眼的拉偏架，后来还给她送了两头猪。


    之后是宋秋水这个瘪犊子，竟然蹿跺家里给随礼随了两千块钱。


    还有那个偷西瓜的贼，竟然名义上随了两万。


    疯了啊。


    两万块，就随便随礼随出来了，那他家得多有钱啊。


    咋就没人给自己送两头猪？咋就没人给自己两千块钱呢？


    心里越来越不平衡的王慧蓉，跑到西屋，准备从车连云那里借点油……


    结果，被车连云直接无视了。


    王慧蓉被迫又回到东屋：“养了三个白眼狼。以前，我给孙子吃香的喝辣的，现在我和她借点油，都不搭理我。”


    “吃饭堵不住你的嘴。”柴忠孝不耐烦的说道。“爱吃吃，不爱吃，就滚。”


    王慧蓉是又憋气，又窝火。


    自己也就吃不下去了。


    刚把筷子放下来，就发现窗台外边探出来一个小脑袋瓜：“爷爷，奶奶。我姐说了，让我给你俩送饺子来了。”


    柴忠孝愣了一下，有点怀疑人生的起身看着窗外的柴秀。


    王慧蓉此刻五味杂陈，刚想说：还是我大儿子好啊……


    结果，柴秀拿出来一个小碗，碗里放着三个饺子。


    问题，饺子还特么是生的。


    王慧蓉顿时气的红温了，骂道：“这哪是送饺子？这特么是给我和你爷爷送终来了吧？！哪特么有送三个饺子的？上坟呢啊！柴米这是生怕我俩不死是不是？”


    柴秀一脸真诚的看着王慧蓉和柴忠孝，心里虽然害怕，但是嘴上却说道：“奶奶，你生气干啥？气坏了身体咋整？气出来病了，不得花钱治病吗？”


    柴秀看的书多，开始编瞎话：“我姐说，古代大孝子陆绩六岁的时候，和父亲去拜见袁术，袁术送了两个橘子给陆绩。陆绩舍不得吃，带回家要给母亲吃。从此就有了陆绩怀橘的典故。现在，七岁的大孝子柴秀，家里吃饺子，自己舍不得吃，也要拿出来自己本来要吃的饺子，送给爷爷奶奶吃。以后就会流传柴秀怀饺的典故……”


    柴忠孝一脸错愕：额……


    王慧蓉却满脸通红，气的不知道骂什么好了：“柴秀！！！你……你真特么孝顺啊！！！”


    “多谢奶奶夸我。我就知道奶奶知书达礼，啥典故都知道。那我就回家了……”柴秀把那个小碗放到窗台，转身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说道：“奶奶，肉馅的饺子，可烫了呢。多吃点，身体好。”


    “我吃特么……”王慧蓉气的破口大骂。


    不过柴秀已经跑远了。


    “三个饺子，我吃特么啊吃！这不是纯来找茬的吗？”王慧蓉骂道。


    不过下一秒，她却把饺子给拿了去煮了……


    肉馅的，扔了怪可惜的了……


    反正，气都受了，饺子还能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