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彬瀚把鸟颅骨放低了一点,越过它的顶部打量这个新来的小鬼。她是独自一人出现的,穿着件半新不旧的淡粉色棉套头衫,胸前印着戴红蝴蝶结的盗版卡通猫,怀中抱着台十寸左右的平板电脑,行走时顾盼东西,像在寻找某个理应出现的人。

  她早就看见了罗彬瀚,可并没显示出特别的兴趣,相反特意绕开了紫杉树,在众多作坊的屋檐底下徘徊。显然她的养父母教过她如何应对路边的陌生人。罗彬瀚瞧见她扎得高高的麻花辫在脑袋后甩动,额前的齐切刘海油亮光滑,对于这个年龄的乡镇女孩都十分寻常。在长相上,她有同龄人普遍具备的圆润脸颊与明亮眼睛,算是较为喜人,除此以外皮肤微黑,鼻头略宽,走路时有一点罗圈腿。以他昔日所见的各类小孩为标准,她恐怕谈不上是玉雪可爱,也未能在外貌上显露出什么智力超群的特征。不过,也没有谁规定神童都得把身份写在脸上。

  他没问李理这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只用一种看待野生动物的眼光去打量她。她也在等人,时不时低头瞧瞧怀中抱着的平板设备,或是伸长脖子探望远方的田野。有一两次她很明显地在观察他,当她这么做时,总是正好站在某扇敞开的窗户或房门边。好几分钟过去了,她等待的对象始终没有出现。

  罗彬瀚大致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他拿起手机轻声问李理:“是你干的?”

  “这是为了给您提供些观察上的便利。”

  “就是她了?那她现在以为自己是在等谁?”

  “她以为半小时内将会有一位父母的熟客前来查看货料,并且需要她代为应答——因为眼下她的养父母有急事出门。”

  “这小鬼还管接待?”

  “她富有经验。”

  熙德与阿兹猫都没有跟过来,可那女孩身上的设备有摄像头,又很防备他,让罗彬瀚明白自己大约是无隙可乘的。但他也不急着走,而是沉浸于研究这颗刚捡来的鸟头骨:它如此纤巧却又完整,远胜艺术家用象牙精心打造的雕饰;眼窝大而深陷,占据整个颅骨的大半面积;喙部尖细如同撬蚝蚌的小刀,还保持着向下微张的弧度。

  他着迷地望着这块风化已久的残骸。这头骨看上去不像他熟悉的任何鸟类,尽管他深知它可能只是最常见的品种,譬如麻雀、鸽子或家鸡,可死亡却能显示出更深层的秘密;它先剥去羽毛,再掀开皮肉,逐层揭露出那些无法从活物身上了解的真实性质。过去他从来没意识到鸟的眼球究竟有多大。一只活着的鸟雀,它从眼睑下露出来的角膜部分总是小如黑豆,谁想得到鸟类的眼球其实能占颅腔的一半以上?人要是想有这样比例的眼睛,就得把苹果或网球生生塞进眼眶里。

  可是,现在答案就明晃晃地在他眼前。这具眼窝空空的小骷髅活似异星生物,白如玉脂,轻如鸿毛,喙部分离的线条由中间向两侧收拢,宛如正向他促狭而天真地微笑。它们这一族都是些从恐龙时代潜伏到今天的小怪物。

  你这样倒霉的小家伙又有什么可快乐的呢?他在心里问。你到底是怎么坠到烂泥堆里去的?兴许是失足从巢中跌落的雏鸟,被路过的猫狗咬断了脖子?或者已经老得连路也看不清楚,自己一头撞在了树干上?是春雨秋霜,夏雷冬雪?还是失怙丧恃,无可依靠?你的同类见你落到这样的地步,难道就没有做过什么样的反应?它们会引以为戒远离这块人烟之地吗?它们曾围着你的遗躯高唱挽歌吗?

  他忘我沉醉在伶仃枯骨的故事里,以至忽略了有人近前。当他终于注意到时,那女孩已经走出作坊的屋檐,快能踩到杉树矮短的影子。她形容举止很自然,并非怯生之辈,视线只盯他手中鸟骨。

  “你在干什么?”她问道。声音在同龄女孩里偏于沙哑,语气里略无羞涩,直率而粗野,容易让人高估她的实际岁数。

  罗彬瀚低头瞧瞧她,又瞧瞧手里的鸟骨头。“我在跟它说话。”

  “骨头不会说话。它是死的。”

  “你怎么知道它不会?”罗彬瀚说,“它只是不和你说话而已。”

  他的回答把这小丫头困住了。她那两道粗黑浓密的眉毛皱着,眼睛里闪烁着不服气的神色。对自己的常识她是很有信心的,只是还不懂得如何应对成年人的狡辩。这部分技能多少要依靠经验。

  她没有就此走开,而是继续站在那儿思考。或许是好胜心使她忘记了应该提防生人,非得在这个问题上找出破绽不可。“那你和它说了什么?”她气势汹汹地问。

  “我在问它到底是怎么死的。”罗彬瀚说,“是自己孤独终老的呢?还是生下来就被父母丢弃了呢?”

  手机在他口袋中轻震。李理定然觉得他这么对小孩说话太欠风度,可站在他眼前的这个小鬼——这么点工夫里他已经把她的名字忘了个精光,因为她实在没有半点冯刍星的影貌——根本不在乎他那句刻毒的问话。她也许尚不知情,全副心思就想着鸟骨头如何说话的事。“它回答你了吗?”她挑衅地问。

  “没有。它不喜欢说这个。”

  “我都跟你讲了,骨头不会说话。”

  “可它告诉了我别的事。”罗彬瀚说,“骨头不跟你讲话,因为你只会在餐桌上看见它们。它凭什么跟吃了自己的人说话呢?像我手里这个就不一样了。反正我不是本地人,它知道我跟它一定不会有什么过节,没人的时候就愿意跟我说话。它虽然不肯提自己是怎么死的,却谈了很多死后的事:在它死以后,灵魂就离开了身体,骨头虽然还在这儿,精神已经去了别的地方。那个地方不像我们说的阎罗殿——让一只死鸟去对着穿官服的阎王下跪磕头,难道你不觉得好笑?它死后去的地方就是它这种鸟会喜欢的地方,而且日子比它活着的时候好;它在那里不受身体羁绊,不会变老,也不会生病,不用烦心食物的事,也没有野猫野狗去打它的主意。它住在那里再安逸也没有,根本不想回到我们这个地方来。”

  女孩抬头望着他,脸上是一种专心致志的思虑般的表情。这是她露面以来首次流露出某种与众不同的品质,但也可能是他先入为主的错觉。他在试图从她身上找到那些他认为神童该有的表现,可其实他对天才和孩子都懂得很少,因此倒不如说,他在找她和某些熟人的相似点。

  “它都已经不在这里了。”她说,“那怎么还能跟你说话?”

  罗彬瀚把那颗荔枝大小的骨头握在掌心:“因为我有这个。它原本是不愿意回来的,可我有它的骨头,它就是死了也要继续受打扰。我对着它的旧躯体不停发问,把它烦得受不了了,所以就回来叫我住手。”

  “你要把它放回去吗?”

  “我还没想好。”罗彬瀚说。他用余光瞥见木板桥边的阿兹猫正把手扶在耳边,似乎正在戴微型耳机。“换成你会放回去吗?”

  他预期将得到某种带有谴责意味的答复,就像俞晓绒或罗骄天在六岁时会可能会说出来的答案,叫他别再折腾可怜的鸟。但他眼前这一位却毫不拖泥带水地说:“不放。”

  罗彬瀚微微弯下腰,低头凑近她问:“为什么?它可不想留在这里。”

  “它知道那么多秘密,要让它吐干净。”

  “它知道什么?这东西不过就是一只鸟啊。”罗彬瀚提醒道,“它只知道自己死后的事情,别的都一窍不通。你指望从它那里知道什么?”

  “万一我也会死呢?”女孩沉着地反问。

  起初,罗彬瀚有点不明白,只能和那双极有野性的眼睛静静对视,然后他终于想起六岁小孩会如何看待死亡:那是只发生在别人身上的倒霉事。俞晓绒以为死掉的人都是因为某种弱点才被鬼怪抓走了,就像探险故事和神话史诗里的人物;罗骄天还会问他死掉的外祖父到底何时归家,仿佛他很自然地相信死去的人迟早都会回来,至于那是震怒日还是亡灵节,他却不是很在乎。他们都曾被评价过是“机灵的小孩”,可对于死亡的事都会有种种奇想;而等他们再长大几岁以后,他们又会把曾经的奇异观念全忘个精光。到了现在,俞晓绒绝不会承认她曾经坚信自己是永不衰老的,跟身边的大人根本不是同类。

  他自己以前可能也这样。在他六岁时,这世间最大的灾难只不过是父母之间偶尔的口角,同龄人的一丁点敌意,甚至是大人们略无恶意的忽视。光这些就够六岁的小孩自以为悲惨了。至于死亡,那反倒无足轻重。小孩对死亡产生焦虑往往要到八岁以后——难道我也非死不可吗?俞晓绒就这么不可置信地问过他。当时他没有撒谎哄她,不过她也并不死心,很郑重地要求他们在她死后妥善保存她的遗体,不得焚烧或沉海,以防某天她还能打赢妖怪原地复活。

  现在他眼前又是另一头野生动物,猿猴进化后还未脱本性的幼崽。她虽天资聪颖,却不知晓通往更高境界的品质,只有无限尊大的自我与掠取外物的贪婪。又或者年少的这一边才是对的?成人因渐趋终末而胆怯昏昧,只顾眼前醉心享乐,不敢仰望星穹之高——将死之人啊!昔时喜怒悲欢空牵劳,而今断送之日将来到,妄想痴心一旦抛,再不念天远与梦遥!

  他把鸟骨丢到地上,踢进落叶与树根的缝隙深处。

  “它帮不了你。”他干脆告诉她,“它不能告诉你死后的事,因为你和它不会去同样的地方。它喜欢的地方你却未必喜欢,这里没有一个大园子能让你们同时满意。”

  “那我死了会去哪里?”女孩问。

  “我不知道。”罗彬瀚说,“我只知道一部分人会去什么地方。我听说那里的条件还不错,可我已经去不了那个地方了,恐怕你也没机会。不过换了我是你,我就不急着去想死后的事,先把活着的日子过好。你要知道,就算死后你去了最好的地方,不缺吃也不缺穿,有些活着时能体验的东西也不会再有了。”

  “什么东西没有了?”

  罗彬瀚木然地站立着。“痛苦。”他低声说,“人死后再不会有痛苦。就算泡进岩浆和油锅里,至少情况也在你自己的掌握之中,不会变得更差;要是只有一片虚无,那么就更不必再害怕未知。只有活着的时候你会有痛苦。”

  “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我现在身体很好。不过,要是人从来没有生过病,那也不会知道‘健康’是什么意思,对吧?你要是没有窒息过,就不会理解人干嘛要一直呼吸。所以,要是你活着时一次也没有痛苦过,你也不会真的知道真正的幸福是怎么回事。你只有失去一样东西的时候才能理解拥有它时的价值。”

  “你买它的时候就不知道吗?”

  “不知道,有时候它到你手上时还挺便宜的,你都不知道它为什么归了你。可你如果想验证它的价值,这种验证你通常只能做一次。你得到假货,那倒也不算什么损失,你可以说自己是终于看透了;你发现它确实有价值,那……至少你可以确信,你曾经拥有过珍贵的东西。”

  “我听不懂。”女孩毫不掩饰地问,“你到底丢了什么东西?”

  罗彬瀚朝她慢慢地一笑。“等你长大就会明白的。那时候你就会发现,大人嘴里说的和书上写的都不过是皮毛……你可有很多没见识过的东西呢。”

  他说完后便默然不语,忽而又心生迟疑。“不过,”他改口说,“这只能是我现在的想法。假如你只是故意去追求痛苦和刺激,或者一直在上下极端间来回转,我想那只会变得更麻木,就像一直吃辣只会让味觉迟钝,而不会叫你觉得食物本身更好吃。没准有的人天生就不需要这些东西来启发,只靠最平淡的生活就能一直满意——他们大概管这叫‘天慧’之类的。你要是这种人,刚才我说的那些对你就一文不值了。”

  很难说这小孩如何理解他的这番感想,但她听得很仔细,眼神似在掂量字句,评估他是否心智失常。她没有再计较鸟骨头的事,而是问:“你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我差点忘了。”罗彬瀚说,“我是来找生意做的。听说你们这儿擅长做松木家具和摆件,我想定制一批货来装点装点门面。”

  “装点你家里?”

  “装点主题酒店。我家开的。”

  女孩打量起他的衣饰和鞋裤,脸上一派精明,显出真正的神童天赋。她看衣服和手表时表情尚满意,瞧见旧鞋却眼露怀疑。罗彬瀚兴味盎然地观察她,想象她要是跟李理谈话会是何等光景。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他故意问,“卖衣服的?开饭店的?”

  “都不对。”女孩说。她眼神游移,飞速思考着是否该替父母揽下这天外飞来的一单。可眼下她父母都不在家,单独领生人进门恐怕不安全。

  到这会儿,罗彬瀚终于觉得自己已经玩够了。他甚至敢用命跟李理打赌,这小鬼千真万确不会是冯刍星。再把这么个小孩卷进他们的事情里似乎太过火了,他决定就此放手。

  “算了,我才懒得猜呢。”他爽快地摆摆手,“走了。”

  他拔腿走向木板桥,熙德与阿兹猫都在桥边延颈张望。他们应该都知道他刚才说了些什么,尤其是那个尖耳朵。他正想着接下来该如何整一整这只大耳猫,那女孩在背后叫住了他。

  “我们家卖松木家具。”她干脆利落地说,“我们家的工艺是这附近最好的。”

  罗彬瀚扭头瞧瞧她,脸上露出揶揄的坏笑:“最好的?”

  “你不信就去周围打听,就问袁泽苗家的家具是不是做的最好。”

  “袁泽苗是谁?”

  “是我爸。”

  “那你又是谁?”

  “我叫袁小苋。”

  “拂晓的晓?”罗彬瀚本能地问,见对方在摇头,“大小的小?现在的现?”

  “不,苋菜的那个苋。就是刺刺的那个野菜。你没吃过吗?”

  “啊。”罗彬瀚说,“怎么起这个名字呢?”

  “因为我是摘苋菜的时候捡到的。”

  她说话时不见伤心,就像说自己是怀胎三年才生下来的那么自豪。罗彬瀚不禁有些疑惑,难以揣测她对自己身世的看法。他决定去瞧瞧她到底是被捡在了什么样的家庭里。

  “行啊,”他改了口风说,“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我就去看看你家里的货。你家里有大人在吗?”

  “有的。但他们这会儿都在屋子里午休。我先带你悄悄地进去看。你要是有什么想买的,我再去叫醒他们。”

  罗彬瀚了然地一笑。对于这小鬼的狡诈,他真想立刻跟李理点评两句。这些关于大人的说法显然是假的,连带着对她对商品质量的鼓吹也颇可疑,大约有某种默契能叫邻居们替她说好话。不过说到底做生意无非这么回事,别管口中吆喝几分真,只要能把客人拐进店里就成,横竖他这样的外地人也难成老主顾。

  “你可小心将来有人也这么对你。”他诚心地提醒,“那些说他们提供的工作待遇最好的家伙……”

  她肯定没听懂他的警告,而衣袋里轻振的手机表示李理也在抗议他的形容,或者只是觉得他不该透露太多。于是他就假装什么也没说过,只催她快点带路。临行前他也不忘向两位旅伴挥手致意:“你们俩就别跟来了。”

  “你说得太小声了,他们听不见。”

  “他们听得见。”罗彬瀚说,“这两个人都是千里眼、顺风耳。你在这儿说的话他们都能听见。”

  女孩狐疑地朝木板桥边一瞥,但她已习惯了他说话没谱调,也就不爱多纠缠。她领他走进麇集的作坊群深处,术径交罗街巷勾曲,木头与砖块搭建的棚楼令生人眼花缭乱。他不知道她究竟领他兜了多少圈子,不过肯定绕过多余的弯路,还有机会让许多邻居都目击到她领着生人经过。这下他们谁也不好绑架谁了,否则警察马上便会锁定嫌疑人。

  三栋绿荫环绕的连排棚屋是他们最终驻足的地方。屋前木屑铺地,右边的屋子最狭小,窗上却贴着剪纸画,门前笼子里蹲着几只白鹌鹑,簇拥在厚实的松木屑中休憩。给他领路的这棵小野菜想把他带进左边的大棚屋,不是货仓或是工房。罗彬瀚却故意在右边的屋前驻足,假装对那窝堆雪团似的鹌鹑感兴趣。

  “我还没怎么见过白色的鹌鹑。”他半蹲下来,脸已凑近了灰蒙蒙的窗户。床后是张书桌,对墙处还有张挂粉纱帐的床。枕衾间空无一人,只有边角搁着个床上用的折叠台桌。墙边贴着多张白灰色调的海报,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海报的内容,女孩已经在喊他快点过去。

  “我好像听见这屋里有动静。”他坏心地敲敲窗户,“是你家大人在里头睡觉吗?”

  “这是我的房间。”那小丫头压低声音说,“别吵吵嚷嚷的!你要是来这儿闲逛不买东西,就别吵醒他们。”

  她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罗彬瀚正要配合她,屋门后头却传来挠动声。动静不是人发出来的,因为太贴近地面。但他假装没注意到这种区别,而是惊喜地喊:“啊,你家大人醒了!”

  他抢着推开了门,一只肥实如猪仔的花猫从门缝里蹿了出来,飞也似地穿过他们脚间逃走了。袁氏小野菜气得大声喊叫,可惜追之不及。

  “怕什么?”罗彬瀚欠缺诚意地说,“它饿了会自己回来的。你们这儿又不是车来车往的大马路。”

  他把脑袋往门里伸,查看这间疑似是儿童房的窄屋。对于乡镇家庭的生活他并无细致概念,不过就他一眼掠见的情况,这户人家对捡来的女儿颇为珍爱:这整个小房间都无疑是属于孩子的,柜架间读本与画册满当当,桌台上排列着琳琅满目的松木小雕像,悬床的粉纱帐顶垂下一根厚布裹尖的细钢丝,挂着朵朵新鲜的白兰花。

  不好说这房间是精致还是简陋,因为他不常有机会欣赏别人家的儿童房,要拿俞晓绒来比又有失公平。不过至少他可以断言,窗台上的松木小雕像都颇费心思,出自细心且慈爱的匠人之手:蘑菇屋、啃坚果的松鼠、带几株松树的小丘、鹌鹑群、用鼻子卷绕幼崽的大象,还有一个像穿着太空服的小人。他想辨清楚那究竟是宇航服还是盔甲,于是又往屋里走了两步。

  “你进去干嘛?”屋主人在门外气得高喊,“出来!”

  罗彬瀚没有照办。他的注意力又被墙面上贴着的几张图纸吸引住了。原先他把它们当作是海报,如今细看才发现它们是星图:灰白背景上有一个黑线圈,象征人们夜里所见的幽暗穹庐,圈内诸般星座照耀寰宇,其名逐一标注在旁;只是每张图各有变化,众星座时有时无,位置飘忽,星辰疏密亦有不同。

  他想起来了。李理说野地里摘来的小天才有项独特爱好。这项爱好由何兴起未可知,但小野菜研究星星确属实。他驻足细细阅读标注,愤怒的屋主人在门边大嚷着要他滚出来。这会儿她肯定后悔引狼入室,可又不敢贸然跑进来,跟一个陌生大人关在狭室中。罗彬瀚招手示意她进来,她反而把门挡在身前,随时要逃跑。

  “我在看你墙上的星图。”罗彬瀚说,“这些都是你的?”

  “都是我的。”她大声强调道,“我的!”

  “你真的看得懂这些?”

  她很不喜欢他的质疑,把门推开了一点。“有什么看不懂?”

  “为什么这些图上的星座都不一样?有些看着很稀疏,有些又很稠密?”

  小野菜无声地昂起下巴,以示她对行外人的不屑。“你这都不懂。”

  “我不懂天上星星的事。”罗彬瀚说,“我只是偶尔看见它们在天上挺热闹,没想过具体谁是谁。为什么这张图的星星特别稠密?”

  “那是夏天的星图。”

  “噢,这么说,这些图是按照四季分的?”

  “当然,你连这个也不知道?”

  “那么最右边的是冬天?我看见你在上面画了一个三角形。”

  “那是冬季大三角。”

  说话间屋主人已走近墙边。她大概少有机会向人解说爱好,不得不就近指点,好把每颗星数明白:冬季间,猎户座乃王者居中段,前追金牛随两犬,腰间三衡石并悬,自处朝左更灿烂,天狼、参四与南三,此三友共度岁寒;春日斗转柄向东,夭夭室女为司农,幽怀城府如黑洞,狮熊蛇犬相陪同;至夏暑,河汉迢迢不胜数,人蛇搏斗苦,牛女遥相顾,商星动时参星无;秋夜里云集贵胄,御夫领仙王仙后,仙女随飞马同游,鲸鱼座背英仙而走,此兽最难忘旧仇,善变之星居颈首,其名为——

  “刍蒿增二。”罗彬瀚轻轻念道。

  他凝视着星图上细细注明的水笔小字。它时日已久蒙灰迹,然而铁画银钩似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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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兽女王超凶的

【架空】 一个游走于太空的黑科技高手,被坑重生为学校赫赫有名的废物学渣。 从此摇身一变,狂上天! 次次考试年级第一!就问你服不服! 驯万兽,擅暗杀!体能吊打!就问你怕不怕! 却不料,阴差阳错碰到了一个死缠乱打的男人。 从此以后——妇唱夫随。 她虐渣,他鼓掌。 她去哪,他跟哪。 赤国人都知道,向来冷酷无情的他,因为一个女人,从而变成了宠妻狂魔,还因乐此不疲。

穿到女尊国后我抛夫弃子了

景恒有二国,为男尊国景隆和女尊国恒阳。明明身处二十一世纪的现代,这两国却为了男尊还是女尊的问题对立抗衡,似是要不死不休。 一朝穿越,戈馥成了女尊国的郡主,虽父母双亡,却是皇帝的亲侄女。 然而看似尊贵的身份,却因为皇帝有子无女,而陷入尴尬危险的境地。 她只想遗世独立,继续上辈子热爱的事业,然而后院都是皇帝塞进来的侍郎,虽有心将一切纷纷扰扰隔离,却依旧被扰了心境。 恰在这时,天上掉下个美郎君,挚友劝她不要错过这良辰美景,下人劝她该及时行乐,美郎君也眉目传情,她便半推半就笑纳了。 却不想,正是浓情蜜意时,却得知自己被算计怀了身孕,那美郎君身份有异,所图不过是挟稚女谋取恒阳国国祚。 生死挣扎产子之际,却是异象显现,让戈馥踏入了情绪师这个被她称之为是人形核武器的行列。 索性上天保佑,她生下的是儿子不是女儿。痛定思痛之下,她选择了抛夫弃子,独自奔赴新的世界。 PS:本文又名《女尊郡主和男尊将军的爱情PK》PS:文案上是女主视角,不代表事实真相

和穿来的儿子上综艺后爆红了

【娱乐圈+主综艺+直播】傅时遇穿了,穿回到了二十年前,年轻时的老妈被全网黑的时候。 正是因为这场全网黑,导致老妈退圈,最后甚至被黑粉追车意外死亡。 于是,手握未来剧本的他,决定帮老妈摆脱全网黑和死亡的命运!-改命第一步,老妈被黑粉泼开水,他拿伞挡住。 第二步,老妈被无良公司欺压,他搬出大律师让老妈解约。第三步,老妈上综艺被同公司艺人带节奏黑得更惨? 没事儿!老妈一脚踢开某艺人,带着他一起去!-综艺直播刚开始时:黑粉一号:抵制沈枝意! 沈枝意滚蛋!黑粉二号:有某女的综艺我绝对不看!黑粉三号:沈枝意给我死! ……直播开始几天后:母子二人一顿操作猛如虎,直播间观众哈哈哈笑的像个二百五。 黑粉们:艾玛真香!两人的cp粉更是大胆发言:沈枝意踹了老男人你俩过吧! 真的!*只是……傅时遇在综艺里玩着玩着,突然发现,某期节目里出现的特邀嘉宾……怎么那么像他年轻时候的老爸? 可这个时候,老爸和老妈还不认识呀!他咋就自己跑来了?傅循表示:来证明一下我不是老男人。 本书又名#穿回老妈被全网黑时#

天降锦鲤:她成了全后宫掌中宝

《天降锦鲤:她成了全后宫掌中宝》 【新文】【团宠+萌娃+锦鲤】 睁眼以来一直住在池塘中的锦鲤明妍下凡成娇滴滴的小奶团。 宫斗?不存在!皇帝爹爹天天亲亲抱抱举高高,刀子嘴豆腐心的娘亲将她视为唯一底线,皇兄们都前呼后拥的来看她,就连心狠手辣的妃嫔们都往她这儿送点心。 就连高山寒冰一般的邻国小质子也陪着她打闹,温言哄着她。 明妍:明明说是渡劫,怎么一下子就登上了人生巅峰! 【男女主双洁背景架空无逻辑私设杜撰】

驭兽狂妃魔帝靠边站

她是34世纪最优秀的猎鹰特工队队长,一朝穿越竟成了废物傻子。 冷眸睁开,锋芒乍现! 骂她废物傻子,天赋血脉觉醒吓死你! 辱她八灵根繁杂不精修炼废材,风雨雷电金木水火轮番上阵,搞不死也搞残你! 万兽臣服,实力至尊! 只是这个一直跟在她身后,要她对他清白负责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好歹一界霸主,能不能要点脸! “赤炎,你再跟着我试试!打不死你!”

女扮男装之绝世幻瞳师

【【2019云起华语文学征文大赛】参赛作品】推荐新书《快穿直播之拯救黑化男神》请读者们多多关注! 异世大陆,一双异瞳绝世傲立。未来世纪首席心理医生带着游戏空间穿越成瞎子嫡女,面对家族没落,姊妹的欺辱,看她如何风生水起。 读心术,催眠术,幻术,作为一名首席心理医生的必备技能。

大佬她救人要钱

重生后,天地元气复苏,世界大变样。 纪陌只想当个透明小可爱。 奈何总有大佬悄咪咪尾随,借着各种由头与她八千里相认。 “先生,夫人今天宅家一天,啥也没干,一直在研究一本名为《暴打男神三十三天》的功法大全。据说那本仙门顶级功法,是夫人走在路上,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硬塞的。” “……没事,本少耐揍!回来,再给本少去报个防御抗揍班,记得低调点。” “先生听说了么,夫人被御景仙门的两位大佬看上了,非得争着收她为徒,人还不乐意呐!放话学完本事,日后一定欺师灭祖!” “……该买的灵宝买全了。到时候让夫人用灵宝砸死他们。”成天想撬本少墙角,活该他们被欺被灭。 “先生先生,夫人今天豪掷千金,买了一艘奔雷牌的灵宝飞船,特别特别土豪!” “什么,上回听说她买宝通的飞船,耐撞啊。” “据她闺蜜说,夫人昨儿个抽到一张奔雷的优惠券,有二十块钱折扣。” …… 你我本无缘,全靠我用钱。

兽世种田,穿成对照组后我咸鱼了

《兽世种田,穿成对照组后我咸鱼了》 【兽世】【甜宠】【温馨】【治愈】【日常生活】 唐青青一觉醒来穿到一本自己看过被太监了的兽世文里。 成为文里女主的对照组,女主有多聪明才智,自己就有多废柴。 其实作为女主的对照组也挺好,自己只要苟得住,继续躺平做个咸鱼不是问题。 在这个自然环境恶劣的兽世活到寿终正寝就是一条咸鱼的最终目标。

毒妃逆袭:巅峰召唤师

神级魔法难求?顶级神兽难寻?至尊毒术难学?珍奇异宝难得?     紫夕勾勾手指:“这些分分钟值得拥有,从废物到天才的逆袭就是这么自信!”     本该就此踏上人生巅峰,找个高富帅,升任大盟皇,却引来各路妖孽挡住去路……     紫夕眯起眼眸:“不管劫财还是劫色,保证你们哭的很有节奏!”     (群【萌杀派】18031685,微博搜索霜月眸可关注)

王牌神医狂妻

(新文《霆爷老婆又野又凶》预收,大家先帮忙收藏,八月份开文哦,具体时间关注如歌。) 京城的人从未想过,有一天那个传说中的大人物居然可以宠一个女人到愿意付出自己的所有。 重生前,秦天悦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和未婚夫无情的卖给了神秘研究组织,只因为她强大的精神力值得被研究。 重生后,秦天悦获得逆天空间,又得神奇天眼可观人过去未来,后来她才知道这个世界竟然有着无数神秘的人和事,无论什么,这一次,她势必威慑所有人,注定站在顶尖,让人无法企及。 有那么一个人,一直都在她身边,初遇时,她以为他不过只是山野村夫,后来才知道,那个人让无数人敬畏和害怕。 可不管他如何厉害,他只是她的男人。 这一生,注定两人将携手并肩,共创锦绣未来。 后来的后来,她才知道原来。。。。。。 (简介无能,内容更精彩,男强女强!)