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来自万古之前的留言

　　械人种是个很神奇的类人种族，他们外貌如同人类，但在胸腔中——也即是人类心脏所在的位置的并不是什么心脏，而是一颗原能心核，同时诸如关节、骨骼等部位也并非是钙质，而是一种介于固态与液态之间的奇特金属。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械人种族人若是死去，哪怕是最普通人的族人，也有着“百年不腐，千年不坏”的说法。

　　一般人类死后尸体若是不做防护直接置于常温环境中，通常只要五到十天就会出现严重腐败的迹象，一个月左右就会连软组织都腐烂成液体流失，只剩下霉变的尸骨。

　　一百年？即便是埋在地下能找到一些残剩的骸骨就不错了，更别提常温之中了。

　　而械人种的族人死后即便经历百年，身体依旧不会腐败，千年时光流逝也无法毁坏他们的身躯。

　　但就是这样一个号称百年不腐，千年不坏的种族的族人，在有休眠舱保护的情况下，死后的尸身却如同已经严重腐朽破败的金属破烂，即便是丢到卡伦卡亚最贫穷的铁匠手中也是会被嫌弃的东西。

　　“时光呀……”

　　莎娜轻轻呢喃，从众神陨落，神话年代结束，到如今文明再一次复兴的现代泛大陆，上下足足一亿两千万年的时光，哪怕是械人种也难敌时光的侵蚀，哪怕是最强大的大帝也依旧只能化作岁月长河中一朵不起眼的浪花。

　　她已经有了预感，眼前这些休眠舱中……尚还存活着的械人种族人恐怕已经不多了。

　　甚至往最坏的地方去想，很有可能当年883舰长带出来的十二个舰娘，已经是械人种最后的遗族。

　　和虚灵之家不同，虚灵之家虽然同样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可整个虚界位面和泛大陆几乎隔绝，本身甚至还有足足二十七尊神明的祝福与加持，漫长的时光并没有对它造成多少影响。

　　而眼下的休眠室的前身想必只是一个凡人宗教建筑的一部分而已，能够让十二个舰娘熬过漫长的时光坚持到了一亿两千万年之后，这恐怕已经是凡人技术所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果不其然，随着一个又一个魔能管线已经暗淡的休眠舱被打开，莎娜看到的是一具又一具已经腐朽了的尸身，许多尸身身上甚至可以看到清晰的伤痕乃至身躯断裂的部分，可想而知当年的一战究竟是如何惨烈。

　　现场的气氛格外沉重，就算是狼娘辛迪这个坐不住的家伙，此刻也能感觉到所有人都不怎么想说话，所以乖乖闭上了嘴，只是牵着俩气球跟在众人的身后缓缓前进。

　　“四千九百七十二，全都死了……”

　　莎娜动了动喉咙，停了下来，整个休眠室中，一共四千九百七十二个黯淡的休眠舱，其中的械人种族人不出她意料的……全都死了。

　　“剩下的休眠舱还有一万五千零二十九个……”

　　少女咬着嘴唇，有些迟疑了。

　　这些休眠舱打开之后，会不会一样只能看到械人族战死的战士的尸体？

　　不过片刻之后莎娜就再次下定了决心——自己来这里本就是为了解开械人种的谜团，让贤者之书晋升到高级一星，难道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吗？

　　她来到最近的那个休眠舱边，和先前一样一番操作之后，在一阵外泄的气雾中，休眠舱的舱盖缓缓抬起，然后向着一侧滑落，露出了其中的身影。

　　“死了……”莎娜几乎是第一瞬间就感觉到了，那个容颜依旧栩栩如生，仿佛仍旧存活在世的械人种少女没有了任何生命的气息，“如果说刚才那些械人种族人的死因还能够归结到休眠舱停止工作的原因上，那现在这个……难道真的都死了？”

　　如果真的都死了，那神话年代的械人种先辈，费劲千辛万苦将这些族人护持至今是为了什么？

　　还是说有什么别的原因？

　　“莎……莎娜酱。”

　　正在这时，刚刚晕菜了黑猫嘤咛一声，挣扎着醒了过来，仿佛刚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一般（其实就是忘了）。

　　“啊，黑猫你醒了啊！”莎娜心头一喜，虽然她也留恋这种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但眼下毕竟不是在贤者高塔，而是在一座不知道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的神殿中诶！

　　要是黑猫因为一直昏迷着而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刚刚醒来的黑猫下意识地搂紧了精灵少女的脖子，有些茫然地扫了一下四周，最后一堆猩红的猫瞳停留在了休眠舱中那个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命气息的械人种少女身上。

　　“咦，好奇怪……她好像还活着的喵！”

　　原本眼神已经有些暗淡下来的莎娜双眸再一次瞬间明亮：“黑猫，你是说真的？！”

　　“嗯，还不确定，莎娜酱你把我放放放放……放下来喵～！”

　　一直到这个时候，这只猫娘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貌似一直被以公主抱的姿势抱着，而且自己还没事一样搂着精灵少女的脖子！

　　这种很亲昵仿佛是宠物和主人一样（咦？）的行为在高塔里怎么做都没事啦，但是现在这里可是有足足四个外人在场耶！

　　于是尽管过去了这么多年，但依然脸皮薄得像白纸一样的黑猫，心中马上就被羞涩填满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鸡飞狗跳，至于械人种的事情……那是啥，能吃吗？

　　对于猫娘而言，也许也有着想要拯救泛大陆的想法，但更多的时候，她的世界不过是那个精灵少女一人的而已。

　　拯救世界只是附带，这是现实，也是真实。

　　尽管她的意志徽记在接受了新的传承之后逐渐变化，但最初的守护却始终没变，首先守护的是精灵少女，然后或许会附带上世界。

　　“好啦，不要害羞了，也才这么几个人而已。”

　　莎娜把黑猫放下，帮她拍了拍脸颊冷静下来，稍稍淡定了一点的黑猫这才脸蛋微红地走到那个休眠舱前，一只手搭在了那个械人种少女的身上。

　　随即，感知缓缓扩散，沿着械人少女的身躯扫描了一遍又一遍。

　　片刻之后，黑猫睁开双眼，抬起头来，眉毛却拧在了一起：“灵魂状态好奇怪的喵。”

　　“黑猫，到底怎么回事，你有什么发现吗？”

　　莎娜好奇地问道，她虽然各种研究技能专精，但在灵魂感知上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身为三灵族的黑猫——这是先天优势，在她超越自己的种族束缚前，暂时还是没法改变的。

　　“莎娜酱，是这样的，这个人她的确没有死——但是也没有活着，而是处于一种介于生者和死者之间的奇怪状态。”黑猫转了转眼珠子，一拍小手肯定道，“就好像是薛定谔的胖次那样喵！”

　　莎娜一愣：“……那不是薛定谔的猫吗，怎么变胖次了？”

　　“诶？可是我明明记得是胖次的喵？”

　　“肯定是猫没错啦！好歹我大学课程也是满分的！”莎娜一拍胸脯，肯定地说道，“这个理论说的不就是一只猫被虐猫狂人薛定谔关在了一个箱子里，然后blablabla……”

　　黑猫顿时就抱头蹲防了：“世界上真的有这种变态吗，真是太口怕了喵呜呜呜……”

　　嗯，看起来虐猫狂人的名号对于身为猫娘的黑猫杀伤力还是很大的，咦，这么说来下次说不定还能试试看对别的猫用用看，比如说西贝猫、虎皮猫、超威蓝猫……之类的？

　　“奇怪的介于生与死之间的状态，但又明显不是亡灵……”

　　莎娜探出一缕精神力，仔仔细细地扫过那个械人少女身上的每一个细微之处，终于发现了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

　　“与其说是介于生与死之间的状态，还不如说是她的生死状态一直在不断刷新，灵魂状态每次刷新完达到‘生’，然后迅速地衰变向‘死’，然后在死亡的一瞬间再刷新成为‘生’，不断重复这个循环，而肉体的状态则是反过来，由死而生，然后迅速刷新回‘死’的状态……”

　　收回感知的莎娜整个人都不好了，同时对于当年的械人种先辈表示了深深的佩服之情，居然能够弄出这种坑爹无敌的状态来也真是蛮拼的。

　　正常人的灵魂和肉身都是以“生”为起点，不断地向着“死”的重点转变，期间也许有高潮也有低谷，但总的趋势不会变化，只不过这个过程非常缓慢，就算是普通的人类种在无病无灾的情况下可能也要六七十年才能完成，稍微长一点的可能就百年了。

　　这就是生命的过程。

　　但这个生死的过程在这个械人少女的身上被压缩到了大约十万分之一秒，并且紧接着她的生死状态犹如被刷新重置一般，完全无损地回到了起点，然后重新开始十万分之一秒的生死之旅。

　　更坑爹的是，这个械人少女灵魂和肉身虽然在经历这样不断重置的过程，但肉身和灵魂所经历的过程却完全相反，等于她不断死亡的过程中又在不断地新生，活着的时候又是死了，死着的时候还又活了……

　　——甚至莎娜忍不住怀疑，这种情况单独摘出来做研究是不是都能写成一本目录就有1个G的教科书了？！

　　“好吧，械人种前辈真牛真伟大，吾辈不得不服……”

　　莎娜无奈了，不论是她自己的记忆，还是那二十七个神明的记忆碎片中都没有任何与这种奇怪的生命形态相关的信息，所以她也不敢随便动手，以免打破了这种状态引发什么不好的后果。

　　一连又打开了十几个休眠舱之后，莎娜彻底无奈了。

　　这些休眠舱中的械人种族人有男有女，没有像先前那四千多个一样身体腐坏破败，而是栩栩如生，仿佛还活着一样。

　　——也丫的也就真的“仿佛”还或者一样，这些械人种族人全都处于这种非生非死的诡异状态！

　　偏偏系统没有任何提示，说明做到这一步肯定还不算完成了任务，还有什么更多的东西需要她继续深入挖掘出来。

　　那么问题就来了……

　　这里还剩下什么东西没有挖掘的？

　　莎娜叹了口气，收回了视线，放眼扫向四周，这一处休眠室在空间扩展魔法阵的作用下，面积极广，否则也放不下两万零一个休眠舱了。

　　等等！

　　两万……零一个？

　　为什么会是两万零一个？

　　为什么自己会知道两万零一这个数字？

　　莎娜眉毛一挑，忽然意识到了一些问题所在。

　　当初在虚灵之家的时候，因为所有见到的米莎琪个体都是活生生到处乱飘的，所以她也就没怎么去关心米莎琪的总数到底有多少。

　　但是那个数字大概也是两万左右，自己并不知道准确的数字。

　　而一般来说，人们总是喜欢整数，不论是计数还是规划数字的时候，整数往往是最受人喜欢的，如果要设计一份问卷调查，让设计者选择是调查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两万人，还是两万零一人，相信几乎所有的设计者都会下意识地选择两万人，而不是其余的两个数字。

　　“两万零一个，那最后的一个肯定有什么问题……两万零一个……”

　　自己怎么会突然生出了这里一定有两万零一个休眠舱的想法来？

　　少女口中念叨了几句，史诗巅峰的精神力轰然扩散开，将整个休眠室笼罩起来。

　　先前她并没有动有精神力直接探查休眠舱中的情况，是因为这些休眠舱都自带防窥探功能，如果有精神力侵入到内部的话，立刻就会引起设备的锁死关机——她可不是来玩黑客入侵的。

　　而现在莎娜的精神力只是要找出第两万零一台休眠舱，故而仅仅只是从众多休眠舱的外部扫过，没有侵入内部，不用担心引发休眠舱自动防御的警戒。

　　“我看看……我看看……嗯，有了！”

　　很快，莎娜就将视线锁定在了其中一台休眠舱上。

　　这台休眠舱虽然外观上和其他所有的休眠舱都一样，但却偏偏有一个极大的不同——太小了！

　　如果说其他的休眠舱都是棺材造型，即便是883那十二个豆丁舰娘所在的十二个休眠舱也有一米多的尺寸。

　　但是眼下这台休眠舱的尺寸实在是太小了，仅仅只有成年男性人类的手掌那么大，如果不是莎娜的精神力几次扫描确认了它丫的的确就是个休眠舱，她甚至都要以为这是一块凸起的板砖了。

　　“这么小的休眠舱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莎娜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那微型休眠舱的一旁，神色满是疑惑，不由得嘀咕道：“这么小的休眠舱能装什么啊……”

　　883的几个械人亚种的舰娘就已经需要一米左右的休眠舱了，就算休眠舱体积和械人种族人身材并不完全成正比，莎娜也想不出来这么小的休眠舱里能装啥。

　　豆丁大小的械人亚种？

　　根本不是械人种族人，而是别的什么？

　　怀着一丝忐忑的心情，莎娜伸手按在了那个巴掌大小的休眠舱上，精神力探入，迅速操作起来。

　　很快，微型休眠舱上的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最终化作一道光幕，呈半个圆弧投射在了空气之中。

　　没多久，纯白的画面上浮现出了一幅幅画面，一场场惨烈的战斗。

　　没有声音，但所有人都能看出，那是一场空前惨烈的战争，整个古代泛大陆的所有有生力量全部投入进去，二十七尊神明进阶参战……

　　祸乱之战！

　　莎娜立刻认出了画面中的场景。

　　画面中，一个个精致如同人偶一般的械人种族人，自身便如同最强大锋利的利刃，绽放出千般绚丽多彩的光芒，向着天空中弥漫的诡异灰褐色花纹雾霭冲去。

　　“祸！”

　　莎娜吐出这一个字，死死地盯着画面中的祸，先前她所接受的各种记忆中，对于“祸”记忆全都是残缺不全，哪怕是神明的记忆也一样如此，她曾经猜测这恐怕是祸的腐蚀毁灭效果，甚至对虚无飘渺的记忆，口口相传的历史和传承也产生了一种极为诡异的毁灭侵蚀作用！

　　这一次，可以说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直观的看到“祸”的存在。

　　先前在种种记忆、幻境中看到的那些画面，绝大多数都只有诡异、扭曲、毁灭的灰褐色，一种压抑的气氛充斥胸腔。

　　而现在，不仅仅这种压抑更加显著，她甚至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了那仿佛是花纹一般诡异扭曲的线条，雾霭一般的形态，以及……

　　血战！

　　不知过了多久，休眠室中气氛一阵压抑，光幕上的画面才终于结束。

　　莎娜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心态调整过来，她很清楚，古代械人种留下这个疑似放映装置的休眠舱的目的，绝不是仅仅为了让后人看到这些画面。

　　在这些画面之后，一定还会有着他们所想要传达的信息！

　　果不其然，当所有的画面消失，亮白光幕的颜色渐渐变得单调而沧桑，如同是……

　　“英灵回廊！”

　　莎娜想起了当初在天空之城中看到的英灵回廊，两者虽然不尽相同，但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

　　随着一个个名字以及他们的功勋在画面上浮现，始终无声的画面旁，终于第一次响起了声音。

　　那个声音低沉而沙哑，缓缓地在整个休眠室中回荡着。

　　“后世的生灵啊！如果你们能够看到这条信息，那说明我们成功地为后世保留了希望的火种！而现在，无论你们的世界里有没有各种天灾地变人祸频发，你都要记好接下来的内容……这是我们希罗万族共同通过的来自精灵种的决议，我们将它称为……

　　——‘来世’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