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回应之心

　　来到玛利安的房门前，伊明依旧有些犹豫。虽然他早已经在内心做出了决定，但是毕竟玛利安会如何反应，老实说即便是善于揣测他人心意的伊明，也无法估计出一个大概。

　　对于玛利安，伊明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一开始，他仅仅只是把对方当作一个与自己毫无利益瓜葛，又有些张扬骄纵的贵族小姐。但是在深入的交往中，他还是发现了玛利安内心深处的另外一面。她骄傲，自信，同时也很重感情。但是，随即而来所遭遇到的一切却又让她原本的生活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对于伊明来说，玛利安所遭遇到的那些不幸对于自己而言并不算是特别难以忍受的事情，但是对于一个从小就生活在温暖家庭里的少女来说，却也已经是足够沉痛的打击。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依旧站了起来，努力的寻找着，试图抓住一个目标，一个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虽然那个理由本身甚至可以说是虚幻的，但是最终还是达到了它应有的目的。玛利安寻找到了新的目标，新的生活方式，以及生活的动力。

　　但是，在感情上，她却和伊明保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由于有梅亚莉在身边的缘故，伊明并不打算去接受玛利安的感情，但是他也很明白，一旦自己真的出口拒绝，那么对于玛利安的伤害不亚于她在父亲那里所遭遇到的背叛。而玛利安自己也很清楚，有梅亚莉的存在，自己是根本不可能在伊明面前获得什么特殊待遇，她也明白赤裸裸的坦诚相待所可以预见的毁灭性后果。因此两人在见面时一般谈论的都是公事，在实在无话可谈的时候，即便梅亚莉不在身边，玛利安也会寻找找借口离开，以避免再单独相处下去。

　　不得不承认，伊明很喜欢这种默契，也很享受这种默契。因为他要面对的事情很多，对于这样复杂纠缠的感情，他的态度是能避就避，能躲则躲。就好像那位布兰达小姐一样，只要躲开了，那么接下来自然是一帆风顺。

　　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和布兰达那样单纯的贵族小姐不同，玛利安和他们是一条线上的命运共同体。失去了家族，地位的她如果不依靠着自己和阿祖斯城的话，是完全没有办法存活下去的。这也是两者之间的不同，或许布兰达还有别的选择，但是对玛利安而言，显然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他也曾经试着让霍尔金家那位少爷去和玛利安接触，看看两者之间能不能够摩擦出什么火花，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能够达到目的。显然，在意识到了自己的地位和身份之后，玛利安已经放弃了这一切。

　　那么，伊明是否就因此要接受她？

　　同情并不是爱，爱并不是一种义务，付出才是一种义务。

　　这是斯蒂法尔的观点，这位以风流成性闻名的女领主似乎在这一点上却有着独特的坚持。

　　当她爱你的时候，她对你的付出就是感受到了这份爱之后的义务。

　　但是，究竟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伊明推开了门。

　　明亮的魔法宝石光辉下，玛利安正伏身在堆满了书籍和材料的书桌前，看起来，她似乎有些消瘦。但是即便如此，她依旧专心致志，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外界所发生的一切。直到伊明敲了敲门，她才惊讶的抬起头来。

　　“伊明大人？！”

　　在看清楚了门口的伊明之后，玛利安反射性的站起身，但是她很快就停止了接下来的动作，而是在停滞了一下之后，就立刻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您终于回来了，真是的，这几天您跑到哪里去了？前线有那么多问题要处理，关于和菲尔德尼条约的划定，还有周边国家对于这次战争的置疑和查询都要一一回报，您又不在……还有在阿祖斯构成的人员问题上，最近又有不少佣兵团打算加入，莉塔和我商量过了，她打算让莱法尔把佣兵协会从佣兵之国搬到阿祖斯城来。虽然这样做我们可以得到不少利益，但是她们却会冒不少的政治风险，真是的，她们也毕竟是太年轻了，就算是搬家也……”

　　察觉气氛似乎有些不对，玛利安停止了接下来的报告，她抬起头，疑惑不安的望着伊明。

　　“伊明大人？发生了什么事？您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梅亚莉小姐和冰鱼小姐她们……”

　　“她们都很好，你不用担心。”

　　伊明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接着坐在了玛利安面前的椅子上。

　　“事实上，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想要和你说。”

　　“重要的事？”

　　或许是察觉到伊明的语气凝重，玛利安也不知不觉的放下了手中的笔。

　　“是发生了什么问题吗？”

　　“是这样……”

　　伊明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

　　“我和梅亚莉打算离开这里。”

　　“哎？”

　　听到这里，玛利安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回过神来。

　　“是评议会那边又有什么任务吗？还是……阿祖斯城最近可不算很太平呢，如果两位要离开的话，至少等构装部队回来之后再说。虽然不知道究竟居民们能不能够接受，不过总还算是个进步。不知道这次两位打算离开多久？”

　　“不会再回来了。”

　　“哎？”

　　听到伊明的回答，玛利安这一次是彻底愣在了那里。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呆呆的睁大眼睛，那原本就因为连日劳累有些削瘦的身躯，也微微的颤抖起来。

　　“您……您在说什么？评议会对两位做了什么吗？为什么两位要离开？是因为阿祖斯城的建设不够好吗？或者是我太烦人了？对不起……我……我不该拿这些事情……对了，这应该是我去处理的问题才是……”

　　玛利安几乎语无伦次，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双手颤抖着，试图收拾好桌上的文件，似乎这样就能够取消刚才自己所说的一切。但是那散落的文件已经很明显的表达出了她的感情。

　　“对不起，我，我想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可能是我太笨了……伊明大人，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两位会这么突然……”

　　玛利安低着头，来回的整理着桌面上的文件，她已经完全为伊明的说话所惊呆，恐怕现在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听我说，玛利安。”

　　注视着眼前的玛利安，伊明也终于了解到在自己的心目中，她究竟拥有着什么样的地位。虽然现在的玛利安依旧强自镇定，试图保持冷静。但是，在伊明的眼中，她却好像一个已经被彻底遗弃的孩子，只是在颤抖着等待那不安而又绝望的未来。他伸出手去，按在玛利安的肩膀上，这才让原本已经陷入了半错乱状态的她重新勉强安静下来。

　　“我和梅亚莉，还有冰鱼原本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因为一场意外，我们才来到了这里。我们很喜欢这里，而且也打算在这里长住。毕竟，我们不是魔法师，我们不会那种奇怪的魔法，我们也没有办法把自己带回原本的世界。不过……我想你也已经听说了那艘漂浮在天空的巨大飞船，而事实上，它的持有者正是给我和梅亚莉制造符文武装的那位教授先生。很明显，他也是从别的世界来到了这里，而现在，他准备离开，带着我们一起回到自己的世界去。我和梅亚莉已经商量过了，决定回到自己的世界。”

　　“……”

　　虽然在一开始，玛利安还有些吃惊，但是听到最后，她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在伊明说完之后，她紧咬嘴唇，开口问道。

　　“我明白了，虽然我不知道两位大人为什么会想要回去，但是……既然两位大人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么一定有两位的理由。”

　　说道这里，她低下头去，不再注视着伊明。

　　“那么，两位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还没有决定具体日期，但是应该就是在最近，而且……”

　　伊明依旧注视着玛利安。

　　“至少，也得等你收拾好行礼之后吧。”

　　“您说什么？”

　　玛利安惊讶的抬起头来，不敢相信的注视着伊明。

　　“您的意思是……”

　　“我希望你和我们一起走……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可是……这样一来，阿祖斯城怎么办，其他人……”

　　“我们已经和评议会讨论过了，她们会另外派人来处理和代替我们，至于其他人那边，我们也会去说明，如果愿意跟我们走的话，我们也不会反对……只不过，首先，我要让你知道这件事，因为，你是特别的。”

　　你是特别的。

　　仅仅是这一句话，就已经让玛利安的面颊上浮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红晕，她有些不安，却又有些茫然，似乎对于这突然来临的喜悦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似的。

　　斯蒂法尔在教导伊明时曾经这样说过。

　　“记住，每一个女孩子都希望她能够成为情人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即便无法成为那个人，也会退而求其次成为比较重要的那个人。但是，你不需要去告诉她，她在你的心目中究竟排第几重要这种自找倒霉的说辞。你只要告诉她在你的心里，她是一个特别的存在，那么就足够了。”

　　“但是，特别和重要，好像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伊明的疑问还没有说完，就被斯蒂法尔打断了。

　　“男人是用理性思考的，而女人，则是用感性思考的。”

　　回想起梅亚莉曾经对于伊明一点一点的赞扬自己的首饰和衣服搭配究竟有多么美丽而表达了不满，斯蒂法尔的发言，似乎更有了说服力。

　　“伊明大人，我……”

　　“我想，有些话，我们必须开诚布公了。”

　　或许是察觉到了伊明话中的真意，玛利安的身体不由的紧绷起来，那个她一直等待，却又从不敢去面对的时刻，似乎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我很明白你的想法，也很明白你的心情。事实上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没有和你说清楚。我……知道你一直在忍耐。”

　　伊明本来想说“我从梅亚莉那里得知你一直在忍耐”，但是在离开之前，梅亚莉曾经警告过他，如果敢在玛利安面前说出“梅亚莉那里得知”这一类的话，那么她和冰鱼的床上是绝对不会欢迎第三个人的。

　　“这也是我的责任，因此，我在这里说个清楚好了。”

　　说着，伊明站起身来。而玛利安则不安的注视着他，也跟随着他一起站了起来。伊明紧盯着玛利安，接着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伊明大人，我……”

　　“不，这个时候应该由我来先开口。”

　　或许是察觉到了伊明内心的动摇，玛利安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却被伊明制止了。即便斯蒂法尔和梅亚莉没有曾经告诫过伊明，身为一个男人的他也绝对不允许自己在这种事情上退却，当个闷声发大财，扮猪吃老虎的笨蛋。

　　“我喜欢你，玛利安。”

　　虽然有些偷换概念，但是伊明最终还是没有决定说出“爱”这个最重要的字眼。正所谓LIKE和LOVE，这两者之间的模糊界线。他已经决定这一生只会对梅亚莉一个人说爱。至于其他人，无论是冰鱼还是玛利安，都只能够是喜欢和非常喜欢的标准等级。当然，伊明并不是那种因为喜欢就会将对方揽入怀里的家伙，不过现在，这样说显然无伤大雅。

　　“这，这真的可以吗？伊明大人？我……我可是个很烦人的女人，而且……我经常教训您，还有老找您的麻烦……还有……还有……”

　　玛利安面色通红，她紧握双拳，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才支持自己站在那里。她曾经已经放弃的愿望居然会以这种形式重新出现，并且圆满的达成。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几乎击倒了毫无防备的玛利安，直到伊明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抱入怀中时，她几乎身体一软，就这样倒在了伊明的怀中。

　　“对不起，伊明大人，我……”

　　“我倒还是喜欢你象原来那样，叫我伊明呢。那个时候的你，气势可比现在强多了。”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谁叫你那个时候……”

　　提到以前，玛利安又急又气，那个时候伊明的态度几乎让她气炸了肺，但是现在看起来，那些似乎也已经不算什么。所以她的抗议，自然也没有以前那么有气势和理直气壮。所以在话说了一半之后，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停了下来。

　　“那么，回到我刚才的疑问吧。玛利安。”

　　这一次，伊明的声音明显坚定了许多。

　　“你愿意和我们一起离开吗？”

　　“……”

　　玛利安闭上眼睛，缓慢而凝重的点了点头。

　　“我愿意，伊明大人。”

　　说着，她伸出手去，试图抱住伊明。但是在中途的时候，玛利安似乎又犹豫了起来，最终停在了那里。

　　很明显，她的内心深处，对于以前所发生的那件事还有着很深的心理阴影。

　　“那么，这一次，由我主动好了。”

　　伊明笑着摇了摇头，接着，他伸手扯下了玛利安衣服上的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