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愿你熬过所有的苦

    2001年十一月 琅琊海域以南


    天水相接，浩浩荡荡，深不可测的大海上，此时却泛起了一层薄雾。远处的天空似有一层灰色的云，阳光若隐若现。


    海浪并不汹涌，可行驶在这茫茫大海之上的这艘大船，却像一个醉汉似的，前后左右的摇晃，那船底还不时还发出巨大的响声，好似海里有一个庞然大物在撞击。


    在甲板处的一片阴影里，元化星脸色苍白的正抱着一个小桶皱着眉干呕，顾雨在不远处的船舷边上站着，一反常态的没有过来。


    同在甲板上的，还有冷戎和苏轶，他们跟几个局里的海员在探讨着天气的事情。


    胃里又一阵翻腾，元化星也服了自己居然晕船，她已经吐不出什么来了。


    胃液将嗓子灼烧，火辣无比，眼泪在眼边挂着一些，也无暇去擦。


    她无奈地缓了口气，却看到一只包扎着绷带的手将一块纸巾递了过来。不用抬头，她也知道那是囚乙。


    大大的桃花眼中山闪过一丝厌恶，她没有理会更没有接，而是把桶放到了一边，将脸埋在双膝上。


    囚乙并没有觉得尴尬，他把纸巾又放回了兜中，并且坐在了元化星身旁。


    “为什么非要去仙岛呢？明明都有方法可以得到真正的解药，去寻找起源的答案有那么重要吗？”


    元化星并没有搭话，依旧保持着姿势。


    囚乙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没有给我用阴舛石。”


    元化星微微愣了下，然后缓缓抬起了头。


    “你又怎么知道我没用？”


    囚乙嘴角勾起，又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虽然多了几分沧桑，却也还是俊郎的模样。


    “因为你的本性不会变。。”


    元化星不想理会囚乙，她打算起身离开那里。


    “此去很危险你知道吗？”


    元化星停住了身形。


    “你想表达什么？”


    囚乙侧头看向元化星，“那人嘴中所说的神灵，你们了解多少？”


    元化星滞了滞，没有说话，她也的确不了解那个所谓的神灵，但囚乙却像知道她不会回答，接着说道:“那人提及，这个神叫畱渊，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讳，也不知道这个神的存在。”


    元化星内心有些惊讶，这个神居然是海蝼教信奉的邪神，那么当初频繁出现的幽窅之物，难道真的是因为邪神即将降临而出现的异兆？


    虽然内心有所波动，但她依旧不动声色。


    “果然你还是没有说完全，是不是我又成了你长生计划里的一颗棋子？”


    囚乙爽朗地笑了，“谁还不是一颗棋子，对于神来说，世人皆棋子。。


    不过，我惊讶于你们这个时候，还会带着那个女孩一起。”


    不远处的冷戎组长嘴里还说着什么，但目光却不经意的瞄了过来，随后又收了回去。


    元化星抬眼看着囚乙，“你究竟想说什么？”


    囚乙笑了笑，朝远处的海面看去。


    “我想不通，是什么样的存在，连阴爻人都能控制，那一定很强大吧。


    所以我认为，一方面对顾雨的安全着想，不该让她跟着一起去，另外一方面，万一她再被控制了，这可不太好抉择了。”


    元化星面无表情，嗓子里的灼痛感已经消失了，似乎也有点适应了船体的摇摆。


    “你知道的真不少，有这么好心提醒吗？我认为你还是好好指路吧，这样还能快点见到你的新主子。。”


    这一次囚乙并没有笑，目光中还泛着一丝阴翳。


    “我这回真的是在好心提醒，到时候你可不要怨我没提过。”


    元化星没有再理会囚乙，这人更让她反胃。


    此时冷戎组长朝他们走来。


    “囚老爷子？”


    元化星差点又吐了，话说囚乙的确是两千年的阴舛人，但那副皮囊看着和少年无差，况且现在的身份也不太适合，这冷戎组长张口就能成章，什么称呼都敢扣，这么叫着，怎


    么听都别扭。


    冷戎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老爷子，为什么非要有海市蜃楼才能找到仙岛？如果海市不出现，就找不到吗？


    你看，这海域范围啊，我们都走了一天半了，雷达上也没看到可疑的船只，难道说，那个人已经找到仙岛了？”


    囚乙嘴角一勾，显然也没想到冷戎会这么称呼自己。


    “我不知道海市蜃楼跟仙岛有什么渊源，但只有海市的出现，才能进入仙岛。


    也许，那仙岛属于另一个世界，只有在对的时间对的点，才会开放，这就是所谓，‘合则见人，不合则隐。’


    你看现在已经起雾了，如果运气好，可能就会有海市，如果运气欠佳，在海上行船个把月都是家常便饭。


    想当年我跟师兄们为秦王寻找长生方，在这海上待了数月，误打误撞损失了好几条大船，最后才找到了仙岛，咱们这才走了一半天，就幻想着立马成功，你也是活了几百年的人了，不用脑子想想，有那么容易吗？


    况且你们没有遇到那人的船只也很正常，你没听到这些海员说吗？前几天这附近的海港处，就有过一次海市，或许那人比较幸运，先到一步也是有可能的，再或者，她并未在这里找寻，可能在蓬莱海域也说不定呢。


    我看这事急不得，我们不如气定神闲多等等，或许就有了。。”


    冷戎摸了摸下巴，


    “行行行，这事儿您说了算，我去烧上三炷香，让老天爷赶快给咱们安排上海市蜃楼。。


    只要有了，您就哐哐指挥，别把咱们带漩涡里就行。”


    囚乙眯起眼笑而不语，往远处的天空看去，淡淡薄雾似有非无，而在水天相接的地方，一大片黑色的云正在朝这边快速移动而来。


    元化星往船舷那边看去，刚才还在那里的顾雨此时不见了，她的目光往甲板的各处寻去，都没有看到，想是顾雨回了船舱。


    元化星有心想找个机会跟顾雨谈谈，可内心却总是犹豫不决。


    自从上次那件事后，顾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总是沉默寡言独自待着，仿佛一下就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般。


    她们俩偶尔几次不期而遇，顾雨的眼睛里也都是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像是哀怨又像是不舍，更多的则是一种看上去让人心疼的悲伤。


    元化星有些捉摸不透这种表情背后所隐藏的含义，而且顾雨也不再主动过来找她，也不再吐露任何心声，仿佛那一天之后，她们之间便竖起来一堵无形的墙。


    如果放在从前，元化星倒是觉得这样跟顾雨相处比较安全，可是如今，她也说不清在那些潜移默化之中，是否自己对顾雨的感情有了一点点变化。


    一阵心乱如麻，元化星走到了船舷处，海风里夹杂着的凉意扑面而来，让她舒服了许多，如果换在昨天，这种带着海腥味的风只能让她更加恶心。


    她不经意的朝海面看去后，便立马又后悔起来，因为滚动的海浪一个接着一个地拍打在船上，船体依旧摇晃，这一瞅下去，使得她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她抓住了船舷护栏，身子往外稍稍探去，应对着即将要呕吐的状况。


    “不怕掉下去吗？你往远处看，就没那么晕了。”


    元化星强忍着恶心的感觉，一只手捂住了嘴，身形收了回来，她看到顾雨站到了身旁。


    顾雨伸出手说道:“把你胳膊给我。”


    元化星怔了怔，顾雨终于肯和自己说话了，她乖乖地将手臂伸了出去。


    元化星觉得，顾雨的情绪看起来其实并不高，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会过来跟自己说话。


    顾雨将她的手腕抓住，用手指在她的腕横纹处微微丈量了下，然后选准一个点便按了下去。


    说来也奇怪，顾雨按了几下之后，元化星觉得舒服多了，恶心的感觉也逐渐下去了。


    海风将顾雨的发丝吹乱，散开在她的右脸颊上，她并没有去将头发顺到耳后，一言不发的继续揉着元化星的手腕。


    元化星怔怔地看着顾雨，直到顾雨抬眸向她看来，可是那目光只是停留片刻，便又看向了别处，同时手也慢慢松了开来。


    “不难受了吧？”


    元化星盯着顾雨有些躲闪的眼睛，觉得她还是有心事。


    她想，也许当初应该早告诉顾雨陈魈的事情，也就不至于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对不起！”


    顾雨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下，神情中夹杂着一丝难过。


    “别说对不起好吗？一但说了对不起，就代表一定有所亏欠，你欠我的还不够多吗？能还的起吗？”


    元化星低头不语，许久后说道:“我和陈魈的事，应该早告诉你。”


    顾雨苦笑了下，转过了身，望向了大海。


    “早一些和晚一些对我来说有区别吗，都一样会让我很痛。


    不过如果早知道的话，我就会早明白，即使我的容颜是你喜欢的样子，也变不成你喜欢的人。。。


    不管怎么样，我都等不到你不爱陈魈，我好绝望，我甚至还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也一样，彻底在你的世界消失，你会不会......也会有些许的不舍。。。”


    不知为什么，顾雨的这些话，让元化星的心猛然刺痛了下，她想，因为自己的要断不断，对顾雨的伤害，可能远比想象的要深。


    “我......”


    眼泪即将要滑落时，一个深呼吸是最好的阻止，眼泪是苦涩的，顾雨咽了下去。


    “你可以不爱我，这样也好，至少你不会像我这样痛苦。”


    “顾雨，你......”


    顾雨的话，句句都让元化星心疼无比，可是，如果她紧紧将眼前的人簇拥进怀里......，那个在她手中化作灰烬的身影会不会永远远离。


    元化星心中撕扯着，陈魈的所有顷刻间在脑中划过，她终究没有了任何动作。


    顾雨又一次转过了身，眼眸里流转着晶莹。


    “你很爱陈魈，所以也一定受了很多苦很多煎熬，元化星，我真的真的真的不希望你再受这样的折磨这样的苦，所以请在我之后，你都不要再遇到这种事了。”


    元化星一瞬间蹙眉，顾雨的话语中除了感伤，似乎还掺杂着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


    “顾雨，你在说什么？什么在你之后？”


    顾雨用手抹了下眼泪，不再看着元化星，她擦完后勉强挤出一个的微笑，转过头又一次看向远方。


    “也许是我自作多情啊，我总觉得，我也能令你心痛煎熬，也能让你永远都记得。”


    元化星真的感到了心痛，她再也控制不住，伸出手一把将顾雨揽入怀中，紧紧拥抱。


    “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顾雨的眼泪滴落着。


    “你这是干嘛？是在可怜我吗？陈魈呢？你又把她放在了哪里？


    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的，不会再让你为难。


    我也不想成为谁的替代品，我是顾雨，不是陈魈啊，所以，从现在开始，我真的不会再纠缠你了。”


    顾雨轻轻推开了元化星。


    “你欠我这么多，如果你答应不论日后会发生什么，不管要经历什么，都要好好保重自己，那些欠我的便可以一笔勾销。。”


    元化星怔怔地看着顾雨，心中说不出的感觉。


    突然间，甲板另外一边的船舷边上，有人惊呼了声，“海...海市蜃楼，快看，有了，海市蜃楼。”


    元化星和顾雨转过头朝那边看去，天空的云朵之上，一大片区域里显现出了一座岛屿，在那岛的中央，散发着一片五彩光芒。


    元化星注意力都在那海市之上，而顾雨又一次转过头，仔细地看着元化星，仿佛在这一刻，要将这近在咫尺的容貌永远刻于脑中。。


    一道声音在元化星的耳中暗暗呢喃。


    “我多么想要你熬过所有的苦，永远不再受伤。”


    元化星惊惑间看向了顾雨，顾雨目光移向远方，双唇微抿，并未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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